第36章 联姻

夜色茫茫，回到驻扎的军营后，卷耳听说敖若受伤了，便匆匆走入帐内，见随军的大夫正在为他包扎伤口，她一时不知所措，默默地立在一旁注视着他的伤口。

        阿狄见此，就识趣地示意其余人全部退下。

        担忧的她走上前，见他胸前虽用绷带包扎了一番，但依稀可见那道长长的血痕，她轻轻地抚了抚，“这，一定很疼吧。”

        敖若诧异地抬眸，微愣许久，也盯了她许久，“你是在担心我？”

        她点头如捣蒜。

        神色僵硬的他闵然一笑，搂她入怀，“卷耳。”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人的温暖与关怀，心底不胜欢喜。

        脸颊羞红的她任他环抱着，不敢乱动，生怕触到他的伤口。

        “你真的担心我吗？”不敢确定的他又问了一遍。

        “嗯。”

        两人紧紧地环抱在一起，这一刻，连夜色都是温柔的！

        几日后。

        敖若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他环抱着她，驾着马游走在荒漠里，看日出日落，望雪原茫茫，闻青草芳香，听风铃细语。她轻轻地倚在他的肩头，坐在山坡上，凝视着远处天边余霞成绮，“敖若，其实在我们纪南，女子若是有了心上人，就要向天空山峦、溪流大树大声呼喊他的名字。”话罢，她站起身，对着苍茫无际的荒原大声呼喊，“北戎敖若。”

        他的心猝不及防地窒息了一下，望着她灿烂的侧脸，也站起身，欣然喊道，“纪南卷耳。”

        “北戎敖若。”

        “纪南卷耳。”

        “”

        过了许久，两人相视而笑，日落的余晖洒在他们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金光，相得益彰。

        天色浅倦，秋意更浓。

        诺大的庭院内摆放着一个大药炉，子楚一手拎着酒，一手拿着书卷，喝了几口，便按照书中的内容，将药材一一放入药炉里。

        “你说你一个世家公子整天想着炼丹成仙，也不怕别人笑话了去？”

        他回眸而望，青石道上走来一位樱红色衣衫的女子，她螓首蛾眉，领如蝤蛴，盘着流云髻，几株珠花别插，腰间系着环佩作响的璎珞，矜贵典雅。

        子楚轻笑，“妹妹，你这就不懂了吧。人虽固有一死，但如若能在有生之年得道成仙，岂不快哉？”

        楚瑶轻哼一声，“世人成仙者，能有几人耳？好得你也是朱国的贵族，不想着如何振兴家族，反倒是天天与药为伍，炼丹成仙。”

        “妹妹呀你我自幼相依为命，宫廷的尔虞我诈，皆了然于胸，是非对错，不容辩解，当年父亲大人只因小小过错，竟招来了杀身之祸，君心不可测啊！再说如今我们的家族早已不复从前，你我应该明白，收敛锋芒才是上上之策。”

        “哥哥以为主动权是在我们的手里吗？”她不屑地冷笑，“大王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令我远嫁北戎。”

        “联姻？”

        “没错，大王舍不得自家的女儿，自然让我这个旁系的郡主来顶替了。”

        “那你怎么想的？”

        她苦涩地笑了笑，“大王旨意已下，我的想法却很廉价。”

        “你如若不愿意，哥哥就算拼尽性命，也会保你。”

        楚瑶长舒一口气，望着他，“我自然是愿意的。”

        “为何？联姻那人是谁？”

        “那人与哥哥一向交好，他掌管着整个北戎国的铁骑，我若嫁他，日后必定能振兴我们朱国楚氏一族。”她浅薄的红唇噙起一弯笑容。

        敖若？！子楚走近，直视她的眼睛，“你喜欢他？”

        “我的喜欢，谁会在乎？一切不过是为了我们楚氏一族。”

        他甩袖怒道，“不可以。我不同意，除了靖南爵敖若，你嫁谁都可以，绝不能是他。”

        “为何？”楚瑶很是纳闷，哥哥不是与他相交甚好吗？自己嫁于他，也算是亲近。

        “你驾驭不了他，一个有秘密的男人只会给你带来痛苦。”

        她仰天冷笑几声，“哥哥未免太高估他了，你若不愿意担负振兴家族的责任，那就由阿瑶来完成吧，望哥哥成全。”

        面对着她的低首作揖，子楚无可奈何，“你会后悔的。”

        楚瑶不屑一顾，“为了哥哥和家族，阿瑶不后悔。”

        此时漠北营地篝火通明，寒风猎猎。敖若坐在帐内沉思，突然有一人传来密报，“参见爵爷，汗王有旨送到。”

        他打开，眉头蹙起，脸色深沉了些许。

        身侧的阿狄见势，问道，“怎么啦，爵爷？莫非是汗王问其战况如何？”

        他摇摇头，扔给了他，阿狄瞅了瞅，“汗王是想联姻朱国，在为明年的巳陵会盟增加筹码那卷姑娘怎么办？”

        “此事不可让她知道。”

        “诺。”

        这时帐篷外，卷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雪梨汤，走了进来，“你们在谈论什么呢？脸都紧绷绷的。”

