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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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引起一众哗然。
“她是什么意思?什么百年后应该怎样怎样?她是不是疯了?”
“听闻玉华宗宗主贯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据说他们宗门这几十年的发展壮大很大程度上依靠的就是这位毕宗主的能力。”
“不仅如此,还有与毕宗主交好的几位真人,若不是毕宗主赠宝, 怕是连结丹雷罚都过不了, 更别说上品金丹了。”
“……”
石越泽低声问招凝,“你们昆虚这毕宗主当真这么厉害?”
招凝目光一直落在高空的秦恪渊身上,闻言转眸看了他一眼。
石越泽顿了顿,忽而想起招凝这几十年也没有几次在昆虚。
他又向旁边的纪岫看去, 纪岫正恨得牙痒痒,他挑眉, “你知道?”
纪岫咬牙切齿, “是啊, 她就是厉害, 连玉华宗地底万年寒川中有镇魂石都知道。”
石越泽一脸问号, 初听是夸赞,细细一听似乎在暗讽什么。
毕玲燕本就是被宫瑎强行从人堆里甩出来的,她偷摸藏在人群中, 突然出现又情绪爆发,此刻毫无形象可言。
秦恪渊目光落下, 深邃如夜幕中眸子中罕见的掠过一丝惊疑。
只见他似呢喃了一声。
招凝凝目,他在说, “偷渡时墟?”
她目光陡然落在毕玲燕身上, 难不成她是从九洲来的, 又或者是时墟之中的……
就在这时,却听一声浩浩钟声, 仿若自上古而来的仙灵之乐悠悠荡荡地浮动在天地间, 周遭的一切都好像镀上了一层金边, 视野陡而亮了三分。
招凝终是惊愕,抬头便见恢弘大殿在层层祥云上矗立,似实似虚。
是天宫。
半空中众元婴上人更是惊疑难解,互相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觉察天宫此时突然的出现似要坏事,但还维持着表面的恭顺,俱是起身相迎。
秦恪渊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垂眸,似是猜到了。
“天宫!”
“天宫莅临!”
围观修真者中有人认出着仙迹是为何,更是激动,天宫几乎只有上品金丹结成才有可能会出现,一旦出现多在大宗门之中,小宗门、小家族几乎都没有这么近距离感受天宫的威压,更别说其他的散修了。
都说天宫上住了是整个九州的至强者,有些围观修真者激动地险些要当场跪下,若是能被天宫尊者一眼相中,便是平步青云。
毕玲燕一顿,目光穿过散乱的头发看向天宫,眼眸中带着憧憬与哀戚,这本来该是她师尊立于九州最巅峰的象征,而如今师尊不在,天宫高高在上仿佛像……仿佛像是来惩戒她的。
这并非是毕玲燕的猜测,但毕玲燕思绪波动之时,天宫中没有一位尊者出现,但是天宫却洒下一道神光,神光交织成笼,瞬间就将她禁锢在笼中。
“怎么回事?”
“天宫怎么要抓她?”
“不对啊,毕宗主不是在为我们揭露秦恪渊的恶行吗?为何要困锁毕宗主!”
毕玲燕惊愕异常,神魂颤动,似乎意识到什么,扑身而起,想要冲出神光囚牢,然而她刚靠近交织的囚网,就被其上层层雷罚之力击倒在地。
宫瑎皱眉,“不知此刻天宫由哪位尊者值守,此为何意?”
