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忆（下）

走到火化等候室的时候，雨已经越下越大了。

        丝丝缕缕的雨滴连成了一片网状，将众人围在周围。殡仪馆内的人们是又着急又无奈，祖宗的规矩不可以改，偏偏天宫不作美，这改如何是好？

        只能强撑着身子前往火化室等待亲人的遗骸，心里还默默祈祷上苍：

        信徒在这里给您跪下了，不管是观世音菩萨也好，玉皇大帝也罢，诸天神佛，可怜可怜我吧，让我的亲人能好好的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有一个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身后事，不需要多少风光神奇事件点缀，只要不再是下着雨滴，耽误吉时即可！

        脸上满是虔诚，动作别样的小心。

        但上天好像没有听到祈祷，依然该下雨下雨，遮挡阳光的遮挡阳光。天空是一片乌云密布的昏暗，微风拂面只能感觉到寒气四溢，没有任何舒爽，从骨子里透露出凉意。

        孙岚若踮起脚尖，张望着前面火化取遗骸的门口。人影错落，却没有丝毫外公的情景。都是前面那位火化者悲伤的亲人，眼角余光似乎瞥到点点布包裹的黑色。她激动的往前走去，吓了周围大人一跳。

        最后却发觉只是一场乌龙，那只是别人家的骨灰遗骸而已。

        根本不是她所期待的人，孙岚若静静的围观着周围人群的暴动。她想要退出躲避吧，又怕错过外公的出场。进退两难之时，舅舅上前牵住她的手，一边温声道歉，一边将她带离人群的包围。

        孙岚若看着疯狂一拥而上的人群，有些没反应过来。

        “离远一点吧，你外公出来，会有工作人员通知的。还没到我们呢，别挡了别人的路。万一冲撞到就不好了。”

        “不对，呸呸呸，赶紧将我上句话呸掉！”

        说着说着，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赶紧呸掉。然后又开始陷入孙岚若最近已经有些习以为常的迷信圈子中。

        孙岚若也没在意，只是直愣愣的望着那道出口，她也不知道在等着什么，就是那样执着的等着。

        不知不觉的关注中，孙岚若觉得眼睛微微酸涩，她好像出现了幻觉，好像看到了外公望着她的身影？！

        害，不会看的太久眼睛出问题了吧？

        孙岚若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发现确实没有什么身影。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舍不得外公，想要让他还陪着自己的执念导致的，更没有与其他提起过。仍然保持着像雕一样，静静的望着那扇门。

        不就后，那群人哭嚎着走了。这是的天空仍然在下着雨，昏暗极了，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不已。

        终于通知到了，孙岚若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然后急急忙忙的跑向舅舅身后，期待能第一时间看到外公的身影。

        隔着人海重叠，孙岚若年纪又小，大人们自觉的遮挡着视线，导致她只能看到一点点。但能明显的察觉出，外公的骨灰是泛着玉色，纯白无暇的。

        孙岚若有些吃惊，毕竟刚被前面那位惊到，现在和她刚刚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转头问向妈妈，妈妈也满是感叹：“你爷爷去世的时候骨灰是白里面泛着灰色的，你外公确实好神奇啊！妈妈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骨灰，也许你外公真的成为……”

        话音渐渐隐没在风中，孙岚若没有听清，转头看去，妈妈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场面一时安静极了，只剩下舅舅捡着遗骸的声音。

        一切收拾完毕后，舅舅转身抱着玉质的骨灰盒准备收拾上车。

        孙岚若刚踏出那个门槛，就觉得眼前闪过一丝光亮，好像，雨小了些许……

        她木愣愣的看着天空，心里默默祈祷上山时不要下雨。她也不知道具体都有什么说法，但听多了大人的念叨，她也想要外公走的舒心一点。

        车子慢悠悠的开着，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息，没有言语、没有声响，一切安静的好似不存在。

        透过窗户看到周围被雨滴打落的树叶，也透着一股凄凉的气息。

        来到墓前，雨仍然在下着，滴滴答答，很小，但依然存在。

        大人们脸上满是焦急，却又带着点无奈，人无法改变上天，吉时已到，只能硬着头皮上。孙岚若心里也有些难过，满怀期待地不停祈祷着上天，然后虔诚的跪下，在心底默默的祝福外公，希望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能过得幸福……

        说来也巧，就在孙岚若跪下的那一瞬间，雨停了。突然之间艳阳高照，太阳出来了。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天空也好似被洗涤过一般，晴空万里无云，蓝的透彻。

