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坟台山

“爷，有密报。”阿狄急忙忙地撞了进来，递来一份信笺，敖若接过后，细细地瞅了瞅，他冷峻的脸孔变得讳莫如深。

        子楚不免好奇，“怎么啦？”

        “汗王命我尽快回去，看来我们要离开了。”

        “那何时出发？”

        “明日就走。”

        明日？这么急？子楚见他的神色缱绻不已，摇了摇折扇，笑道，“既然要走了，要不要去和她说一声？”

        他沉思片刻，斩钉截铁道，“不用。”

        次日天刚亮，敖若与子楚等人收拾好包袱，就带着商旅打算驾车离去，卷耳得知后，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的跟前，紧盯着敖若，“你们要走了？”

        敖若轻嗯一声，点点头。

        “那那东西可带全了？”

        “嗯。”

        “你那药材也买齐了？”

        “嗯。”

        一旁的子楚见两人说些有的没的，颇为好笑，“卷耳，这些日子多亏你啊，如今的货物已经备好，我们该回朱国了。”

        “哦那一路走好。”

        子楚轻轻点头，又对敖若说道，“走吧。”

        他们微微作揖，跃上马，便启程离去，卷耳望着他们越行越远的车队，缓缓地收回了失落的视线，如今阿爹不在了，连他们也走了，她又是一个人了！不禁涌上一股落寞凉薄的气息，笼罩在全身，她双臂环抱着自己，蹲在地上沉默不语。

        头七那日，据纪南的习俗，凡是已逝之人都会葬在城北的山上，卷耳抱着丁念的骨灰去了城北的山坡，归来的途中，突然被一群壮汉围住，“小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她轻瞥，一看就是一群好色之徒，不予理会就走。

        “别走啊，留下，陪哥几个玩玩呗。”说着说着，那几个壮汉就拉扯着她的衣角，她甩开怒斥，“你们走开，若是再这样无理，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好啊，那就快来对我们不客气啊。”

        “你们”

        其中一名壮汉擦了擦垂涎欲滴的口水，饿狼扑食般上前撕她的衣角，她反手给他一巴掌，那壮汉唾一口吐沫，“好你个臭丫头，给脸不要脸，哥几个听着，主子交代了，玩过后就把她杀了。”

        “是，大哥。”

        接着，几名壮汉一拥而上，卷耳害怕地后退几步，忽然灵机一动，她从腰间掏出一瓶药粉撒向他们，浑身沾满了药粉的他们嗅了嗅，“这是什么味道呀？”话音刚落，林中一团团漆黑色的毒蜂闻讯而来，成群结队地扑向了几名壮汉，蛰得他们体无完肤。

        “大哥，这可咋办呀？”

        眼瞅着毒蜂越来越密集，几名壮汉的领头怒目圆睁，“你个臭丫头，看我不杀了你。”他掏出长刀，来势汹汹地扑向卷耳，她见势不妙，撒腿就跑，一直跑一直跑，不知跑了很久，只觉周遭雾气弥漫，辨不清方向，慢慢地她只觉头晕沉沉的，眼前浑浊，倒在了地上。

        这时，湖边凉风嗖嗖，波光粼粼。

        余归站在湖边，捏起一颗石子，玩起了打水漂。“怎么样？那个臭丫头解决了没有？”

        那几名被毒蜂盯得满头脓包的壮汉立即跪下，“回二王子，那丫头跑了。”

        “什么？”上次他派人冒充山贼没能杀了她，这次居然又让她逃跑了，“废物，全是废物。”

        “二王子饶命啊，本来哥几个就要得手了，谁知那丫头不知道撒了些什么，引来了一群毒蜂，蛰得哥几个全是胞。心想此事是二王子交代的事，哥几个绝不能怠慢，就一路追踪，见她闯进了坟台山里。”

        “坟台山？”

        “对。二王子有所不知，坟台山那个鬼地方，常年毒障弥漫，那丫头闯进去，就算不死，也很难出来了。”

        “真的？太好了。”余归欣喜若狂，这个臭丫头终于解决了。

        叮叮当当——

        迷雾里，忽响起一阵清脆的蹄铃声。

        赶车的马夫见地上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女子，就试了试她的鼻息，“公子，这里有个女人。”

        马车上的男子轻撩纱幔，瞥了一眼那女子，微微张口，轻盈的声音好似摇曳在春日里的风铃，“带上吧。”

        “是。”马夫一把拎起，将她扔在后面运送货物的车上。

        叮叮当当的，又继续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卷耳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一张柔软的榻上，被褥丝滑细腻，都是上好的蚕丝而制。

        “你醒了？”

        忽然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卷耳支起半个身子，转眸望着眼前身材颀长的男子，他穿着夭红色的衣袍，俊俏的五官邪魅迷人，墨眉梢处纹有两道火焰卷云纹，一袭栗发随意一束，额前垂落一缕，颇为妖冶逼人。

        目瞪口呆的她愣怔半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比女子更妩媚的男子。

        “是你救了我？”

        男子微微点点头。

        她四处张望，见屋内的陈设风格与纪南迥异，不禁好奇，“这是哪？”

        “这里是瓮城，是九州西边的一座小城，那日我途经纪南国，见你躺在树林里奄奄一息，便将你带了回来。”

