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幕.前夜

原本喧闹的夜晚也变得安静下来，罪衍之城安多哈尔的一隅，魔法点亮的火焰正在静静燃烧着。

        这是一间原本应当是大厅的宽敞房间，意外地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坏，还保持着原本的模样，房间被分成了三块地方，一侧是用魔法壁垒将自己包裹起来呼呼大睡的卡莲，一侧是已经沉睡的艾雪，另一边则是兰顿和罗森。

        房间中央的锅炉上，水壶正冒出点点热气，将整个房间里变得温暖起来，罗森坐在墙角，正在进行冥想。

        今天他的收获可以算是相当丰厚，在与白银阶的萨弗隆交战过程中，罗森对于自己剑术的理解又更进了一步，而直接接触到法则的存在，更是让他对于世界本质的认识加深许多。

        现在看来，正如同青铜阶与黑铁阶的差别是对于魔力的感知和控制力，白银阶与青铜阶的差别则是能否构筑出属于自己的法则。

        这对于罗森来说其实有些难以理解，在他的认知中，法则是固定的，是不可改变的，是属于这个世界基本构成的东西，但似乎这个世界的白银阶，就连法则都能操控甚至创造。

        或许这正是进阶的关键，罗森想到，他在冥想中不断感知今天战斗中见证的法则的力量，试图以此为基础来参悟属于自己的法则。

        而兰顿，则辗转难眠。

        这是他在这片土地上度过的第一晚，也是冠位战争的第一夜。

        在前几次冠位战争中，即便速度最快的一次，也是在第三天才发生第一场战斗，而这一次，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已经有两对参战者永久退场，剩下的英灵也都浮出了水面，节奏可以说是相当之快。

        当然，这场冠位战争也出现诸多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不但有第六位参战者，现在还与主位面失去了联系，更是存在着猎杀召唤者的存在，甚至还出现了魔力特异点。

        兰顿有些唏嘘，他原本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进行的召唤，可没想到现在的状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作为实力最弱的召唤者，他只能依靠自己的英灵，虽然这位骷髅剑士看起来相当可靠，但在兰顿心中，依旧还是感到深深的无力。

        如果他能够再变强一些，如果他能够不那么孱弱，或许事情会变得不一样，怀抱着如此的思考，兰顿坐起身。

        他看了看罗森，自己的英灵虽然有着诸多谜团，但一路下来对自己帮助却很大，兰顿想了想没有打扰对方冥想，而是自顾自地走到锅炉旁边，拿起水壶倒了一杯热茶。

        白雾升腾，在空气中飘散，兰顿长叹一口气，却发现对面的艾雪也睁开了双眼。

        本想装作没有觉察到，但兰顿的视线却正好同对方对上，场面一度相当尴尬。

        “呃......”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兰顿双手捧着茶杯，露出了有些僵硬的笑容。

        “......要喝杯茶吗？”

        艾雪双颊泛出点点粉色，她默默点点头，也走到炉子旁坐下，正侧对着兰顿。

        兰顿急忙倒上第二杯茶，递给了艾雪。

        接过兰顿的茶，艾雪只是将其捧在手心里，眼睛盯着深色的茶水，久久没有说话。

        “......诺亚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兰顿想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他并没有多少和女孩子交谈的经验，更别说是同一位英灵，因此只能从双方都熟悉的地方开始。

        “我原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好好为自己所守护的人战斗一番，可没想到居然犯下了这样严重的错误，果然，夙愿终究是夙愿，永远无法实现吗？”

        艾雪低声说道，眼神中有着深深的失落。

        “唔......”

        兰顿知道眼前的英灵少女是在自责，他思考片刻，才缓缓开口接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真名是否是艾茵.格兰雪？”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回答。

        “女性灰骑士在历史上相当稀少，而出名的就更少了，至于金发的，也就只有一位，我曾经读过关于你的记录。”

        兰顿接着说道，一边观察少女的表情。

        实际上，直到刚才艾雪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兰顿才能肯定，眼前的少女正是那位艾茵.格兰雪。

        师承苍之剑圣格雷修斯，开创了圣堂剑术的名人，正是艾茵.格兰雪。

        这位即使在灰烬一脉中也赫赫有名的少女，当时是作为女武神一般的角色，被人们所铭记的，她的名字也作为灰骑士的传承，直到如今。

        九十七次出战，无一败北，圣堂的核心战力之一，被尊称为“军神”之人。

        但这位女武神最后的结局，却也相当凄惨。

        在第二次圣战结束之后，她镇守边境数年，直至遇上了之后的圣堂内部动乱。

        在大战中斩杀了诸多敌军，为圣堂建立了累累功勋的艾茵.格兰雪，竟然被冠以异端之名，或许是她的力量过于强大，或许是她的信仰过于纯粹，总之，这样一位正直的少女，成为了某些的绊脚石。

        而她，为了证明自己的信仰，甘愿接受刑罚，双手双脚都被挑断，囚禁于暗无天日的地牢中长达三年。

        三年之后，迎接而来的并非沉冤得雪，而是一次更大的清洗。

        在这次几乎波及到所有宗教人士的清洗中，艾茵.格兰雪也并非幸免于难，她被判处火刑，并且在她镇守了数年的城市中心广场执行。

        在场的民众向这位他们曾经的守护神投掷的是臭鸡蛋和石子，人们狂热地呼喊着，双眼通红，就连孩童也高声叫嚷。

        烧死异端，他们说道。

        点燃在艾茵.格兰雪身上的火焰，足足燃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

        最后，她剩余的尸骸同其他异端们一起，被抛弃在不知名的荒野中，无人知晓。

        “......看来你知道了。”

        艾雪沉默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其实并无怨言，本来在成为灰骑士的时候，就已经将自身奉献给女神大人，之后的一切，都是作为历练存在，只不过......”

        艾雪在被召唤之时，已经获得了她死去之后的知识，知道了那一场劫难并不是什么女神的考验，而仅仅是某些人权力的游戏，而她所守护的城镇，在三百年后也因为未知的灾难而毁灭。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要守护自己应当守护之人，这也是我之所以响应召唤的理由。”

        艾雪的侧脸沉静而柔和，令兰顿有些恍惚，直到手中的茶杯传来略显烫手的温度，他才回过神来。

        “你一定可以达成这个心愿，我们会救出诺亚哥哥的。”

        莫名的力量驱使他放下茶杯，握住了艾雪的手。

        透过掌心传来的温度，有着令人心安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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