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暖橙色的阳光穿过云层，温柔地拨开，宣告新的一天的起始。

        太阳见证了无数生命的诞生，他们的活力、他们的迟暮、他们的消亡。

        松田阵平今天起得很早，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给自己做了一份简单的三明治作早餐。

        研二走后，他确实在生活上的某些方面变成熟了一些，如果萩原那家伙还在，一定会挂着温柔的笑，眼中带着调侃揶揄他说小阵平也长大了。

        小黑猫跳上餐桌，打了个哈欠，水蓝水蓝的瞳孔注视着另一边的人类。

        松田阵平挠了挠它的下巴，小黑猫抬高下巴，发出细微的咕噜声，尾巴一摆一摆。

        “你的肉好像长回来了一点？”松田阵平给小黑猫倒好猫粮，“伤好了才能出去玩哦，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想到这里，松田阵平一顿，等炸弹犯的事了，他应该会回到警备部爆炸处理班去。

        这七天虽然短暂，但一定会一直留在他的记忆里，以后有机会还能和越泷学习一番——

        也不一定，万一是越泷和他学习拆弹技巧呢？

        想到那个家伙对自己露出虚心向学的表情，松田阵平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爽感，情不自禁挂起了灿笑。

        小黑猫看了一眼这个突然开始傻乐的人类，低头埋进猫粮。

        到时间出门了，松田阵平临走前，还回头和小黑猫挥手道别，小猫叫了一声当做回应，于是他抛下心中的杂念，抱着终结一切和大仇得报的迫切和喜悦，踏入阳光之中。

        ————————————

        “真难得。”佐藤美和子抱着一沓案卷走进办公室，一抬眼就看见了两位老神在在的警官先生，“你们两个也有这么闲的时候。”

        “不是闲。”松田阵平摘下墨镜，眯了眯眼，“是在等。”

        “等？等什么？”佐藤问道，“是有什么资料还没送到吗？”

        虽然知道警视厅内部都没把每年收到的传真机放在心上，但连警员中难得靠谱的佐藤美和子问出这种话来，越泷口中还是不由得发出了“啧”的一声。

        佐藤：又发生什么事了？

        见她一脸状况外，松田阵平也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越泷那种考虑周全的人会提前把这件事上报给上层的，于是便把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刑事搜查一课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炸弹犯？！”佐藤美和子的惊呼和目暮警部的声音同时响起。

        “说起来，我们之前一直以为那是恶作剧啊。”目暮警部刚刚押送完一名罪犯就听到如此“爆炸”消息，面色也凝重了起来，“每年的11月7日，这么说来，就是今天啊。”

        “上一年是1，今年该不会”

        办公室内的警员们都提起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领头警部。

        “该不会是0吧？”

        众人：啊这。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目暮警部下意识看向越泷，想看看这位一向洞察力敏锐的同僚有什么高见——以往也不是没有这种胆敢挑衅警方的犯人，但每一次越泷警部都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这种自己留下线索足迹的行为有多愚蠢。

        可今天这位警官却异常的沉默寡言。

        “这样，那就先去通知大家待命吧。”目暮警部只得先行安排，“白鸟警官，你现在去盯着传真机，传真过来了就立刻报告！”

        “是！”

        大家应了一声，马上就行动起来。

        作为行动成员待命的佐藤美和子，脸色却不大好看，“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大家呢？大家不是同生共死的同僚吗？松田警官。”

        黑发天然卷的男人愣了一下，喉咙好像梗住一般。

        对啊，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想过将一切告知搜查一课的成员——或许是他内心深处还是有着对警察的不信任和自负吧，除了越泷外，并没有认可过其他同僚。

        这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狂妄自大，松田阵平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

        “还有你，越泷警官。”佐藤美和子转头，对着棕发低着头，似乎又在走神的男人说道，“太欠考虑了，可一点不像你的水平！”

