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乱臣贼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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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女子有一曲周饶的本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有灵力高强者察觉不对,高声喊道:“此乃妖法,大家捂上耳朵,不要受其蛊惑。”
然而,太迟了。
比武场内,中容手里的长鞭本已势不可挡,公子琰本已必受重创,千钧一发之际,万物突然静止。
那剑一样锋利的长鞭,生生停在公子琰脸侧,不能再前进分毫。
而那个吟唱之人,似乎也沉沦在自己的歌声中,深受蛊惑。她通体僵硬,除了一张嘴,竟再无任何一个关节可以动弹。
天地之间,唯余歌声悲切,草木疯长。
无数藤条拔地而起,扭转成捆,似乎都朝着比武场中的同一个方向袭去。藤条气势汹汹,比之于长鞭的凌厉,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那毁天灭地般的灵力,确实不是出自安宁体内。她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个引子。
相比之下,她体内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灵力,一时如剥皮去骨一般,被残忍地强行牵扯而出。微弱的木灵之力像是长了眼睛,化成一道道翠绿的光柱,融入万千藤条,一并向着中容与公子琰二人扭转行去。
藤条的行进速度并不算快,但那磅礴的气势如漫天黑云压顶一般盖过,使人无法躲避,几近窒息。
天空被翠绿的巨型藤条强行压低,全然变了色彩。
是福是祸,眼下都由不得人力左右。
所有人的肢体都不能动,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女子的动机,所有人,都在注目那藤条的去向。
一个瞻部国君,一个胜神皇子,运命不知向谁偏袒,将谁眷顾。
又或许,这到头来,就注定是一场覆灭。
藤条越缠越粗,离二人越来越近,像万千条巨型蟒蛇纠缠在一起,朝着它们共同的敌人展开攻势。
此时此景,闲情逸致皆成虚设。就连一向自带风流的公子琰,此刻眼中也迸发出诡异的恐惧,无暇再一展欢颜。而中容的整张脸被藤条投下的暗影覆盖,显得愈发惨绿。
藤条自二人头顶盘旋而下,如游蛇一样将他们缠绕其中,一圈一圈,不疾不徐,纠结成柱。不消片刻功夫,高台上的众人已看不到二人身影,只看到藤条越缠越紧,似乎已将他们吞噬。
覆灭般的彻底黑暗压抑着二人,些微光亮都成了奢望。中容与公子琰,离得那样近,彼此却看不到对方,只感受到耳旁呼啸的风,还有涌动的藤条。
空气中,时时透出一股死亡的味道,却又不知何时降临。
贴近之际,那翠绿的主宰者居然开起了玩笑,在二人周身绕着圈圈徘徊,似犹豫,似抉择。
疏忽之间,青蓝色火光自二人脚底生起,冷冽似玄冰,汹涌如浪潮,像利刃般势不可挡,穿透重重翠绿的巨型藤蔓,一时大盛,直通天际。
到达极限之后,人的感官就被麻痹,冰与火其实并无二致。
高台上的千余人等被光火灼烧得眼睛刺痛,却又不得不睁大了观望。因为他们的行动,根本由不得自己支配。
而那藤条好像受其感召,终于不再犹移,逆着火光的方向,苍龙一样地奔袭而去。
片刻之后,天地间又恢复了清明,还是凉薄的秋风,还是萧瑟的落木,还是高台凹地,还是甲兵重重。
满目乾坤,朗朗昭昭,哪还有藤蔓,哪还有火光。
要说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留下了些什么,那就是一个昏死倒地的公子琰,还有一个半死倒地的安宁。
公子琰的胸口不知被什么东西贯穿,只余下一个硕大的血洞,看上去狰狞可怖。伤成这副模样,这人应该是死透了。他的身上,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剩下。
高台之上,那个被捆缚着的女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脑袋已经耷拉下来,时不时地晃荡两下,就好像是开了小差的哨兵,站着也能打盹。若不是有身后的柱子支撑,身上的长绳维持,她可能早就瘫软,比烂泥还萎靡三分。
这下可好,她一举省下了隐藏修为的麻烦。因为她的身上,再不剩任何灵力。
如果不是散落的青丝盘成发髻,她看上去还真和十七年前初到周饶时一个样,一样的神秘,一样的落魄。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喃喃自语道:“打你身上摸走的东西,今儿个可不是都还给你了。果然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许是受了很重的伤,她想放声长笑,气流出口,却成了游丝般的微弱。
