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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Chap.62


Chap.62

        于思远并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男人。相反,在他哥的影响下,他性格粗中有细,甚至说一句心思缜密都不为过。

        纪峣和蒋秋桐今晚的反常他不是没注意到,只是一开始没有联想到一起,然而到了吃饭时,他大哥还不住往他这个方向看——他留意了一下,蒋秋桐看的不是他,而是纪峣——并且饭也没吃,只一个劲地喝酒,他就算是傻子,也能察觉出不妙了。

        再发散一下思维,想到纪峣问他他表哥是不是叫蒋秋桐,然后大变的态度,以及他哥一进门看到峣峣时反常的模样,他能百分之百断定,这两个人认识,并且有事瞒他。

        至于瞒他的是什么事……他没敢深想。

        果然,话一出口,左右两边的人同时变了脸色。

        蒋秋桐沉默了一会儿:“去你家里说吧。”

        纪峣立马接话:“我没喝酒,我来开车。”

        于思远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到底是什么事?就在这说。”

        蒋秋桐已经率先往车库走了,闻言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儿不合适。”

        这一眼,让于思远几乎胆寒起来,他忽然一点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那大概是他不能承受的。

        他伸手,一把拦住要跟过去的纪峣,强笑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不下次再说吧,一样的。”

        纪峣抿了抿唇,只用力握紧他的手,轻声道:“走吧。”

        于思远的脚就像是在原地生了根,像是撒泼耍赖的小孩,他倔犟地说:“我的车钥匙忘带了。”

        蒋秋桐头也不回:“那就打的。”

        “…………”

        于思远刚才喝了不少的酒,本来应该热血沸腾的他,此刻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一点点凉了下来。

        三人沉默地打了的,纪峣本来想坐前头的,被蒋秋桐拦了下来:“我坐前头,你去陪小远。”

        纪峣顺从地坐到后面去了。

        一路彼此无言,三人眼睛只知道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没有丝毫交汇,司机似乎也有点怵,全程嘴巴紧闭,只闷头开车,狭小的室内气氛凝重到压抑,像是在酝酿着狂风暴雨的乌云。

        到了于思远家,一打开门,入目的就是不甚整洁的客厅。今早两人因为一个要去商场一个要去扫墓,恋恋不舍地缠绵了很久才匆匆出门,以至于整个屋子里还残留着欢爱的味道,垃圾桶里有用过的安全套,旁边的地板上甚至还有准头不够而丢歪的一团团餐巾纸。

        蒋秋桐被眼前的场景刺了一下。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无数准备,然而事实真的摆在眼前时,还是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于思远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妥,招呼人坐下后打开了窗户透气,又将垃圾倒了,才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放在茶几上:“说吧。”

        蒋秋桐条件反射般皱眉:“刚才喝了红的,现在又喝啤的?你不头疼?”

        于思远扔了一罐给他,又扔了一罐给纪峣,闻言自嘲道:“我怕我不喝,一会儿就听不下去了。”

        纪峣握紧手里的啤酒,脸色很平静:“其实没多长,也就几句话的事。”

        他冲于思远笑了笑——他居然还有脸笑得出来:“思远,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是A大商学院的大三生,画画是兴趣,不是专业,我的真名叫纪峣,风纪的纪,不是季节的季。之所以这么编,是怕到时候分手以后,你找我麻烦——抱歉,我一开始跟你在一起,就没想过认真。”

        于思远奇异地冷静,他握着啤酒瓶,像是忘了喝。隔了一会儿,才哑声问:“……假的?”

        纪峣又笑了一下:“假的。”

        他看向蒋秋桐。

        “至于蒋哥……”他暗淡的眼睛像是被点燃的烛火,越来越明亮,“蒋哥是我的任课老师,上学期他转到我的学校,我见他好看就掰弯了他,瞒下你的事情跟他在一起了。结果没想到你们俩是表兄弟,我被抓了个现行。”

        他越说越流利,越说越自然:“刚才我知道你表哥就是蒋哥以后吓坏了,去厕所冷静了一下,本来想逃,结果蒋哥已经来了,我就打电话给他,先把他稳住再说。”

        他一摊手,叹气:“没想到还是被你看穿了——我骗了你,真是对不起啊。”又转过头,冲蒋秋桐点了点头,“也对不起蒋哥。”