旁边的元婴上人帮忙说了句,“虽说毕宗主对清霄宗言行却又不妥之处,何劳天宫亲自出手,尊者,这该是我昆虚之事。”
言下之意,天宫从不插手九州局势,此刻动手抓毕玲燕怎么看都是不合理的。
许是两位元婴上人质疑,天宫给了面子,只听冰冷的声音在天空蔓延。
“此人魂魄来自时墟,是时墟碎片中的偷渡者,凡偷渡者必会窃取九州气运,加速九州浩劫。”
是冷霜泷的声音。
这一语像是轰雷一般炸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可是天宫在上,尊者注视,在场没有一个低阶修真者敢发出一丝声音。
只有半空几位元婴上人交换眼神后,其余人目光紧紧锁定在宫瑎身上。
宫瑎一时间都懵了。
毕玲燕僵在原地,或许她根本不懂天宫中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周围的寂静,人群的狐疑,乃至宫瑎的错愕,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再说,她揣到最后的绝杀,其实是杀得是她自己。
下一刻,在神光囚笼的光华流淌中,似要直接被带走。
招凝忽而看向石越泽,很快的说了声,“对不住了,石宗主。”
石越泽一头雾水,话还没问出口,紧接着就见招凝向后一隐消失不见。
“你……”
石越泽一顿,似是意识到什么,干脆闭嘴。
果真,但神光囚笼离地之时,就见一道银色剑光飞来,镇住四角,让囚笼顿了片刻。
剑光转而落地,缭绕间转出一人身影,眉目英气,神色冰冷,一身傲然。
她抱着一柄剑抬眸,呵道,“尊者,且慢。”
敢这么堂而皇之打断元神尊者,这到底是什么人?所有人心中都划过这个念头,连元婴上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秦恪渊低眸看了一眼,目光好似绕着她转了片刻,最后与她抬眸看天宫的视线正好撞上。
眼神里俱是坚定。
石越泽一拍额头,原来在这里对不住呢。
修真者中有认识的,突然喊出她的名字,“极剑宗大长老,林影!”
紧接着又一声尖叫,那尖叫好似快激动地撕破嗓子了。
“林真人,天啊,我又见到林真人了。”
这一声夸张的尖嚎应是吸去了不少人的注意,就听他又嚎道,“林真人,我从西极魔荒追逐您的脚步,我好倾慕您!”
招凝一时间连险些连伪装的傲然都维持不足,堪堪掩住满心的问号。
“这不是归元城那说书的散修吗?”
“哦,想起来了,听说在三年前在极剑宗外求了半年,想加入到极剑宗中,口口声声说林大长老是他心中唯一的神。”
“不过说起来,林大长老的事迹可当真是令人震撼,听说西极魔荒一剑破万魔,极剑宗立宗之时一剑震万宗,如今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秦恪渊往那尖叫源头看了一眼,是一个筑基期的散修,那散修满脸激动,眼眶里甚至有泪水打转。
他收回目光落在招凝身上。
招凝此刻正看向毕玲燕,毕玲燕看着她,“你,林影,你什么时候回昆虚的!”
她格外惊恐,甚至比看见这天宫还有惊惧几倍。
而且此刻唯有她第一时间察觉到,这囚牢当真没有再升空了。
“何事?”天空中传来威严的声音,甚至那冰冷都缓了几分。
一时间,众人惊觉,这天宫当真为林真人停下来,这天宫好似认得林真人,甚至带着几分纵容……难不成这林真人是哪个尊者的血脉后人?
也不知道围观人群到底脑补了什么,这看向招凝的目光竟然诡异的和那散修有了五分相似。
再如何疑惑,招凝也没有被这一插曲干扰。
她抱剑冷声道,“不知尊者打算如何处理此人。”
“哪里来回哪里去。”
招凝皱眉,简直太便宜毕玲燕了,但天宫行事自成规则,不是能轻易撼动的。
她说道,“尊者,天宫如何处理她,林影自知管不得。但此人夺了我宝物,还请尊者让我取回来。”
就见招凝抬手,手中清光缭绕在毕玲燕周身。
毕玲燕好似唯恐林影暗中做手脚,周身神光一层一层交叠着,但好似根本抵挡不住。
不一会儿,她周身神光碎裂,手中储物灵器泛出灵光,她下意识抬手按住,却发现还是有一物又虚化实穿过她的手掌,渐渐升起。
是那半块九州轮。
宫瑎眉头一皱,忽而抬手,一道灵光打下,但被截在半空。
秦恪渊淡淡道,“宫瑎,小辈恩怨,何须你插手。”
宫瑎眼见一击不成,呵道,“你这从哪里来的金丹,此九州轮哪是我玉华宗至宝,与你是什么关系,居然敢这般抢夺!”
