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敏妃回忆

盛云初从敏妃的话里听出来，敏妃可能要和自己说母亲的事。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吗？”敏妃眼睛并未落在盛云初身上，也并未在乎盛云初的答案，她真的似乎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那还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

        敏妃嘲讽的笑了一声:“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生下来就是高人一等”

        短短两句话，盛云初便听出来许多不可言说的不甘和嫉妒。

        “所以我这一辈子都在把你娘亲当成我的假想敌”敏妃闭上眼睛，无力一笑:“因为别人称了她一声才女，所以我夜以继日的学习琴棋书画；她被人夸知书达理，所以我照着她的一举一动矫正自己的行为；后来她被云家逐出家门的时候，我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因为她终于再也不如我了”

        里面很多细节盛云初一直没听过，她搞不清楚其中的关窍，可是听敏妃的语气，说到母亲被云家除名的时候，敏妃是真的语气都轻松不少。

        但仅仅只停顿了须臾，敏妃的语气突然沉下来，带着压抑的惶恐:“可是转眼就听人说，她嫁给了当朝晋国公。”

        “她怎么能嫁给晋国公的？她要是嫁了晋国公，这一辈子我都比不过她了”敏妃不安的重复这一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只要我嫁得比她好就可以了”

        盛云初瞧着敏妃脸上那担忧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她嫁给了晋国公，所以我一定要嫁得比她更好，这世上谁能比皇上更好？”

        盛云初自从刚刚说到自己母亲开始，眉头就越来越皱:“你自己的人生，为何非要和别人比？”

        盛云初的话打碎了敏妃回忆的画面，她陡然回过神来，无力一笑:“是啊……我为何非要和别人比呢？”

        敏妃的笑容凋零之后才说出接下来的话:“那个时候不懂啊”

        “我入宫之后，还曾特意召过你娘亲进宫，企图在她面前炫耀”敏妃嘲讽的长笑一声:“但是见到我的人都在明里暗里议论，说我长得像你母亲，你说可笑不可笑？”

        盛云初想起之前傅周博给她说过的话，感叹了一句:“怪不得”

        敏妃如此努力就为了摆脱云唐的光环，就在她以为自己过得比云唐好的时候，最后却还是因为长得像云唐才被人记住，怎么能不厌恶。

        “凭什么她什么都比我好？凭什么我如此殚精竭虑，只要她一出现，我还是要被别人说像她？我那个时候真的恨不得毁了你母亲”敏妃闭上眼睛，将当时的心境毫不保留的袒露出来。

        这恨意，隔着那么多年的岁月，盛云初都还能感觉得到，盛云初眉头紧蹙:“我娘亲可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敏妃一愣，脸上的嘲讽更甚:“若是她真做了什么，我或许还不会如此，她什么都没做，就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却一切都比我好，凭什么呢？”

        “我娘亲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你如此记恨”盛云初毫不客气的开口。

        “觉得她遇上我，挺倒霉是吗？”敏妃毫不在乎的点破盛云初的意思，语气沉下来之后补了一句:“我遇上她又何尝不倒霉？”

        “她什么都比我好，嫁的人对她呵护备至，我曾经无数次的对她下手，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伤了她一刀”敏妃似乎是觉得那些事已经过去了，说出来也没什么，可是落在盛云初耳中却觉得异常刺耳。

        到底心理是怎样的扭曲，才会用这种无比遗憾的语气说出没能取人性命这种事。

        大概感觉到盛云初的敌意，敏妃望向她，摊开手，朝着她笑:“怎么样？要不你杀了我，为你娘亲报仇？如何？”

        盛云初紧紧捏着拳头，慢慢靠近敏妃，青雨也察觉到了盛云初情绪的波动，赶紧贴身跟着，怕出什么变故。

        盛云初猛的抬起手，朝着坐在泥土榻上的敏妃劈下去，敏妃笑着闭上眼，青雨不敢阻止，移开眼去。

        敏妃期待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猛然睁开眼，却见盛云初的手停在了她脑袋旁边。

        见敏妃睁开眼，盛云初冷笑了一声，将手收了回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出手的”她说完补了一句:“我不相信以我父亲当时的威望，你能够伤了我娘亲，还什么事都没有”