        最后,他咬着牙根,往自己身上一指:“我知道自己干了畜牲事儿,你们要打要骂,还是要其它怎么着,我活该受着,绝不还手。”

        ——纪峣又一次穿上了已经卸下的外衣,重新变成了那个嬉皮笑脸,滑不溜手的小骗子。

        于思远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事情没像最坏的方向滑去——他哥和纪峣不是在知道的情况下,故意背着他给他戴绿帽的。

        然而也足够糟糕——虽然他哥不知道,可纪峣却是在有了自己以后,还去故意勾引的老师。

        为什么?

        他对纪峣还不够好么?

        他脑袋痛得厉害,思绪纷乱如麻,深吸了口气后,按住自己青筋暴突的太阳穴,竭力平静道:“你说的是真的?”他回头,看向蒋秋桐,目光恳求,“哥,他说的是真的么?”

        纪峣也转过脸来,两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他,蒋秋桐僵坐在那,像根木头。

        他听出了纪峣的言外之意——你们兄弟什么错都没有,恶心事都是我干的,我全认了,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兄弟关系,要报复就冲我来,我全都认。

        刚才通过两人的对话,以及之前于思远跟他说过的,关于他那位心上人的寥寥数语,已经足够蒋秋桐完完全全,推断出事情的始末来。

        纪峣说谎了么?

        没有。

        他知道。

        他……他当然知道,自己和于思远何其无辜。

        当然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纪峣。

        当然知道,纪峣干出了这种事,活该受点教训。

        可是……

        蒋秋桐闭了闭眼:“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补充几个我知道的事,小远你看着办。”

        “第一点,纪峣不喜欢我,我们当初在一起的原因是猎奇——我不否认我们有肉体关系,但除了这个,我跟纪峣之间一无所有。”

        “第二点,我的确上个学期就跟他认识了,不过在一起,是在期末左右的时候,并且寒假时只打过一个电话,其它根本没联系。”

        “第三点,我回家之前,我们正准备分手。”

        “!!!”

        纪峣猛地抬头,震惊地望向他。

        蒋秋桐扯了扯嘴角,权当没看见。他向于思远点点头:“我说完了。”

        然后起身,走向阳台。

        “哥,你干嘛去?”于思远的眼睛已经红了,他叫住蒋秋桐,此刻这个男人敏感极了,也脆弱极了,“你在为纪峣说好话?”

        蒋秋桐停下脚步,头也没回,看起来一贯的冷淡,一贯的不食人间烟火:“没说好话——我干嘛给一个人渣说好话——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就是个路过的局外人,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既然话已经说完,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吧——我去抽根烟。”

        他看起来这么冷漠,这么无所谓,好像全不在意,然而于思远和纪峣都晓得,他撇清关系,不过是为了让纪峣责任轻些,让于思远心里好受些罢了。

        ——蒋秋桐从来都很从容理智。

        他冷静地想,他这么做,不是因为心疼纪峣,想要为纪峣开脱——他又不是圣父。

        他只是……只是不忍心……不忍心于思远跟纪峣分手。

        夫妻两人在一起还有耐不住出轨的时候,这件事看起来很严重,其实性质和异地出轨差不多,只是出轨对象严重有点麻烦。

        那么他身为出轨对象,把梯子搭好,后路修通,小远想下来也好,不想下来也好,选择权在他的手里。

        如果小远选择原谅纪峣,那么有了他的这番话,纪峣也不过是一时没把持住,色迷心窍,只要保证不再犯,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只要以后他注意避嫌就好。

        如果小远不原谅纪峣,那他就三缄其口,这样就保住了小远的面子,不会再往对方伤口上撒盐。

        至于他自己……

        蒋秋桐叼着烟,掏出打火机,试着打了好几次,然而手一直在抖,根本打不着。

        曾经他决定和纪峣在一起的时候,对对方说,如果你敢偷吃,我就打断你的腿。

        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就像一记巴掌,狠狠扇回他自己的脸上——难怪纪峣总是对他那么不屑一顾,那么有恃无恐,那么傲气,原来一开始,他就给自己定错了位。