        孙岚若并没有反应过来，仍然按部就班的祭拜着。但周围的大人却有些惊喜，心里念叨着祖宗保佑，满怀欣喜。不过也只当做是个巧合，惊喜过后就乘着天气晴朗，赶紧做完剩下的祭拜、烧纸和对老人的思念不舍……

        不知是烟呛得泪花四溅，还是悲伤的眼泪不止，等孙岚若缓过来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哭成了一个花猫。

        大人说不可以回头，要不然容易让老人舍不得走，带回家去，给其他人造成不好的影响。孙岚若只能忍着想要回头张望的念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牵着婆婆，眼含热泪的走了。刚踏出一步，雨好似等待了许久，哗啦啦的瞬间落下，将人浇了一个透心凉。

        不知怎么，孙岚若只觉得好像外公还在，再喊她回头，再说她不孝，怎不多陪陪他……有股冲动，袭上心头。可下一秒，舅舅带着哭腔的喊声响起，“妈！别回头！让爸走的安心！若若，快带婆婆上去！喝杯糖水就回去了！”

        原来是婆婆又哭了，情不自禁的将脚步挪动了分毫。知子莫过于母，同样，知母莫过于子，舅舅瞬间察觉到婆婆的心情，恰如其分的提醒着。同样也惊醒了陷入执念中的孙岚若，她不敢多想，搀扶着婆婆就往车边走去。

        喝过一杯糖水，孙岚若上了车，刚准备和妈妈讨论一下后续，她是否要参与三天后的上山祭拜。话还没开口，就听到晴空突然炸响一道雷声。孙岚若被吓了一跳，妈妈却道：“你看，你外公舍不得你呢！”

        “啊？”

        “在打雷挽留你呢！”

        “是这样算的吗？”孙岚若一脸疑惑，想起自己要问的事情，也顾不上和妈妈争辩，直接开口问了是否还要请假。

        妈妈还没开口，老天爷先第一时间给了回应。话一出口，一道巨大轰鸣的雷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老天发怒了，整个山头都听到这道雷声。雷声过后倾盆大雨瞬间倾泻下来，天空也被乌云笼盖，整个天色都昏暗下来，显得极为可怖。

        妈妈一瞧，反而笑了：“你看，你说不来，老天都不答应！还是在请一天假吧，你外公最是疼你不过，不来他走也没法走的安心啊。”

        “啊，这也能扯上外公？”孙岚若一脸难以置信，这是什么神级理解？

        “行吧，我再去请假。”

        不过她也没过多纠结，她到底还是舍不得外公的，说是问问，其实心里早已经做好决断。

        她，要来送送外公！

        话音刚落，妈妈就一惊一乍的叫了起来，让孙岚若赶紧抬头看天空。

        她疑惑的抬起了头，只见——天空一片晴朗，好似刚刚的大雨是个错觉。

        这！万般巧合，实在太过惊奇，就连孙岚若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念，人有灵，永相伴。

        在那一瞬间，只有这句话突然袭上心头，孙岚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默默压下那快要摇摇欲坠的唯物主义社会观念，强行解释只是个巧合，但心中终究留下了丝丝缕缕的好奇，静待佳期。

        三天后，再次上山祭拜。

        不过也不知是什么规矩，要在凌晨太阳出来前结束一切。所以天色昏暗极了，孙岚若感觉看着树影子都是朦朦胧胧，有时竟然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竟然感觉好像看到了外公在默默的看着他们。但实际定睛一瞧，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眺望远处一片空地，总觉的那边有人，但那里只是个空地啊……

        种种疑惑袭上心头，孙岚若总感觉自己出了问题，但又觉得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幻觉。想要问问大人，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还担心惊扰了什么不可明说的东西，她一会迷信极了，一会又极为坚定的告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整个人都快被自己折腾分裂了，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选择放弃，不去想，不去听，假装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幻觉……

        然后将这一切都掩埋在心底的角落，慢慢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

        偏偏在这假期的夜晚，即将再次上山的前一晚，种种心情再次浮现心头。好像有人在操控着什么，无法终止，也无法后退。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个过程，被迫进行了重温。

        想要逃离，却无处可逃，就连掌控自身也无法做到。囚禁于那个躯体，重复既定的事实。

        诡异又透露着脉脉温情，她知道，好像不会出事，但又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好似她的世界即将进行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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