        本来只是随口一提的猜想，敏妃的神情却沉沉压了下来。

        “是啊，就因为那一刀，我被夺了嫔位，幽闭三个月，还被皇上狠狠赏了一巴掌”敏妃大笑了一声:“也就是因为那一次，我才知道原来我能被皇上看中，就是因为我最痛恨的长相”

        这话里隐含的意思可太多了，盛云初心中一凛，所以敏妃之所以能进宫为妃就是因为长相？而敏妃长得又与母亲云唐相似。

        结合敏妃前后的意思，敏妃能被皇上看中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敏妃长得像云唐。

        如此算来，皇上看重的其实是臣子的妻子。

        可若是皇上看重的是母亲云唐，当时身为晋国公的父亲又是经历了怎样的波折才娶到的母亲？

        除非父母亲成婚在皇上见到母亲之前？

        这些事盛云初之前没做怀疑，所以没特意查过，看来确实有必要好好查查。

        “大家都说皇上对我宠爱有加”敏妃冷笑一声:“只有我自己知道，不过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替身而已”

        盛云初眉头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没舒开过:“可若是皇上对你毫无情义，十年前他又为何拼命要保你？”

        “保我？”敏妃大笑一声，但却透着苍凉:“须知那不是他需要一个转移视线的诱饵？”

        盛云初不知道敏妃的话中之意，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敏妃笑了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她突然讳莫如深，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再说下去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盛云初总觉得敏妃和皇上之间还有其他牵扯没浮出水面，但是光听敏妃如此说便已经决定敏妃其实也挺可怜。既然敏妃不愿说，那她也不再做强求。

        不过有一点盛云初还是有疑虑:“听说皇上很快就要下令了，既然如此，方才你为何还要激我对你动手？”

        敏妃对往事三缄其口之后，听到开口竟然盛云初问起这个，愣了愣:“不知道”敏妃浅笑一声:“大概是比起死在那位手里，我更喜欢死在你手里吧？”

        “为什么？”盛云初追问。

        “小云初……”敏妃看着盛云初:“二皇子死后，我身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

        盛云初不知道敏妃的意思，就听敏妃接着说了下一句:“你和你母亲长得真的很像，比我还要像，我暗暗和你娘亲较了那么多年的劲，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给我前半生的糊涂一个交代，提醒我下辈子要活得机敏一点”

        说到这个，盛云初突然明白过来，进来时，敏妃说过她不喜欢这个封号到底是为什么了，她是觉得“敏”字是对她的讽刺。

        等等，在敏妃刺伤母亲云唐之后，曾经被褫夺了嫔位封号，所以敏妃的封号是之后才封的？

        被褫夺封号之后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替身，后来即便解除了幽禁，肯定也在心里骂自己蠢，那皇帝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给人家封了敏妃的？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嘲讽吗？

        盛云初看着敏妃，所以其实敏妃从封妃之日起就知道皇上的意思，还多年以来陪着皇上演这种独断专宠的戏码？

        “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盛云初心里无尽唏嘘，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觉得他们作茧自缚。

        其他的盛云初也帮不了，敏妃知道盛云初说的应该是身后事，敏妃无所谓的笑了笑:“人死魂消，在哪都无所谓，不必麻烦了”

        她长长叹了一声:“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啊，我入宫前一直活得糊涂，入宫后又时常受人利用，凭什么利用人的人却还活得好好的呢？”

        敏妃也就纠结了这一片刻，知道一切无力回天之后她转而平静了:“不过这份不甘心也不会持续太久了”

        敏妃摆了摆手:“今天说了挺多，累了，你回去吧”

        盛云初往后退了两步，朝敏妃鞠了一躬，如果不出所料，这应该是和敏妃的最后一次会面了。

        倏然间，盛云初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雁无痕，是你下的吗？”

        敏妃眼睛猛然睁大，本以为她会找托辞，谁知道她却斩钉截铁的回答了两个字:“不是”

        盛云初愣了好久，再次朝敏妃鞠了躬，这才退出去离开宗人府。

        离开宗人府地牢之后，青雨才敢开口询问:“小姐……你怎么看？”

        盛云初长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知道，看不清楚”

        王府的马车在宗人府外面等着，来的时候傅周博有事要忙，并未同行。

        但是盛云初一钻进马车，便看到了傅周博竟然在车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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