        可不是欠考虑——这是思虑周全后的决定。越泷心中想，如果没有自己的介入的话，事情走向大概就会是警方在准备完全不充分的情况下面对蓄谋已久的炸弹犯，敌人在暗警方在明，最后松田阵平殉职在炸弹犯的疯狂报复中。

        他对如何避免这种情况心知肚明，但却只能背上“有失水准”、“大意轻敌”的名头。

        越泷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那群负责管理的死神会对他们三令五申绝对不要和人间界的任何事或人牵扯过深。

        佐藤美和子一时气性居然连越泷都敢骂，心里本还有些虚，却看越泷并不在意，或者说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错误，才又挺直了脊背。

        总算有一天能挑到越泷警官的刺了！心里想想还有些暗爽呢！

        时间在警员们严阵以待中悄悄溜走，大家都绷紧了神经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目暮警部！传真来了！”白鸟警官手中拿着那一张纸疾步上前。

        “好，看看上面是什么数字！”

        瞬间没有心情纠结其他问题，松田阵平“唰”地一下站起身，几大步就走到了目暮警官桌前。

        行动力果然是要看对象是谁吧，明明越泷警官出差那天和自己行动的时候就一副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样子。佐藤美和子心中暗嘈，果然还是和越泷警官一起行动更有吸引力。

        等一下，越泷警官……越泷警官为什么还坐在座位上？连头都没抬一下。

        佐藤美和子直觉有些不对，“不要大意地认为有什么线索是没有作用的”，他一向是这么教训他们的。

        她心中忧虑，但很快随着传真来的内容被念出抛置脑后。

        “……我们是一群圆桌武士，所有愚蠢又狡猾的警察注意了，在今天的正午与14点，我们将以战友的项上人头作为点燃庆祝的火花，有本事的话，就尽管来阻止我们，我们将空下72号的座位，恭候您的大驾……”

        摩天轮——越泷如此想到。

        众人听得一脸茫然，完全不明其意。

        唯独松田阵平明白了什么，拿起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工具箱，如果现在手上有一根未熄灭的香烟就更帅一点了，可惜某个家伙不允许在办公室内吸烟——

        “松田警官，你发现了什么吗？”佐藤美和子看见了他的动作。

        “你们还不懂吗？圆桌武士都已经说了，他们会空下72号的座位等我们过去。”松田阵平被墨镜挡住的眸子视线冰冷，“要说哪里有72个座位的圆桌……自然只有杯户商场那个日本最大的摩天轮了。”

        所有警官立刻开始行动，赶往杯户商场。

        佐藤美和子照旧和越泷、松田阵平一起，警车鸣着警笛，飙出一条红色的光带。

        “越泷警部，有什么行动指示吗？”佐藤美和子问到，“您今天很沉默诶。”

        越泷撑着下巴靠在车窗上，闻言只淡淡地说，“这样一个狂妄至极的小贼，有什么需要大张旗鼓的。”

        听见这种话，佐藤美和子差点打错了方向盘——这真的是越泷警官会说出的话吗？

        “按照以前的节奏来就好，你们都是专业的刑警不是吗？”越泷补充道，“有时候也得学会自己独立处理一些事务吧？”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说不定越泷警部就是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炸弹犯不是什么高明的人物才懒得打起精神来。但他们都不是负责炸弹这一类爆破物的专业警察吧？

        “别这样说，我可是专业的处理爆破物的刑警哦。”松田阵平骄傲道，当初他和研二可是机动队□□处理班的绝对新星，“到时候你们就看着吧，这种小儿科，我三分钟就能解决。”

        警车拍成几列，迅速抵达了杯户商场，那个最大的摩天轮就在广场中心，此时还维持着平静的表象。

        但当警察们刚刚打开车门列队下车时，便传来了“轰隆”一声爆炸响。

        “可恶，没有赶上吗？”目暮警官扶着帽子，咬牙道。

        “可是里中午12点，还有7分钟诶。”白鸟警官看了一眼手表。

        警察们迅速赶到了爆炸发生的地方，那里正是摩天轮的控制室之一，此时这个缓缓旋转的庞然大物仿佛马戏团表演踩球的狗熊被抽去神经一般，苟延残喘地挪动着座舱。

        目暮警官简明扼要地询问一旁的工作人员发生了什么事。

        佐藤看向一边双手插着兜，像根杆子一样杵在那里的越泷，“越泷警部——”

