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有说过要救你么

我为你披荆斩棘，为你倾尽所有，只求你展颜一笑。

        ——————————————————题记

        三月的沧都，严寒将尽，春日迟迟，繁华若梦。

        梧梦提着小得不能再小的包裹，被牙婆子赶入一家青楼。

        对于像她这般一无长相二无才艺出身低贱的人来说，卖入青楼也顶多做一个干粗活的丫头，二两银子老鸨还嫌贵了。

        被老鸨问及姓名时，梧梦到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坦坦荡荡回答，“梧梦，‘梧桐’的‘梧’，‘梦境’的‘梦’。”

        见她识得几个字，老鸨便将梧梦派给青楼的花魁梅香做丫鬟。

        所谓的丫鬟，也不过是扫扫地，倒倒茶，为梅香搬琴，更多的则是在厨房里帮忙干活。

        梧梦相貌平平，面黄肌瘦，浑身上下全是骨头，自然不受人待见，偶尔遇上醉醺醺的男子，见她全身一点肉都没有便兴致全无。

        这些梧梦全然不放在心上，她只专心地干活，别人派给她做的事，鲜少有差错。

        为难她的人渐渐少了起来，见她平日里老老实实的，一声不吭的做事，那些头牌们都喜欢唤梧梦服侍自己。

        这样的女子，虽不美，却极其干净、舒服，搁在身边不声不响但能为你事事考虑周到，也算是个难得人才。

        四月临近，天一日热过一日，梅香有每日沐浴的习惯，且要上好的玫瑰花瓣撒入水中，待到花瓣完全溶于水中，香气散开，四处弥漫时才入水洗浴。

        那一日，正巧轮到梧梦为她准备洗浴用具。

        梧梦一手提着水桶，小心地将水倒入浴桶中，不洒出半分水来。她知道，若要梅香看到地上有水，定会大发雷霆，那架势连老鸨都承受不起。

        沧都梅香云海幽兰，这梅香幽兰并称“南云北沧”，算得上本国一流的艺妓，不但王公贵族喜欢，偶尔连皇上微服私访时也会悄悄出来幽会。

        今儿不知怎的了，梅香似乎很不高兴，连连推掉好几个达官贵人，又是摔碗又是砸东西，房间里一片狼藉，连她的贴身丫头也被甩了好几个巴掌，现在还躲在后院里抹眼泪。

        众人见无法劝说梅香，便叫梧梦为她准备沐浴，消消火气。

        梧梦也不推脱，黑白分明的眼眸流转着莹润的光泽，回答知道了。

        老鸨当即一愣，这丫头长得不怎样，唯独那双眼睛好看得很，再过几年，等到身子长开了，或许会是个清秀美人儿。

        当初花二两银子从牙婆哪买来的，今个看来还不算亏嘛！明日起便叫人来好好调教调教，等过了十五岁放她出来接接客。

        梧梦自是不知老鸨心中的算计，正一瓢一瓢舀水，不时将手伸入桶中看水温是否合适。

        上等的玫瑰花瓣用精致的竹篓装着，梧梦一面放些热水一面撒几勺花瓣，让香味彻底溶于水中。

        顷刻间，满屋子玫瑰香味，甜丝丝的，摇曳在旖旎的光泽。

        一丝碎发落下，梧梦刚要伸手捋起，身后一只手为她体贴地将发丝固定于耳后。

        “谢谢。”

        梧梦以为是服侍梅香的丫头来帮忙，头也不回。

        一声轻笑传来，伴着哗哗水声，极轻极浅，梧梦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吸了吸鼻子，淡淡的茶香竟盖过浓烈的玫瑰香味。

        “是谁？”梧梦心下一紧，猛地回头，见一男子站于身后，浅淡的月牙白衣在幽幽灯光下染上一层橘黄。

        光顾着去看身后的人，梧梦脚下一个趔趄，手在半空中虚晃两下，身子便直挺挺向后倒去。

        好在男子上前两步，抱住她的腰，二人在水桶边上摆成一个奇怪的造型。

        “多谢公子相救。”梧梦咬牙切齿说道，若不是他故意戏弄，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

        男子挑眉，戏谑地看着下方的少女，“我有说过要救你么？”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梧梦摔入水桶中。

        挣扎着坐起，梧梦随手抹干脸上的水，刚才跌入水桶一点准备都没有，呛了好几口水，口里满是甜腻腻的玫瑰花味。

        她睁开眼，看到男子一脸玩味，身子靠在桶边，一手撑着脑袋，打量着自己。

        “啧啧，我还以为有多少看头呢！原来是个毛丫头！”他无不遗憾地下了结论。

        谁是毛丫头！你们全家才毛丫头呢！

        素以脾气温和著称的她终于忍不住，在心中大骂起来，这人真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将自己全身看去，末了说没什么看头！真真无耻至极！

        奈何自己只是个干粗活的丫头，不得不忍气吞声。梧梦咬咬嘴唇，头发全湿了，索性打散，紧贴着脖颈垂下来。

        见男子毫无出手帮她的意思，梧梦便自己从水桶中站起来，也不管他的眼光往哪里看，反正自己在他眼中不过一个毛丫头，双手扒着桶壁往上爬。

        梅香身子高挑，这水桶便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梧梦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踮起脚来也不及桶高，摸索了许久，没有半点进展。

        白衣男子一直悠悠看着，先前觉得好笑，待到见那丫头一副倔强地模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写满了毫不畏惧时，有些动容。

        他将手递给梧梦。

        梧梦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出来吧，待会梅香小姐看到可不好了！”男子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梧梦抿嘴，他说的没错，要是梅香看到自己掉入她的沐浴用的水桶中还不知要闹成怎样，赶忙抓住他的手，使劲往上爬。

        男子微微用力，将梧梦拉出来。

        “谢谢。”

        这是梧梦第二次道谢，虽有点不甘，但事实如此，他害了自己，又救了自己。

        男子点头，“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梧梦这才发现自己像只八爪鱼，手脚并用，牢牢攀附在他的身上。

        方才他拉她上来时，身子一时重心不稳，摔入他的怀中。他接住自己，倒是没有推拒的意思，脸上反而写着“享受”二字。

        此人看上去相貌堂堂，穿着大方，却原来想法如此龌搓，梧梦不屑，顿时松开手，退得离他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

        男子哂笑，这丫头，真有意思！别人见到了自己就像发现宝贝，拼了命的往上贴，她呢，将自己视为草芥，连一声谢都说得不情不愿。

        “丫头，叫什么名字？”

        梧梦撇头，想知道自己名字？做梦！

        男子见她不理会自己，也不生气，淡淡一笑，“丫头，记好我的名字，李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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