“宫瑎老儿,你是不是耳朵聋了,没听见周围的修真者说,这林影是我极剑宗的大长老吗?”石越泽冷嘲了一声。
宫瑎瞪了一眼石越泽,抬手就要惩戒石越泽,“一个新立的小宗门也敢这么和老夫说话。”
但他的法术再一次被拦下,不是秦恪渊动手,而是……
宫瑎心中一骇,转而抬头看向天宫,那冰霜之力从天宫而来。
毕玲燕紧紧抓着半块九州轮,“这是我的!是我先拿到的!”
宫瑎对天宫道,“尊者,这九州机缘可是想来只有先取之说,没有后来认主之说,这么堂而皇之在你眼皮子底下夺一宗之物,怕是难以服众吧。”
“哦对,九州机缘。”招凝忽而接话道,“宫瑎上人不提起,我险些忘了,除了拿回此物,还有一件事还请天空示下。”
就听她悠悠说道,“既然是从时墟而来的偷渡魂魄,窃取了我九州机缘,还夺了我九州气运,如今更是借此成就了上品金丹,尊者,就这么将她流放时墟怕是不好吧。她所得的一切灵气、所带的一切气运,不应该都返还九州吗?毕竟,失了这些气运,便是失了一位上品金丹啊。”
毕玲燕神色一慌,她眼眸瞪大到极致,“林影,你这个疯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九州轮本就是我的机缘,没有我你甚至不知道这东西!”
招凝理都未理,手掌一握,那半块九州轮瞬间在神光囚笼中消失。
她退后半步,好似让冷霜泷又空间施展。
却不想这时却传来冷霜泷一声叹息,“此气运乃天道所赠,不可夺。”
招凝一怔,她原以为此事简单至极,却没有想到得到的却是冷霜泷的拒绝。
以天宫降临的那般强势态度,对于时墟偷渡而来魂魄的警惕,夺回她的气运,废了她的修为,不是一件很合理,很正常的惩戒手段吗?
“哈哈哈哈。”毕玲燕此刻大笑出声,她好似连神光囚牢上的雷罚之力都不惧了,抓着囚牢网,倾身看招凝,“你想让我死,让我失去一切,不可能的,天道眷顾我!”
招凝眸色冷下,她心中终于明白,为何天宫降临,却对毕玲燕也仅仅只是驱逐那般,因为“天道”,因为那操控“天道”的幕后者,天宫暂时不想与“天道”直面,更何况冷霜泷出手,因果会直接加持在她身上,她与招凝有旧,小事纵容,不代表损自身时会依旧纵容,这般提醒,便是给招凝面子了。
神光囚笼再次飞起,毕玲燕得意的面容铺在囚网上,“你想让我死在那放逐之地,我告诉你,你没机会的,哈哈,我还会回来找你……啊……”
就在这时,一团银辉须臾打入神光囚笼内,毕玲燕跌倒,那银辉缭绕在她脑袋上,只见一缕缕金色的光华从她头顶钻出,毕玲燕也因此五官扭曲,痛苦的尖叫着。
招凝一惊,猛地抬头,见秦恪渊左掌朝下,微成爪,掌心晕着一团银辉,呼应着神光囚牢中的银色光华。
师叔……招凝嘴唇翕动,心里喃喃喊了声。
“秦恪渊!”宫瑎先是气恼,转而又是诡笑,“你莫不是不想成就元神,居然敢和天道为敌。”
秦恪渊的目光根本没有下落在神光囚牢中,他目中毫无波澜,神色冷冽,“又如何?”
