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寻找月季15人鱼的歌声

金无尽只听过一次这个声音，仿佛能将人带入最深沉的噩梦，他仿佛置身大海，正被一双双惨白的细瘦尖爪向下拖拽，日光越来越远，周身越来越暗，沉重海水拥挤过来，窒息，恐惧，冰冷，剧痛……

        一瞬恍惚，他猛地惊醒，却见是花步晚不知何时移动到他身边，微凉的双手掩住了他的双耳。金无尽勉力抬头看去，花步晚此时已经半人鱼化，他脸颊和四肢都被墨蓝色的鱼鳞覆盖，他张着嘴，失去舌头的口腔也不再柔软，反而黑洞一般。他的喉结微动，那是他发出声音的源头。

        花步晚失去了舌头，拟声器没有人鱼歌声的效果，他只能尽力用咽喉发声，效果因此削弱大半，不过，对付如今附身在牡丹身上的一股力量还勉强足够，金无尽看着原本在迷雾中心振动的红翅渐渐停下，旋即一声闷响，迷雾重新弥漫开来，使得花苞内部不可视物。

        金无尽松了一口气，他正要挣开花步晚的手，刚一抚上人鱼手背，便触到一滩湿黏。他顿时心下一紧，将花步晚拉下来，冲破迷雾，这才看见花步晚唇角带血，拟声器也已经报废。

        花步晚张开嘴，更多血液喷涌而出，他的脸色如方才幻境中的人鱼一样惨白诡异，金无尽大骇，眉心紧蹙，死死抓着他。

        “别着急，我们马上就可以拿到汤底回到中转站，这回的伤能恢复吗？”

        花步晚看出金无尽的慌乱，他点点头。

        金无尽暂时松了一口气，他用力握着花步晚的手，颇有些咬牙切齿：“这是我的最后通牒了，你一定得一五一十全都交代！”

        花步晚眨巴眨巴无辜的湛蓝色大眼睛，又装听不懂。

        金无尽现在懒得跟他计较，他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按下按钮，操纵花苞绽放，此时天色已晚，月色洒下，第一抹月光已经照耀在少阳的诞生花上，他们不知道少阳是否成功了。

        迷雾渐渐驱散，牡丹依旧倒地，金无尽将人绑在了床脚，虽说万一人醒了，这东西也未必能制住他，但有点措施算一点吧。

        方才他们还和游戏中某种神秘力量战斗，现在他们俩守着两个昏睡过去的人默默无言，尬在这里了。

        阿蓝，唯一获得月季翅膀，可能已经觉醒记忆，还原汤底的人。

        牡丹，唯一一个能唤醒阿蓝的人。

        花步晚，原本还能勉强说说话，现在又伤又哑。

        金无尽，空有一脑袋智商无处可用，又被花步晚的伤搞得心不在焉。

        他索性坐在阿蓝的棺材板上看着花步晚。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牛，没了舌头还能唱歌。你觉得你的幻境能困他多久？”

        花步晚思索了一下，伸出两只鱼鳍，张开五指。

        “十分钟？”

        花步晚点点头。

        这就有点棘手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三分钟，要是十分钟内没有新的解决办法，他们就没有和被附身后的牡丹一战之力了。

        “那，自定义方格呢？”

        花步晚蹙眉思索了一下，然后指指自己的拟声器。那意思是，说不了话，用不了了。不过他倒是可以再兑换一个拟声器……花步晚试了试，竟然不行。

        金无尽扶额，他虽然不知道操纵海龟汤游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现在已经大致知道那是个什么货色了。

        看上去又凶狠残暴，又小气记仇，还有点幼稚和无聊。

        不敢相信这么庞大的游戏竟然被这种东西掌握。

        金无尽道：“那我买了之后给你用呢？”

        花步晚抬抬下巴，意思是你试试。

        金无尽点进自己的系统商店，发现也被冻结了。

        他蹙眉：“会不会是这个副本的玩家商店都被冻结了。”

