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幕.破绽

晦暗的天空中，血色的月亮高悬，不时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呼嚎，而拜伦维斯大圣堂的中庭内，无数深红的闪电交织，伴随着一步步变得高昂的歌咏声，状似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帕海贝尔此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游刃有余，他身上的长袍有多处破损，渗出点点血液，但两手的剑锋依旧锐利，他脸上的表情也由原本的平淡冷漠，变成了更为癫狂的模样。

        “将吾之血肉献给诸神，吾之灵魂则永存。”

        他一边战斗，一边高声吟诵着祷文，全然不受伤痛的影响，俨然一副狂信者的样子。

        帕海贝尔不断使用神术来强化自己的防御能力，同时又加持混沌法术来增加攻击力，在他的身上，光与影，秩序与混沌似乎达成了和谐的统一。

        罗森一面在心里感慨帕海贝尔持久的战斗能力，一面暗暗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爱兰德尔已经明显感到体力不支，许多动作都没有了之前的精准，仅仅靠着那诡异多变的术式兵装才能与帕海贝尔抗衡。

        空气中的元素逐渐汇集到战斗中的三人之中，魔力与魔力的碰撞导致了无数闪光迸发，但罗森却发现其中有一些不一样之处。

        倘若他只是一名普通的青铜阶强者，那么对于魔力的感应力只会让他将注意力放到帕海贝尔的身上，但罗森是一位亡灵，亡灵天然对于生命力的流动有着非同寻常的感知，他发现空气中有诸多绿色的河流，这正是无数拜伦维斯的亡者灵魂的河流。

        这些河流蜿蜒曲折，向着大圣堂的中庭汇聚，但出于意料的，却并不是流入帕海贝尔的身体里。

        那些灵魂，正汇集到帕海贝尔身后的，一直歌咏着的队伍中。

        原来是障眼法。

        罗森心想，早该知道那堆人有古怪，但帕海贝尔本人给予他人的印象过于深刻，任谁的第一直觉都是他会作为整个降临仪式的核心掌控者，可没想到他居然愿意将其拱手让人。

        看来这家伙也不是那么疯狂。

        觉察到了破绽，罗森便也没有了和帕海贝尔打消耗战的想法，他本就一直节约着魔力，此时尚有余裕，寻找机会突破帕海贝尔的封锁倒不是什么问题。

        打定主意，罗森直接一剑直指帕海贝尔的咽喉处，魔力激荡，令他手中的狼骑士大剑似乎也变大了许多。

        “徒劳无用。”

        帕海贝尔还不知道罗森看穿了自己的布置，眼见罗森交战以来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杀招出手，便也没有留手，混沌长剑一斩而去，数道赤色雷霆自天空坠落。

        “什么！！？”

        但罗森这一剑，这饱含杀意的一剑却在中途失去了所有的锐气，仿佛轻描淡写一般掠过帕海贝尔的长剑，两柄剑甚至没来得及交锋，便失之交臂。

        若论实力，可能帕海贝尔与罗森不相伯仲甚至更胜一筹，但说起剑术，罗森可以不负责任地说，目前为止遇到的家伙，还无人能出其右。

        这一剑表面看起来不过简单的虚招，但生死激战之间，这一剑杀意明确，甚至还留了后招，无论是谁，都会被其欺骗，从而忽视罗森的真正目的。

        仅仅一瞬的交错，罗森便向着帕海贝尔身后的牧师们冲去，一往无前，带着无可阻挠的意志。

        帕海贝尔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

        “住手！！！”

        他左手的光之圣剑一扬，半空中，三柄裁决之剑出现，向着罗森飞去。

        “你在看哪？”

        但爱兰德尔没有给帕海贝尔机会，这位修女虽然消耗巨大，额角早已经是大汗淋漓，可依旧抬起了手，身边悬浮着的三个十字架立刻冲向三柄裁决之剑，将其拦截在半路。

        罗森如同一支箭矢，径直射入牧师群中，手中的狼骑士大剑挥舞，灼热的火焰构成了巨大的剑身，他没有留情，一连五剑，几乎将措手不及的牧师们杀尽。

        这样一来，仪式的进度就……等等！！？

        罗森恍惚之间，猛然觉察到了异样。

        他没来得及多想，直接跳起，下一刻，那群牧师的脑袋纷纷炸裂开来，从里面涌出无数蠕动的触手，接踵而至的是深红的闪电，如果再慢一息，很可能他就要被这些魔力构成的触手缠住，遭到赤色雷霆的打击。

        另一边，因为分出了三个十字架去协助罗森的爱兰德尔则因为消耗过大而导致攻击的频率慢了一丝，但帕海贝尔没有放过这个破绽，手中混沌长剑送出，直接穿过了爱兰德尔的侧腹！

        “啊——”

        如果爱兰德尔不是炼金人偶构成的身体，那么光是这一剑带来的侵蚀效果就至少令她这辈子再也无法站立起来，甚至会因此暴毙身亡。

        但被青铜阶的长剑直击也不是什么好滋味，爱兰德尔脸上露出苦闷的神情，身边的十字架长剑还想解围，她整个人就被帕海贝尔一脚踢飞，撞断了走廊上一根粗壮的石柱，扬起一片尘土。

        “你们很聪明，能看出灵魂的流向。”

        帕海贝尔脸上恢复了那兴奋的表情，仿佛之前的惊慌全是作戏。

        “但你们有没有思考过，这么明显的事实，我会想不到吗？”

        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

        帕海贝尔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瞒，甚至一直在等待罗森和爱兰德尔发现异样从而采取行动去攻击牧师团，因为这全都是陷阱。

        降临仪式的核心从最开始就是帕海贝尔，他只不过使用了一个傀儡，便让其他人误以为灵魂的流动有异样，而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在战斗中取得一对一击败敌人的机会。

        在生死相搏的战场上，直觉很有可能欺骗你，这理应是踏入黑铁阶，掌握了“觉”这一能力之后学到的第一课。

        帕海贝尔有些满意地看了看那群已经变成不可名状怪物的牧师与一边不断斩杀触手的罗森，他两手张开，仿佛在怀抱着什么一般，低吟出声。

        “第一天，女神点燃了火，光明驱散了雾，带来了安定与平静；

        “第二天，女神分离了元素，划立了秩序与规则；

        “第三天，女神用光创造了巨龙，拥有长久生命的巨龙作为女神的代行者管理世界；

        “第四天，女神用水创造了精灵，纤细的精灵作为女神的仆从改造世界；

        “第五天，女神用风与大地创造了菲鲁特族与艾尔族，为世界增添了几分活力；

        “第六天，女神用火创造了人类，凡人受缚于命运，挣扎沉沦；

        “第七天，女神用元素的残渣创造了灰烬，背负世界的阴影。”

        这是创世神话中的段落，其中第七天的内容早在第二次圣战之后就被圣堂隐没。

        帕海贝尔此刻宛若最为神圣的牧师，他再度开口，吟唱着祷文。

        “而今，群星陨落，众神凋零，唯有众人歌咏你，赞颂你，呼唤你的名讳。”

        他缓缓升起，所有的元素，魔力，灵魂，全都汇聚到帕海贝尔的身体中。

        一阵撕扯声响起，帕海贝尔身后的长袍被撑开，两对黑色的羽翼张开来，那羽翼由无数黑色的魔力结晶构成，泛着血色的光辉。

        “给予我力量吧，深渊的主宰者，以混沌之力，净化这个早已腐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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