他掌心一握,银辉一震,那代表着气运的金色光华全部从毕玲燕头顶中钻出,她软到在囚牢底部,而那些金色光华向周遭四散,一时间,被压制的围观修真者俱是蠢蠢欲动,若是截获了一缕气运,这修行之路岂不是更加顺畅。
然而,但所有人试图探手去抓,施展法术去捞,却俱是空了。
那些气运渐渐变得无形,直至消失,成为天地间玄之又玄的一股力量。
秦恪渊指尖一动,银辉成刃,再向下,毕玲燕眼眸一缩,惊惧至极,她明白这道光华是要直接碎了她的金丹,毁了她的修为。
就在这时,忽而听到一声惊吼。
“不要!”
这声音许久未听到,但招凝仍旧熟悉。
便见围观人群上空飞来一道身影,是玉景珏,不过十数年时间未见,玉景珏憔悴了很多。
他又一声惊喊,“秦兄,不要啊!”
那银刃竟当真生生顿住,离毕玲燕不过三尺之距。
大抵是玉景珏已经完全失了理智,猛地俯冲落地,身形不稳,甚至踉跄了几步,但这并没有让他的脚步停止,他几乎是半撑着地面冲到神光囚牢外。
不管那囚牢上的雷罚之力,探手伸进去,想要去触碰毕玲燕。
但是那雷罚之力击打在他身上,让他手臂不断的颤抖,探入不过一尺就已经完全僵硬了。
而毕玲燕看着他,神色顿了片刻,慢了一个呼吸,这才伸手去抓玉景珏的手,雷罚之力连带着涌入到毕玲燕身上,让她也跟着痛苦,脸色更显苍白。
她裹着哭声,“景珏,景珏,救救我,我不想被流放,我不想死!”
玉景珏也跟着哭了,自知自己没有办法违抗天宫的命令,但是他不忍心看着心尖上的人这般绝望痛苦,他想要她至少能有一点保命的机会。
至少保留住修为。
他看向高空,秦恪渊的目光落下,玉景珏喊道,“秦兄,秦兄,求求你了,放过燕儿吧。她被放逐到时墟,能活下来的机会已经很小了,更何况,你已经散了她身上的气运,她已经濒临末路了,求求你,不要再碎了她金丹,那她在时墟就彻底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但半空中的银刃并没有散。
而玉景珏哀戚至极,说道,“秦兄,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就当我这么多年帮助的人情来换,行吗?”
“是我让古医堂放出话,告诉整个昆虚,清霄宗那些完好的尸体都是魔化遗骸;是我当年暗室中留下的九转玉液大还丹丹方救了你一命;是我当年帮你解决了灵雾森林里的入魔修真者后患;还有当年你让我留意一个灵窍洞开的小丫头……这些人情还不够吗?还不足以换你一次手下留情吗?”