        “哦，多谢。”

        “不必。”

        咳咳干涸的喉咙十分难受，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看来你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散去，这段时间，你暂且好好休养吧。”

        “嗯。”卷耳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见他正要出门，似乎还不知他的姓名，“我是卷耳，你叫什么？”

        他迈步门槛，眉眼轻扬，“华央。”

        “华央”

        夜色如黛，星光低迷，苍茫的天空被一袭幕布缓缓笼罩，清寒而阴冷。

        此时，瓮城最大的花楼里灯火通明，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几名男子穿着艳丽，描眉涂脂，搔首弄姿，在众人面前跳着欢快而性感的舞姿。大厅前排盘坐的都是富甲一方的商贾，脖颈上挂满了金银物饰，见几名男子跳的颇为卖力，就纷纷将自己戴的金耳环、银镯子都赏赐给了他们。

        半饷后，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端着长酒杯，醉醺醺地溜进了后苑，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就上前搂住他的腰肢，“我的阿央，你终于回来了，好些日子不见你了，我甚是想得慌啊。”

        华央回眸邪魅一笑，“接到主人的传讯，阿央这不就回来了！”他见旁边的奴才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他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着主人去前庭休息。”

        “不，我今晚要留在阿央的房内。”

        华央摆了摆手，令所有的人都退下，“我的主人，咱们不是说好了嘛，我的花楼后苑是不留客的。”

        “哼，什么你的后苑？你只不过就是我的玩物，整个花楼都是我花了大价钱建造的，你还真当起了主人？”男人的眼里全是轻蔑和鄙夷，华央轻轻一笑，“你喝醉了，阿央这就送你回去。”

        “这么着急赶我走，莫不是藏了什么老相好？”醉醺醺的男人声如洪钟，在苑中到处怒喊，“出来，你给我出来。”

        “主人，你别喊了。”

        “出来，我就不信找不到你”

        怎么回事？卷耳听苑内大喊大叫的，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那男人见到卷耳，眼睛色眯眯的，“阿央啊，我说你怎么这么着急赶我走，原来这里还私藏了一个女人。”

        华央伸手拦住，“别碰她。”

        “嗯？你敢违抗我？也不看看你现在的一切是谁给的？要不是我，你现在还是花楼里一名低贱的花奴呢。”话罢，那人犹如饿狼般扑向了卷耳。

        啊——

        面色微冷的华央眼底深处隐着一股怒意，“我说，别碰她。”

        “起开。”

        他手指紧握，恍然间一道寒光从那男人的喉咙穿过，吓得卷耳脸色煞白，他迅速地捂住她的嘴巴。“别喊。”

        瑟瑟发抖的她点点头。

        他立即将那男人的尸体挪至花丛里，取出腰间一个瓷瓶，在尸体上撒了一层粉末，很快尸骨化成一滩血水。他见浑身颤抖的卷耳僵在那里，就拉着她回到房内，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气定神闲地说道，“抱歉，刚才吓到你了。”

        “他他是何人？”

        华央沉下眼眸，娓娓道来，“不瞒你说，我自幼就流浪在这城中，后来入了花籍，便成了这花楼里的花奴，靠卖弄身体来取悦男人，获得打赏。他是买走我的人，在这城中颇有一番势力，我的很多东西都是他给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别担心。”他早已不再是别人眼中的玩物，这么多年来，他在瓮城也建立了自己的一些势力。

        卷耳还是担心，“真的会没事吗？”

        “你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我来处理。”话罢，他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

        次日城中贴满了许多寻人告示：说昨夜一富贾在花楼里喝酒，尽兴而归时失踪了，家人愿出千金，悬赏有线索之人。同时城中的官府也派出了许多侍卫调查此事，华央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暗自动用很多金子，贿赂了不少城中颇有势力的富贾，使得富贾失踪一案不了了之。

        这日，清闲的华央倚着窗棂，随意拨弄了几下妆台上的琴弦，“你去把案上的那件新衣，给她送去。”

        “诺。”丫鬟们捧着衣裳来到卷耳的房间，她不解道，“这是？”

        “这是我家公子特地为你定制的新衣。”

        新衣？卷耳仔细地瞅了瞅，霓裳羽衣薄如蝉翼，光滑细致，于是她梳洗一番，便穿上了这新制的衣裳来到了华央的房间。

        华央打量了她一圈，“不错，甚是好看。”

        卷耳生平很少被人夸奖，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称赞，不由得有些羞涩。

        “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她点点头，“嗯，这段时间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可有什么需要的，我吩咐人去置办。”

        叨扰人家这么多时日，怎么好意思要求那么多呢。她笑了笑，“谢谢你，华央其实我也没什么缺的，就是我来到这里好多天了，一直闷在房里，我可以出去逛逛吗？”

        “当然可以啊。”

        “真的？那我走了。”

        “喂——”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他本想和她细细说下瓮城这里的规矩，却不小心拉下了她的外衫，露出右肩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他诧异到不敢置信。

        “你”脸颊羞红的她拢了拢衣衫，羞愧地跑了出去。

        没错，他没有看错，是青瞳印？她右肩上的那个类似眼睛的图案，就是青瞳印！没想到这世间还有青瞳印女子，巫咸神女一脉的后人。

        得之，便可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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