        花步晚点点头，他捞过金无尽的掌心写字：“有规则，他也要遵守，不会针对。”

        金无尽明白了花步晚的意思，就是说这个游戏是有一套连这个掌控者都不能动的规则存在，像是一套程序的底层逻辑。这个家伙或许可以因为《寻找月季》这个副本出现了觉醒自我意识的npc而对整个副本实施冻结操作，但暂时不会针对某个玩家采取行动。

        这大概也是为何他虽然操纵了牡丹，却也没能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你知道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金无尽看着掌心，又抬头去看花步晚。

        花步晚无奈苦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地上的牡丹。

        金无尽面色发沉，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花步晚的舌头是这个家伙搞得鬼，还没等他发作，花步晚又在他整条手臂上写写画画。

        “目的是，杀死所有玩家。”

        金无尽蓦然转身看着花步晚，他本以为这个疯子充其量不过是想灭口花步晚，可现在花步晚这句话的意思是？

        “重启，重新再来。”

        花步晚眼神中透露坚定，他不是随口乱说，现在是那家伙力量最薄弱的时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这十分钟里，他可以告诉金无尽一些事。

        “玩家太多，承载上限，躲不了。我会应对，你放心。”

        金无尽现在才开始审视自家的人鱼，他跟花步晚初遇的时候，花步晚的游戏场次也不过三四场，也算得上新人了，可为什么现在花步晚看起来比积分榜前十还了解这个游戏的样子？

        “它到底是谁？”

        金无尽问。

        花步晚不写了，那样子不止像是不想说，还像是不知道怎么说。

        金无尽沉默片刻，然后看着花步晚：“那你是谁？”

        花步晚唇角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看着金无尽，没说话。

        金无尽可以发誓他就差那么点就被气死了。

        搞什么，故弄玄虚！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被金无尽捆在一旁的牡丹身形微动，鲜红翅膀再度震荡。再睁眼，依旧是冰冷无情的眸光锁定金无尽和花步晚。

        花步晚眉心紧蹙，他现在技能只剩下两个，都未必能对牡丹造成一击必杀。但他支撑着起来手中乍现一把巨大镰刀，花步晚的第二个技能，b级，死神镰刀，技能效果是可以对任意玩家造成必死效果——换句话说，这把镰刀，只能用来杀玩家，而对于npc，只是一把锋利些的兵器罢了。

        苏醒过来的牡丹战斗力翻了一番，花步晚察觉到幕后那人已经分了更多力量在这个副本，似乎想要在这里将他和金无尽一网打尽永绝后患。意识到这点，花步晚的双眸亦是变得冰冷。他同牡丹锋锐的红翅撞在一起，那对翅膀如同牡丹的另一对双手，灵活且锋利，同时牡丹本人作为皇家侍卫团长能力自然不弱。二人你来我往，花步晚已经渐渐不支，饶是鳞甲覆体，他的身上也逐渐浮现血痕。

        金无尽咬紧牙关，天马座，小人国丞相都在cd中，时间回溯也已经用在了花步晚身上。只是如果现在使用，仅仅能让花步晚恢复到与牡丹战斗之前的状态，之后若是牡丹再有其他的底牌，花步晚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金无尽強迫自己思考，怎样才能帮上花步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阿蓝苏醒，只要阿蓝苏醒，他们就可以得到汤底暂时撤退，要阿蓝苏醒，就只能等待牡丹清醒……花步晚说过这个游戏有连那人也不能触犯的规则，副本规则是什么？是牡丹对月季的执着！

        月季是牡丹的故人之子，牡丹对月季的保护欲！

        铮然出鞘，金无尽将短刀抵在阿蓝脖颈上，大喝一声：“住手！”