招凝掩在长袖中的手紧了紧,她目光落在玉景珏身上,不敢相信,玉景珏为何如此痴情至极,为何要这般以人情要挟师叔。
下一刻,她手掌一动,掌下举起清光,她知道同境界下震碎他人金丹,必一击致命还要困难,但,她更不想师叔陷入两难境地。
可招凝甫一起法决,那顿在半空的银刃竟然再无停顿,径直刺入了毕玲燕的丹田之中。
“啊!!——”
毕玲燕惨叫一声,整个人瘫倒在地,她丹田位置,一团团玉色真元如流光铺开。
“不!!!”玉景珏尖叫。
招凝一顿,手中才起的势散了,她看向半空中的秦恪渊。
见秦恪渊的目光落在玉景珏身上,没有一丝犹疑。
“玉兄,我敬你助我多年,但,底线不可破,原则不可毁。”
他声音虽带着老迈的嘶哑,却洪洪蔓延在整个清霄宗。
“此人在偷渡时墟、窃取气运的那一刻起,她之生死便已经定下。”
玉景珏没有再回应秦恪渊,他隔着囚笼,仅仅抓着毕玲燕的手,痛苦哀嚎着,而毕玲燕眼神失神的看着天,此刻好似因为绝望而精神崩溃了。
她破碎的金丹变成无数玉色的气体,透过她的身体贴着地面流淌,那是上品金丹磅礴的力量,这些力量回归大地,回归天地间,清霄大殿外广场铺就的白玉石灵光都亮了三分。
“好了。”冷霜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她放任了这一场闹剧,许是因为不能完成招凝的请求而有些许愧疚,许是因为她也想让这时墟偷渡者彻底在时墟中失去活下去的机会,又许是她看到玉景珏的痴情无端联想起自己的五千年的孽缘。
直至此刻,冷霜泷再也没有没有耽搁,那神光囚牢径直向天宫飞去。
在天宫和神光囚牢消失之前,冷霜泷最后一语又一次惊到了在场所有人。
“秦恪渊,你要的赔礼,天宫已经准备好了。告诉那小家伙,等她方便了,随时召唤天宫。”
冷霜泷饶有兴致地帮助招凝隐藏了她的真实身份,只是借着告诉秦恪渊,而告诉此刻伪装成林影的招凝。
而于此,招凝并不知晓,也不知她话语中的“小家伙”到底是谁。
她转眸看向玉景珏,玉景珏大抵是自知没有办法与天宫相争,只不住地痛哭。
秦恪渊落在地上,亦看向玉景珏,还不待他说什么,玉景珏却忽的摇摇晃晃站起,他眼眶通红,已经哭得流不出眼泪了。
他对秦恪渊道,“秦兄,我知道,知道我刚才那么做的确勉强你了,可是,我不想看着燕儿就那般没了活下去的机会。”
招凝抿了抿唇,她不知现在该庆幸玉景珏还理智尚存,还是悲哀他还看得这么清楚。
他吸了一声,斜仰着头看向天空,天空早就没有天宫和神光囚笼的影子了,可是他的目光还在逡巡着。
“燕儿啊,燕儿,当年我们就擦肩而过,好不容易再相逢,冰释前嫌,却没有想到换来再一次的诀别,燕儿啊,是我无能,是我无力。”
紧接着,他展开双手,目光如同死尸般盯着自己交叠的掌心,猛而之间,大吼一声,灵光爆开,向自己眉心轰去。
可是,在场元婴便有数人,围观的金丹真人更是超过双手之数,怎么可能就这么看着他自戕。
果真,他的手掌定在他额前三寸。
秦恪渊一挥手,玉景珏的境界被暂时禁锢。
他朝后看了一眼,纪岫会意,赶忙瞬身过来,将玉景珏扛了出去。
目光再落在招凝身上,微微示意,招凝顿了顿,转身身形虚化,消失在原地。
但她并没有再化作本来的模样,只是站在一处高枝上,看着有些躁动的人群。
石越泽不知何时出现在招凝身边,也没有看招凝,只是挪动脚步往招凝身边凑,传音道,“你这当真是厉害啊,刚直接拦天宫。”
招凝没理他。
不过石越泽却依旧饱含热情,甚至带着几分得意,“不过,你这冒险一举,却是出乎意料的效果,我极剑宫没有丝毫损失,反而因此名声大噪,现在整个昆虚,哦,你再看看这里面藏着其他修真界凑热闹的修士,应该说是整个九州,都知道我们极剑宫的大长老额外得天宫亲眼,可不能随便惹极剑宫。”
招凝在他絮叨中无奈地转头看他,“那我就收回最开始那句‘对不住’?”
“诶,这你不能收。”石越泽说道,“你这么堂而皇之……出去,可顶的是我极剑宫的脸面,不过,咳,功过相抵。”
就在这时,却听天空中宫瑎说道,“秦恪渊,你看什么呢?莫不是还想把我们玉华宗前宗主拖下来,直接让她神魂俱灭?”
