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擅闯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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燧皇游历甚广,一眼便瞧出蹊跷,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是妙音人?”
“回禀燧皇,末将温雅,确为妙音皇族后裔。”
温雅见了燧皇,嘴上如实做答,动作却没跟上,未行君臣之礼。
他既自称末将,不管是谁的兵,那都是燧皇的人。
燧皇不悦,黑着脸接着问道:“你在何人麾下?”
“末将投在六皇子门下,至今已有十五载。”
“噢?”燧皇转向公子琰,继续问道,“你还有这等本事呢,老六?”
他目光凛冽,直直盯着公子琰,直把公子琰身边的人都盯得心里打颤。
公子珥见状,心中窃喜。
而公子琰只是垂着眼,神色不分明。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回个只言片语。
又等半晌,公子琰还是如一滩死水,连个涟漪都没泛起来。
他好像陷入了沉思,任谁也无法将其打断。
燧皇的脸色越来越黑,就在群臣顶着高压,都以为燧皇会震怒之时,公子琰突然悠悠开口,缓缓说道:“温雅跟随儿臣,如今已有十五年零七个月。儿臣如若征战,温雅确实为儿臣军中先锋。”
敢情之前那长久的沉默,他都用来数日子了。
公子珥看不懂他这素来乖张的弟弟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心中默默念了句:都疯了。
燧皇转头问温雅:“你既为老六的先锋,有事找他便是,闯到这大殿上来,成何体统?”
“末将有冤,公子主持不了公道。”温雅态度倔强,一句话将无能的大帽子,毫不客气地扣在了公子琰的脑袋上。
朝会时分,大殿之内,群臣围观,此人冒死闯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真就喊冤喊到燧皇这里来了——真不嫌事大。
燧皇皱眉,众目睽睽之下,却如何也抹不开面子,只好问道:“你有什么冤屈?”
“温雅人微言轻,父皇莫要听信闲言碎语,污了圣耳。”
任谁也没料到,这时站出来阻挠温雅陈冤的,居然是从来见事就躲三丈远的公子琰。
他的语速缓慢,一番本应焦急的陈词,偏让他说得听不出情绪。
燧皇冷冷注视着他,他只眉眼含笑,淡然与之对望,哪有半分慌乱。
公子珥猜测,他六弟应当已经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有所察觉,这才先发制人,抢在温雅开口前阻止他。
但温雅既已进了大殿,一切为时已晚。
对于公子琰的异常举动,公子珥只暗暗评价了一个字——蠢。
这种时候,就算温雅要咬的人公子琰,他也应少说话为妙。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他似乎领悟得还不够透彻。
燧皇不接话,面色阴沉得厉害,众人战战兢兢,皆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免功亏一篑,公子珥决定亲力亲为,推波助澜道:“既然问心无愧,六弟跟着听听也无妨。”
公子琰微笑颔首,似还稍稍后退了些许,不再争辩。
燧皇一转矛头,指向公子珥道:“老四,你好像对这些比较清楚嘛。”
“父皇有所不知,温雅投靠六弟之前,曾为儿臣门客,与儿臣交情匪浅。儿臣熟识此人禀性,深知他定然有莫大的冤情,否则绝不会冒死闯到朝会来信口开河。”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公子珥与温雅、与公子琰之间的那点破事,燧皇不聋不瞎,又岂会一无所知。
打温雅一进门,自报家门之后,燧皇就明了了,这人打着喊冤的旗号,就是来挑事的。
皇宫守卫森严,温雅如果没有些内应,断然闯不到这里来。
不管温雅来意如何,想要扳倒谁,燧皇都觉得不应在大庭广众之下论理。
毕竟,是非翻到谁头上,到头来都是燧皇脸上不好看。
按照公子琰的话说,闲言碎语,还是不要听的好。
燧皇此前不说话,只是在等人和稀泥,应和公子琰的论调,他也好借坡下驴,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今,公子珥不仅不帮忙搭台子,反而以门客之说替温雅开脱,燧皇竟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在朝堂上处理他们小儿女家家的闺房事,说起来也是尴尬滑稽。
只听燧皇开口道:“那你便说说看,究竟是何等大的冤屈,非要跑到此处来论理。”
公子琰闻言,许是无力再力挽狂澜,许是怕越乱越出错,干脆两眼一闭,兀自放空去了。
公子珥听罢,长舒一口气,眼神在温雅与公子琰之间游移,情绪在胜券在握与幸灾乐祸之间随意切换,只差最后的手舞足蹈,振臂高呼。
他今日等的,无非就是这句话。
温雅也一样。
温雅得令,如蒙大赦,当即双膝及地,恳切痛陈道:“末将原为妙音皇族后裔。故国灭亡后,四皇子将末将与族人囚禁,以妙音皇族残存的两百余人性命相要挟,逼末将交出药引陈梦。”
大概是在公子琰身边待久了,温雅不仅消磨了过去的异邦口音,就连说话的腔调,也开始向公子琰的风格——徐徐缓缓,引人入胜。
这不,朝臣就算不关心妙音国的兴衰史,也对新鲜事物起了兴趣。
朝堂之上,有人轻声问询道:“陈梦?”