        “不要依赖我。”越泷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却一直盯着那不断减少的倒计时，7分23秒。“你们不能离了我就什么主见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会离开越泷警部呢？他们不是同僚吗？佐藤美和子疑惑，发现越泷似乎并没有注意这边，反而一直看着……摩天轮那边？民众已有警员去负责疏散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直到她看见那个黑头发天然卷的警官提着工具箱进入72号座舱。

        “松田警官？！”顾不得那么多了，佐藤美和子连忙冲到站台上，“你要做什么？摩天轮已经不受控制了。”

        越泷眯起金眸，7分10秒。

        佐藤美和子当然拦不住松田阵平，他发现72号座舱座位下的炸弹，作为专业的□□处理班成员，松田阵平义不容辞。

        这也太冲动了！佐藤、目暮、白鸟站在地上，只能目送着72号座舱缓缓升入高空。

        目暮警官表情冷肃阴沉，当初他的上司把松田阵平交给他带，就是希望能让这位满脑子都是报仇的警官冷静下来，可自己还是没拦住他。

        白鸟警官看了一眼时间，慌乱道，“糟了！离正午十二点只有6分钟了！”

        而摩天轮至少需要10分钟才能走完一轮。

        “越泷警官！你为什么不拦住他呢！”佐藤美和子急切道，“现在到底怎么办？”

        “为什么要拦住他。”越泷眨了一下眼，现在离72号座舱有些过于远了，在逆着阳光的情况下，那串血红的倒计时看不真切，“佐藤警官，你为什么叫佐藤警官，而不是佐藤美和子。”

        “他是警察。”越泷低下头，眼神淡淡回望着三人，“那是他的坚持他的责任。”

        即使这一次的终点通向地狱。

        “现在是我们的责任了。”越泷走到目暮警官身边说道，“那间控制室，是我们刚到就爆炸了对吗？”

        话音刚落，又是“轰隆”一声炸响——另一间控制室也爆炸了！

        这下摩天轮彻底罢工了，停止了不休的转动，一个个座舱化作一个个空中牢笼，而第72号——正好悬停在极高的高空中。

        “没错，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那个犯人就在旁边，在能看见我们的地方。”越泷抬眸，扫过人群，冰冷的金色眸子宛如搜寻猎物的苍鹰，“现在封锁现场，一个都不准放走。”

        “越泷警官！”目暮制止道，“这太激进了！你会被市民投诉的，而且，万一再发生爆炸的话伤到无辜民众该怎么办？”

        “对啊，越泷警部。”佐藤美和子和白鸟警官也附声道，“要不先留下一些可疑人员？”

        “市民有什么意见？”越泷冷冷道，“歹徒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里不会再有炸弹爆炸。”

        “第一枚炸弹将我们的战友赶入牢笼，第二枚炸弹将他困死在绝处，他现在正在独自一人面临险境。”越泷道，“‘以战友的项上人头作为点燃庆祝的火花’，以一位警官的生命做民众安全的担保，如果还有人对我的决定表达不满的话，就冲着我来吧。”

        目暮、佐藤、白鸟三人心中一紧，不由得又回头看向那高悬的摩天轮座舱，他们的同事，此刻正处于生死边缘——

        目暮警官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目中满是鉴定，“好，立刻封锁现场，一个在场群众都不能放走！就说是我的命令！”

        “目暮警官，还有附近的高楼。”白鸟敬了个礼说道，“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排查！”

        “那我去另一边。”佐藤美和子看向越泷，双手握紧成拳。“我们都会去今晚的庆功宴，对吧？”

        “啊。”

        等到女警快速跑开，越泷才看向她的背影。

        面不改色地撒谎并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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