这一声嘲讽,不过是在发泄被打断的计划。
他原是想利用毕玲燕暗算秦恪渊的,却偏偏冒出来什么“时墟偷渡”,甚至把天宫都引出来了。
可秦恪渊没有理他,只是呢喃了一声,“辰时了。”
他忽的提音,“洪杰!”
洪杰瞬而反应,“是!”
紧接着几个金丹真人直接瞬身到广场上,施展术法,灵光同时向大殿之上的云绝钟,云绝钟轰轰钟响,只听这钟声恢弘威严,每一声仿佛都敲击在神魂之中。
在场众人一愣,终于明白,这是按照时辰,要开启复宗大典了。
整个大殿忽而起了变化,万丈光华在清霄宗大殿后方绽放,光芒四射,光芒之下清霄大殿仿佛都变得渺小了。
有人皱了皱眉,有人无声叹了一口气,有人撇撇嘴,有人看着振奋,有人却是小动作不止。
就在这时,寒霜宗的宗主突然冷冷吼了一声。
“秦恪渊,你就想这般复宗?你以为你告诉所有人,清霄宗不是入魔之始,不存在魔种,你就能把你自己摘去了吗?!那是清霄宗,可不是你!”
“是你的手亲手斩杀了昆虚五千三百人,是你直接造成了昆虚血腥杀戮之影,是你让整个昆虚五十多年了仍旧被业火重重燃烧!”
他说话间,那万丈光华中,却见清霄宗祖师虚影出现在其中,身姿魁梧而高大,手持着一柄钦天锏,看不清样貌,但是那威严与肃穆让在场所有人瑟瑟。
可是,意外的是,那虚影格外的黯淡,即使被万丈灵光掩盖着,仍旧能察觉到上面被火焰灼烧的痕迹。
那是……
“哈哈哈哈哈!”寒霜宗宗主大笑道,“秦恪渊,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造成的下场,你在清霄宗造成的杀戮,违背了天道之力,业火降临,正一点一点烧去你们清霄宗的道统,烧尽你们清霄宗的气运,你们清霄宗迟早会完的。”
宫瑎大抵也没有想到此事,即使知道昆虚被业火无形燃烧着,但是昆虚浩浩万里之地,再怎么烧,总不会顷刻间烧尽的,却没有想到这天道也认为错在清霄宗。
于是再这样的景象下,罗真人神色大变,猛地收了法术,告祖师之阵,少了一道光华,此刻那背景中的万丈华光都黯淡,反而使得祖师虚影身上的业火痕迹更加明显了。
他怒吼道,“秦恪渊,你果然是魔头!你一定是故意的!你要杀昆虚入魔修真者,为什么要在清霄宗,为什么要毁了清霄宗?!业火灼烧,清霄宗的气运完了,哈哈哈,完了!”
连邵峻等人也迟疑了。
甚至有人说道,“难怪清霄宗五十年中一直走向没落,就是因为这样吗,这,这……”
于是有更多来自清霄宗弟子的控诉,“我们此身皆系清霄宗,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未来毁了。”
“因为清霄宗惨状而自戕,因为清霄宗的没落而被冷眼被偏见,我们这些普通弟子又何其无辜。”
“你们是不是疯了!”洪杰吼道,“是首座带来的业火吗?难道不是魔种造成的吗?看到清霄宗惨状便自戕,你们如此脆弱的心境若不是首座将你们安排出去,你们以为留在宗门中,你们就不会被魔影响,就不会魔化吗?!”
艾柏跟着斥道,“清霄宗再怎么没落,若是弟子都在,若是剩余五百弟子齐心协力,又怎么会走到如今这地步,这些事不都是因为你们自己?!”