那人好像知道陈梦的由来,又好像不知道。他这番附和,成功地为温雅的一席陈词画上了重点。
不少人与他有着同样的疑问——陈梦是什么?到底有何用途?
公子珥本在一旁沾沾自喜,等着听温雅将公子琰的罪证娓娓道来,这会儿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除了开场与起初设计的大同小异,温雅此刻所述,竟与二人昨夜温存时商讨的对策,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听到“陈梦”二字时,公子珥蓦地瞪大双眼。
他好像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陈梦的来龙去脉,他不敢接话,只心虚地抬头望了一眼燧皇,发现燧皇也正死死盯着他,当即颔首,回避那鹰一般的目光。
畏畏缩缩之际,偏偏那公子琰晃晃悠悠地斜了斜身子,好整以暇地柔声叹了句:“让四哥不要听,四哥非要听。诶,不听话,怎么就不听话。”
公子珥刚想叫骂,那人又端端立了回去,站得比任何人都要端正挺拔。
他心中懊悔,只恨当日在刑天狱,没忍心下得去狠手。若是当日自己再用力一些,几鞭子将那人抽死,此时当是另一番光景,又岂会轮到那公子琰在此猖獗。
只见公子琰侧耳倾听,态度那叫一个一丝不苟。
温雅就着朝臣的问题答疑解惑道:“陈梦为妙音国内一味极难得的药引,无色无味,遇酒即化,本是安眠的良方,无甚害处。”
群臣开始嘈杂,更有年纪长者,见多识广,对陈梦略有耳闻。
一老者一本正经地做回忆状,皱了皱眉,哑着嗓子问道:“你说的陈梦,可是传说中能与妙音皇族之血相融的陈梦?”
那老者,可不就是公子珥费劲唇舌请来的老资历病号之一?
仔细算起来,这人还是燧皇的叔叔辈,为官时是非分明,刚正不阿,在朝中说话极有分量,连燧皇都得让他三分。
温雅虽不认识这人,但见他须发皆白,一开口群臣都不住点头,便知道他应是来历不简单,于是恭敬答道:“正是。”
公子珥心知不妙,本想开口,谁料他那飘飘忽忽的六弟不知何时又凑到了他的耳畔,轻声提点他道:“四哥莫急,父皇都不怕脏耳朵,咱们这些做儿臣的,最好也一并感同身受。”
说罢,公子琰还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消消火气,不要冲动。
公子珥怎能不气?他想拍掉那人的爪子,抬手却抓了个空。再一扭头,却见公子琰身姿笔挺,竟似不曾动弹。
动作之飘忽迅捷,令公子珥自叹弗如。
他尚来不及去应对公子琰的嬉笑嘲弄,就听温雅接着说道:“陈梦融入妙音皇族之血,遇酒即化,无色无味,可在人体内凝血成冰,实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末将不忍族人被人荼毒,被迫交出陈梦。”
“温雅你撒谎!”公子珥再也听不下去,开口怒骂。
朝臣均预感有大事发生,纷纷侧目转向公子珥,神态各异。
温雅向来不嫌事大,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四皇子曾以宴请为名,诱使七皇子饮下混入陈梦的酒,辅以自身的水灵之力,令七皇子周身精血凝结成冰,七皇子血脉不畅,因此命丧黄泉。”
十余年前,公子珮于青楼洞天坊暴毙,尸体完好无损,死因不明。
其实燧皇心里比谁都清楚,公子珮是被谁弄死的。因为当年一个自称祭司的男子,以身边小儿的性命做赌注,神神叨叨地与几个皇子对峙。
那个时候,那个叫做祝请的祭司就说了,一般高手,纵有陈梦相助,也无法凝血成冰。谋害公子珮的那个人,必须属水灵,而那个人的灵力,又必须得在公子珮之上。
这事要探究不难,燧皇只需找几个人做活靶子,做个简单的实验,就能知晓祝请所言是否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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