        “没什么。”敖若立即将密报放置案底，示意阿狄退下。

        她将汤端至案几，“好了，快尝尝我亲手熬制的雪梨汤，好不好喝？”

        他舀了舀，“不错，厨艺有所长进。”

        她低首浅笑，他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在耳畔亲昵道，“以后给我煮一辈子的雪梨汤，如何？”

        “那你，会不会喝腻？”

        “夫人做的汤，永远不会腻。”

        羞涩的她轻锤他的胸口，“谁谁是你夫人啊？”他捉住她的手放至唇边，亲了下，然后低下头，轻吻了她的唇角，她见他温柔似水的眼底充满了欲望，不由得慌神，挣开了他的怀里。“我先把碗刷了。”话罢，一溜烟端着碗就逃跑了。

        敖若轻轻一笑。

        一个月后，子楚带着两名小厮也来到了漠北，见敖若远远策马归来，一个翻身跃下，“你怎么来了？是投奔我来了？”

        子楚笑了笑，“是啊。你也知道我在朱国不受待见，所以来投奔我的妹夫来了。”

        敖若顿足转身，紧盯着他，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子楚尴尬杵着，神情紧绷，手紧张地摇了摇折扇，明明漠北的天气很冷，为啥自己感觉有点热呢？

        “你此来，是为这事？”

        “是，也不是。”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他犀利的眼神透着几分试探，令人不寒而栗。

        子楚收起了平时的不羁散漫，一脸严肃的，“此次前来，我是想让敖若兄能主动放弃联姻。”

        “是为了你的妹妹？”

        “没错。”

        敖若走至操练场，拿了一把弓，拉了拉，“你应该明白联姻之事乃是两国大事，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相信只要敖若兄不愿意，此事必然不会成。”

        敖若思索之际，忽然一名士兵匆匆前来，作揖，“爵爷不好了，有一个男子撞入了军营，见人就打。”

        “嗯？”

        他与子楚对视一眼，就赶了过去。见一青衣男子骑在马背上，手执长鞭，得意忘形地喊道，“你们北戎铁骑就这么点本事吗？真是笑掉大牙了。”

        敖若见士兵们倒在地上痛得直打滚，他手臂一挽，抽出长剑，纵身一跃，直直地朝那男子的背后刺去。那男子转身，用长鞭紧夹着利剑，旋转纠缠，扬起狠狠甩去，却不抵敖若的一招回身上挑，斩断了青衣男子的发带，她光滑如瀑的发丝扑面散落。

        子楚惊呼道，“阿瑶。”

        楚瑶旋身而立，对敖若温柔一笑，“爵爷的功夫果然不错，阿瑶佩服。”子楚扯了扯她的衣角，“你怎么来了？”

        “你来，难道我就不能来吗？”

        他无奈地叹息，又对敖若作揖，“实在抱歉，敖若兄，这是舍妹楚瑶。”

        楚瑶？！敖若深深地瞅了她一眼，将剑利落地放回了剑鞘，“吩咐下去，今晚我要为两位贵客接风洗尘。”

        “诺。”

        “那阿瑶就多谢爵爷了。”她眉眼微挑，流出一丝精芒。

        晚宴上，众人正襟危坐，侃侃而谈。帐内中央有一屠夫提刀而立，踌躇满志，将一头牛剔骨削肉，制成薄片，其技艺出神入化，游刃有余。

        楚瑶望着案上一盘牛肉，薄如蝉翼，片片均匀，不禁赞叹，“这难道就是传说的庖丁解牛法？”

        “郡主好眼力，在下的祖父就曾受教于庖丁。”

        她笑了笑，“爵爷的军中果然都是人才济济，就连这小小的厨子也能有如此神技。”

        “郡主过奖了。”

        坐在一旁的子楚瞅了瞅她，小声呢喃道，“你此次前来，到底要做什么？”

        “我的好哥哥，阿瑶当然是过来看望一下自己未来的夫君的了，难道是来阻止哥哥不让我嫁？”她的质问顿时让他无言以对。

        渐渐地夜色更深，朔风哀啸，周遭皆是漫无边际的黑色。

        今晚兴致高昂的敖若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醉醺醺的，被人扶回了帐内。卷耳见此，赶紧将丝绢浸湿拧干，为他擦了擦，“今晚怎么喝那么多？”

        他抚着她的手，轻柔一笑，摇摇头。

        “以后不准再喝那么多了？”

        “嗯。”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打算去给他倒一杯茶，却被他勾住了手腕，“别走。”

        “嗯，我不走。”

        “一辈子留在我的身边，不要走？好吗？”晕沉沉的他慢慢地陷入了沉睡中。卷耳在他的耳畔呢喃道，“好，我答应你。”望着他俊俏的脸颊，她嫣然而笑，依偎在他的胸膛上，犹如一只乖巧的猫咪，静静地听着他那均匀又有节奏的跳动。

        此时帐外，楚瑶听到这番话后，面色清冷，不由得紧抓着托盘，熟不知托盘上的醒酒汤已经滑落在地，在雪地上滚了几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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