这些话语的驳斥好似起了些许的作用,清霄宗弟子的声音小了一些。
可是,但还有其他人见不得好。
落霞宗宗主冷冷讽道,“哦,他秦恪渊已经成就元婴了,成为九州天宫之下第一人,无人可挡,一切反驳之声都要偃旗息鼓在他那元婴威压之下。可怜又无辜的清霄宗弟子们,却连抱怨都不可以。”
大抵这样的话激化了所有人的情绪,这些情绪中带着说不清的自私、愚蠢、嫉妒、狠意。
“是啊,他是元婴上人了,他又能如何,他听几句抱怨为什么不可以。”焚天宗一位长老隐在人群中说道。
“抱怨?什么狗屁抱怨,是他杀了我的至亲,我的爹娘都死在了那场屠杀中!我为什么不能恨!”
“我师妹那么小,那么可爱,不过是渴望听道罢了,就让师父师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什么不能控诉!”
“我本应该能成就上品金丹的,就是因为这昆虚气运衰落,我连结丹契机都没有了。”
“……”
听着这些控诉,招凝仅仅握着拳头,她周身浮动着前所未有的杀意,她的目光划过那一张张自私自利的脸,仿佛当真要开启一场杀戮。
石越泽拦着招凝,“冷静,冷静,不能动手,若是当真动手,就真的中了他们的奸计了!相信老秦会有办法解决的!相信他!”
招凝闭上眼,解决办法,真的有解决办法吗?如果秦师叔孑然一身,如果秦师叔不是清霄宗首座,那或许不理就罢了,可是他是,他是清霄宗曾经所有弟子的信仰,是清霄宗的弟子首座,是刻在清霄宗大道上无法忽视的一人。
没有办法的。招凝知道,在秦师叔那日告诉她,总要有人承担这一切的时候就知道了。
在无法压制的声浪中,秦恪渊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他目光锁定在那祖师虚影身上。
他的声音沙哑沧桑。
“祖师在上,弟子清霄宗第六百八十七代弟子,清霄宗第三十九任弟子首座,敬告清霄祖师。”
没有人想到秦恪渊竟然这般不顾所有人的质疑和控诉,直接向祖师敬告。
所有人怔了片刻,紧接着更大的声浪似要掀起。
就在这时,却见秦恪渊面向祖师轰然跪下。
一瞬间所有人的静了,他是九州天宫之下第一人,是元婴大圆满的老祖,他应该不跪任何人,哪怕面前是祖师虚影。
这一跪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半空中的元婴上人互相交换了眼神,一时间竟陷入古怪的震慑之中。
而地面上的清霄宗长老,清霄宗弟子,一时间呆呆地看着,刚才此起彼伏的控诉就像是肮脏的唾沫。
“师兄!”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送玉景珏归来的纪岫怎么也没有想到回来之后会看到这么一幕。
“首……首座!”洪杰等人呢喃着。
“老……老秦。”石越泽不懂,他指着秦恪渊,极为恍惚地看向招凝,“他,他为何……”
招凝目光悲戚地落在秦恪渊身上。
为何?当然不是因为那些控诉,更不是那些言语浑水,是为了清霄宗,他是跪清霄宗那场大难后无辜死去的弟子,他是在跪因为这场大难清霄宗气运消散而因此受到牵连的弟子,他是跪清霄宗近万年的道统传承险些在自己手中消亡。
这是他作为清霄宗首座的责任,作为清霄宗代宗主的使命,作为清霄宗地六百八十七代弟子的赤忱。
他当然可以无视这一切,可是他是秦恪渊啊。
只听秦恪渊声音洪洪,仿佛透过冥冥,穿越时空长河,敬告清霄宗立宗祖师。
他说,“弟子无能,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宗中弟子入魔,不能挽救那些入魔弟子,只能亲手斩杀。”
他说,“弟子无用,不能抹平魔化后患,使清霄宗数百弟子远走宗门,使清霄宗弟子无辜受累,使清霄宗弟子流离失所。”
他说,“弟子无力,不能阻挡业火降临,使清霄宗气运消散,使清霄宗道统没落,使昆虚深陷混乱。”