        他不是那个有资格捉奸的,而是那个被偷吃的,一个供消遣的玩意儿。

        他按住自己发抖的手,自嘲一笑。

        没什么可说的,他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

        蒋秋桐就像下午那时一样,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孤单地看着月亮。

        他一向面冷心狠,对别人是,对自己也是。就这么两三句话的功夫,他就手起刀落,轻轻巧巧地,给自己判了斩立决。

        客厅里,于思远抱着头,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卑微,几乎祈求。

        “峣峣……峣峣……你就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么?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就立马相信你。”

        纪峣叹了口气,摆出了一脸“其实我也不想的”的真挚模样:“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了,我说的是真的。”

        如果蒋秋桐在,就能一眼看出来,小骗子又在演戏了。这时候他拿的,大概是一个“花心大萝卜被戳穿以后,努力想装出悔恨,但其实看起来非常虚伪”的剧本。

        ——这样的表现,无异于最招人厌恶、最合情合理,也是最能令受害者从情感上接受的。

        纪峣当然可以顺着蒋秋桐的意思,把自己摘出来,甚至纪峣有种感觉,如果他这时候反咬蒋秋桐一口,把脏水波到对方身上,对方也不会反驳。

        到时候于思远和蒋秋桐有了龃龉,他纪峣大获全胜,高高兴兴抱得美人归。

        这是蒋秋桐给他安排的后路,选择权在他手上。

        可是他不想。

        他已经不想演戏,不想骗人,不想玩弄人心,不想兴风作浪了。

        离间一对感情好好的兄弟,让他们反目成仇,有什么意思呢?

        他不愿再向于思远解释,自己是真的忘了告诉对方他的真实身份,是真的打算跟蒋秋桐分手,也是真的想好好跟对方在一块儿……

        有什么用。

        反正错了就是错了,给自己找再多理由,都是错了。

        于思远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低吼。

        纪峣垂头,看着手里捧着的啤酒,没说话。

        “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良久后,于思远终于再次开口。

        “你说。”

        “你有苦衷么?”

        “没。”

        “……为什么?我有哪里做的不对么?”

        “不为什么……思远,你没对不起我,是我不好。”

        “你……喜欢我么?”

        “我喜欢你的身体。还有脸。”

        “哈……哈哈哈——你这次同意来见家长,是什么意思?”

        “我当时看你可怜……心软了。”

        “……真的是你勾引蒋哥的?为什么?”

        “是。因为他好看,我就掰弯他了。”

        “那你跟温霖……是不是……是不是也……”

        纪峣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舍得把温霖拖下水,他摇了摇头:“没有。”

        死寂般的沉默。

        于思远捂住脸,声音已经哽咽了,他断断续续地问:“最后……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说要送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这个人曾经那么认真,那么欢快地说,思远,我给你了惊喜,耗费了好多功夫,你一定会喜欢。那声音明亮又纯粹,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偷到油在偷乐的小耗子。

        那会儿他有多期待,多幸福啊……他想,自己哪怕是下一秒死了,也是甘愿的。

        纪峣闻言心虚地低头看着地面,小声说:“我当时……出去浪了好几天,不小心把你忘了……”他像是不太好意思,抬眼歉意地望向他:“对不起,那是骗你的。”

        “纪峣你这个王八蛋——!”

        于思远似乎终于崩溃了,他将纪峣扑到沙发上,抡起拳头,似乎要向对方那张英俊的脸上砸去。

        纪峣笑了笑,放松了身体,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笑容瞬间击溃了于思远。

        ……今天早上,这张沙发上,纪峣也是这么对他笑了笑,然后向他打开了自己的身体。

        那时他心里甜得要命,暖融融得都要化掉了,忍不住笑吟吟地凑过去,亲对方的唇:“哎哟,你怎么这么主动啊。”

        纪峣躺在他的身下,浑身放松,闭着双眼,嘴角噙着笑,声音懒洋洋的:“没办法,谁让我喜欢你呢。”

        ——谁让我喜欢你呢。

        攥紧的拳头无力地垂下,于思远颓然伏在纪峣身上,一滴泪从他的眼眶中落下,砸到了纪峣的脸上。

        “纪峣,咱俩完了。”他轻声说。

        “你滚吧。”

        纪峣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忍住了。

        所有人都有资格哭,但他没有。

        于是他笑了一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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