        牡丹原本不为所动，可当金无尽的刀锋划破阿蓝脖颈皮肉，牡丹原本流畅的动作忽然缓慢僵直，他的脸上浮现出挣扎扭曲的神情。

        “离……他，远点……不可……”

        金无尽一看有戏，花步晚擦拭唇角血迹，迅速与牡丹拉开距离，牡丹则是踉跄着，似乎在与谁对抗，努力走向棺椁。

        “牡丹，如果你还有意识，唤醒他，我有办法结束一切！”

        金无尽眸光凌厉：“否则，我就杀了他，毁了他的诞生花，月季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做梦。”

        这句话似乎是牡丹和那人共同说出的，低沉，断续，却十分坚定。牡丹体内之人已经慢慢熟悉这种交流方式，他阴郁的眼锁定金无尽，又看向花步晚。

        “你不记得这里吗？”

        花步晚死死蹙眉。

        牡丹继续道：“你还想杀死花精灵吗？”

        花步晚的神情明显不对，金无尽担忧之下，一时视察，牡丹的速度极快，竟是转瞬间就冲向金无尽撞开短刀，红翅堪堪要划过金无尽脖颈，花步晚瞪大双眼却已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花苞内卷起强烈风暴！

        牡丹的翅膀偏差，金无尽脸上烙下一道血痕，跌在地上。而就在花苞之上，月色之下，浑身赤红如火，已经恢复元人容貌的少阳，双手结印，双翅震荡，而他口中咒语仿佛打在每个人灵魂深处。

        金无尽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去看，花步晚却松了一口气。金无尽只听见伴随着少阳的咒语，牡丹发出阵阵尖啸，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止，众人筋疲力尽倒在地上，少阳则是来到棺椁边，将阿蓝抱起。

        “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少阳轻声道，将阿蓝脖颈上一道细小血痕包裹。“这道伤口，事出紧急，我就不和金少爷计较了。”

        金无尽撑起身体，又去拉花步晚：“那您为了这个酷炫出场等了半天技能cd，让我们挨了两顿揍，我就得计较了。”

        片刻沉默，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金无尽这才看到，少阳本身的模样不算特别好看，甚至有些普通，五官单独拿出来都乏善可陈，可是气质干净，搭配在一起显得温和可靠。看上去像是一只毫无攻击性的绵羊。

        但金无尽知道这都是假象，少阳方才的技能正是他的杀手锏，s级的地狱领主。具体效果如何金无尽不知道，但能够一击就将依附在牡丹体内的那人驱逐，可见十分强悍。

        金无尽使用状态回溯让花步晚回到战斗之前的状态，不过拟声器损坏是不可逆的，花步晚依旧要做个哑巴。

        牡丹幽幽转醒，在他漫长的生涯中极少这样狼狈，竟然是从地板上起身，而且红发凌乱，还脏兮兮的。

        他方才被操控并非毫无知觉，扶额缓了片刻，他便看向金无尽。

        “你真的有办法停止轮回？”

        金无尽这会儿也是累了，他坐在棺材边：“实话说了吧，当我们得到全部真相后，你们这个‘副本’就会被关闭，不会再有玩家进入。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你想要的结束，也有可能你们的世界会被摧毁。”

        牡丹垂眸不语。

        少阳抱着阿蓝开口道：“如果不结束这一切，刚才的力量还会继续操纵你，送来新的人进入到我们身体里。”

        牡丹稍稍抬眼，站在花苞边缘扶着花瓣，眺望花园王国。

        “我们的生活不止是你们口中的‘副本’，花园王国存在数千年，这种怪事也不过才出现几十年罢了，我不相信这世界会被摧毁。”

        牡丹眼底透着明悟与眷恋，他回头看向被少阳抱着的阿蓝，手掌一翻，就化出一瓶清露。在他的操纵下，清露滴在阿蓝双眼上，不过片刻，阿蓝呼吸节奏变快，眼睫微颤，已经快要醒过来。

        牡丹坐在花苞边缘：“你们走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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