他每一声都像是敲击着那些刚才控诉弟子的心,这一刻那些弟子恍惚间不知如何深处之地,好像终于明白,自首座归来,就从未责怪过他们,从未驳斥过他们的控诉,甚至将已经不像是宗门的清霄宗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秦恪渊脊背那般笔直,他无愧于心,无愧于大道,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想让那些对清霄宗无端的指责,无情的谩骂,无理的偏见,从清霄宗无辜弟子身上转移。
“此为我秦恪渊一人失职,万事万错皆于我身,与清霄宗无关,向祖师告罪。”
他向祖师神像叩首。
见此一幕,纪岫哀痛至极,缓缓跪地,洪杰无声闭目,跟着跪地,艾柏已不知何情绪,默默跪下,紧接着,所有和秦恪渊一起从坠仙域出来的清霄宗弟子都跪下了。
邵峻早已不知心中震撼,他无声无息,也跟着跪下。
于是,清霄宗剩余弟子中,也有些许人跪下了。
招凝不跪,她看着天空,目光中滚着泪,却也滚着坚定,好似透过祖师神像在质问时间长河上游的祖师。
“你听见了吗?”
“这是师叔撑起的清霄宗,不是你的。”
没有人听见招凝内心的声音。
秦恪渊站起,脊背已经似剑般笔直,他缓慢转身,看跟着他跪下的众弟子,看来自昆虚所有围观的修真者。
他说,“我秦恪渊早就说过,我从来不否认我杀死了五千四百名昆虚修真者,从来不否认我手中沾满了鲜血,今日,以我秦恪渊之名,一切皆在于我。”
却见他忽而右手向前,手中银辉酝酿,却见一道光华直接冲向云霄之上,紧接着在整个昆虚的天空中浮荡开。
天地间好似有什么力量在涌动着,冥冥中好似有什么玄之又玄的杀机在向他靠近。
最开始是清霄宗祖师虚影,虚影上星星点点的业火脱离,转而飞进他的身体。
他身形没有丝毫晃动,紧接着,整个天空好似出现了业火的痕迹,顺着那虚影一重一重落在秦恪渊身上。
这样的过程极度的漫长,眼看着他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眼看着他长发从掺白变成满白,眼看着他从半百模样变成耄耋老人。
“师兄!”
“首座!”
“老秦!”
“秦恪渊!”
“……”
一时间清霄宗弟子,其他宗门的人,以及所有人都惊喊出声。
招凝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她眼中的泪水一串串留下。
这就是清霄宗想要的结果吗,这就是昆虚想要的回应吗。
清霄宗灼灼业火加身,整个昆虚茫茫业火凌身,他周身都缭绕起火焰的虚影,他周身三丈之地都在火焰燃烧中扭曲。
直至最后一缕业火临下,他左臂无力垂下,身形摇摇晃晃,他抬眸,是虚弱、是濒死的神色。
可是这一刻,没有任何一人觉得他弱小。
不知何时,围观修真者中有一人跪下,似是终于在此幕中问心有愧。
于是,有了第二人,第三人跪下……直至整个大殿外围跪了大半,那些仍然站在其中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也跟着跪下。
秦恪渊咽了一口血。
他说,“无须你们跪。”
他道,“从此之后,昆虚再无业火,昆虚气运再起,若是再让我听到一人控诉清霄宗之乱,秦某,便再取一血!”
秦恪渊身形摇了摇,他看向招凝的方向,招凝瞬身而靠近,在最后要倒下之时,他撑在招凝肩膀上。
“洪杰。”
洪杰抬头,膝行至秦恪渊身前,声音哽咽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他指向祖师神像,“跪祖师神像,从此你就是清霄宗宗主。”
“首……座……”
但秦恪渊却微摇头。
“从此我不再是你们清霄宗首座,清霄宗也再无秦恪渊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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