但即便是这样不损人不害己的笑声,她身边那甲士还是听得刺耳。此时,灵力高强者已经可以动弹,但他显然不在那之列。
他只能皱着眉头,心中暗道:这女人不是薄情,就是疯了。她男人都死成那样了,她还有心思笑。笑笑笑,笑个屁啊笑。
或许在他看来,安宁和公子琰的组合,会比和中容的更好。毕竟前者更具有话题性,更符合周饶人的八卦审美。
早在中容与公子琰决斗之前,甲士的小儿女情怀就已经被充分调动。他嘴上虽不说,却打心眼里支持公子琰。
因为那人虽然传说格外花心,但人家好歹也是单身贵族,未婚无子。而他们那个同样身为高富帅的巢皇大人,后宫嫔妃却是一大笸箩,排排坐吃果果都能扯出一斗米的是是非非来。
但是这些话他不能说,要是实在憋不住,也只能在私下里说。
眼下,他还得站在中容的队伍里,端着人家给的饭碗,替人家卖命,矢志不渝。
他看着比武场中的中容又身轻如燕,心中自是羡慕嫉妒恨,也不知自己要修炼到何时,才能有这等身手。
只见中容俯下身去,伸手探查公子琰的伤口。距离太远,他只能看到中容在公子琰的脸上来回摩挲,可能是在检测那个人是否还有抢救的必要。
身体不能动弹,甲士的脑子倒是活络得很,他突发奇想,觉得此处应有人工呼吸。
中容行动自如过后,又过了片刻,半半也逐渐恢复意识。
半半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语言比肢体更灵敏。因为她的手脚尚处于僵硬状态,口中已经可以发声。
方才憋屈了半天,拆台王终于得以直抒胸臆道:“祝渊你说,干娘既然有这等身手,为啥不直接跳下去救公子琰?”
身侧没有应答。
她以为祝渊没她厉害,还不能开口,继续补充着个人见解道:“会不会是干娘失手了?她本来要杀害父皇,结果距离太远,不慎打偏了?”
仍然没有回答。
身边其余甲士们听到这番弑君谋逆的唐突言论,吓得像得了传染病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打冷战。以半半为起点,冷战向左右两路迅速扩散,场面蔚为壮观。
半半的脑袋还有些僵硬,她只能用余光去找寻祝渊。
直到快要瞥成斜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也没能找到那人。
好在终于能动了,半半一转头,却发现四周哪里还有祝渊的身影。这人是什么时候恢复自如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竟全然不知。
正在半半思索祝渊究竟师从何人之时,演武场内,突然冲进去一对大鸟,一个小孩,一个瞎子——不知从哪儿来,但知到哪儿去。
两人两鸟,似乎是方才被那些巨型藤蔓一起卷进去的。
就在中容与公子琰决斗开始之前,半半问祝渊觉得谁会赢,那个时候,祝渊分明一个劲儿地往其他地方瞟。他对半半那副一改常态、心不在焉的敷衍模样,无疑就是在探看,这些个家伙是否准备就绪、掩藏到位。
大鸟长约二尺,通体青蓝,一只红眼蓝喙,一只黄眼青喙——半半不认识。
小孩三四岁模样,黄衣黄帽,驾着一辆小黄车,跑得风一样迅捷——半半不认识。
瞎子粗布青衣,仙风道骨,步履轻盈,行止如在水上漂移——这个人,半半认识。
这可不就是她相公祝渊的叔父祝请?
两鸟两人,均朝着平地处公子琰的尸体奔去,方向明确。
方向虽明确,目的却不明朗——在公子琰的尸体旁边,赫然还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中容。
死人有什么好抢的?这帮物种,多半是来弑君的。
半半灵光一现,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跳进去刷个存在,主要还得护得她父皇周全。至于祝渊跑到哪里去了,这个事情完全可以容后再说。
但还不等她将理想付诸实际,中容就趁乱抓起地上的龙藻鞭,纵身一跃,跳上了平地之外的高台上面。
如此一来,不管那群两人两鸟实力如何,中容都不必与之缠斗,更不必因为被挟持而被迫放行。他此番脱离了险境,只等弓箭手稍后能够动弹,待他一声令下,便好清理场子,将这群乱臣贼鸟一网打尽。
事实上,中容也确实比半半灵光些。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跳进去挨打,而是应该跳出去打人。
占尽地理优势之后,人海战术就显得尤为出众。千余名弓箭手,千余名甲兵,再怎么说,也能收拾得了两人两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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