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林深处

“不知道。”琉璃说。

        “你等等，”桃子拦住她说，“或许是我师父来接我的，我若走了，他岂不是扑个空？”

        琉璃盯着她说：“你逃出去再说，若能出去还怕找不到他么？”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但是，快走吧！”她一把拉住桃子，不容分说拔腿就跑。

        桃子跑了好久好久，跑得气喘吁吁，她觉得自己已经跑出去很远很远了，喊杀声已经听不见了，火光也看不见了，只有重重叠叠的密林，高高地在头上摇晃的树枝，在月光下变化成各种各样古怪的形状，琉璃终于停下了，桃子弯着腰只喘气，累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胸口很闷，喉咙很疼，几乎立刻就会倒下去。

        四周很安静，只听见桃子的喘息声和树林的沙沙声。

        “铮”，一声轻响打破了沉默，然后陷入了更加深沉的沉默中。

        桃子抬起头，看到琉璃拿剑指着她，可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她早就知道或许会有这一幕，从她说“快走吧”来拉她的时候，桃子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气，这个味道她很熟悉，午间餐盘上的味道是她的，可是那并不是桃子第一次闻到这个气味，她第一次闻到是李顺死的时候，在腥臭的血气里掺杂了一丝甜腻的香气，那天桃子信口说“装神弄鬼通常是女人才做的”，纵观整个野夫山上就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桃子另一个就是琉璃，又加上那难得一见的“金刚丝”，那天装神弄鬼害死李顺的人不是楚雄更不是枉死的郭子，是琉璃。

        桃子很怕，脑子却出奇的清醒：“你早就知道，我和他们一样是来找你的。”

        “自然知道，我见过你，如此寒酸的女人，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你为什么要杀李顺？”桃子想，她要尽量拖延时间，或许师父父会赶来救她。

        “李顺……哦，他呀。”琉璃仍旧是一板一眼地笑，“不小心的，未必非他不可，我只是在那里布个局，想把你们吓回去，是他命中该有此一劫。”

        “那老汉也是你杀的？”

        “那不是，是楚雄杀的，他跑来报信，本应报给我爹却傻乎乎报给楚雄，楚雄便知道了我爹私底下纵乡民杀人越货的勾当，一怒之下就将他杀了，害得我爹也受牵连。”琉璃说完又是一笑，“你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并问了吧，我也不急着要你的命，反正这地方是不会有人找来的，楚雄也找不到，找到了我也不怕，你我不过尺寸之间，我要杀你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罢了。”

        她这话说得令桃子很绝望，“你何苦为难我。”

        “非是我为难你，你为难我罢了。”琉璃笑道，此番她不再是一板一眼地笑，却是有些凄苦，“我自嫁了罗大海并没有享两天福，他就又娶了小的，那小狐狸精正如你差不多年纪，岁数不大却如你一般会勾引，整日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讨男人喜欢，他便愈发嫌弃我，从前爱我时每每叫我变戏法给他，如今却说我只懂些猫狗儿**的本领。”

        桃子听到这方知自己原猜测的不错，这女人果然是通晓口技的。可是对于她强加给自己的“小狐狸精”的赞誉却不敢苟同，她只知道琉璃嫉妒她抢了压寨夫人的位置，却不知这个“压寨夫人”的身份于琉璃而言是保命的。

        老楚雄的确是用蛊毒才制住野夫山这一干贼匪，那解除蛊毒的配方起初只有他知晓，如今只有楚雄知晓，哪个胆敢造反必会暴毙而亡，偏偏此时被他发现了琉璃她爹私纵乡民谋财害命的事，必会引起对他们猜疑，琉璃唯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在楚雄确信要置他们于死地之前坐上压寨夫人的位置。

        琉璃又说，“我便想着弃了他独自跑出来，原也不是真的要跑只是想吓吓他，我知他爱财如命，便将他的破烂宝贝匣子一同带出来了。”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口气，“反正我这回是回不去了，回去也是死。”

        桃子听到破烂宝贝匣子立刻想到之前在船上被她打翻的那个，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个匣子。

        琉璃幽幽地看着她，“此番我若死了，便叫你给我陪葬，我若不死，便当是拿你祭奠我那过去的若干年。”

        桃子觉得她这话极不讲道理，可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她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经无话可说，无事可问，似乎接下来的也就只有等死了。

        可她依然期望着能有转机，她总觉得她的生活刚刚有了些转机，若令她现在去死，她真的不甘心，她摸到手底下有一块石头，如果在她向自己刺来的瞬间能够躲开又奋力将石头向他的面门投去，或许能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桃子这样打算的，她也这样做了。

        电光火石之间，就像当时把楚雄的神石扔出去那样，桃子把手底的石头扔了出去。只听得“啊！”，打中了！桃子雀跃又紧张。

        却听那人骂道：“瓜婆娘，你砸死瓦！”

        这口音有点熟悉。

        楚雄背对着她，乌亮的头发简单地束成马尾，前所未有的像个头领，对琉璃说道：“瓦的女人你也敢动，瓦看你是真的活够了。”这本是很有气魄的话却因为口音的缘故变得有点可笑，但琉璃却笑不出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还能让桃子被救下来这是其一，其二是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认出那是跟着罗大海的商队一起的人，那人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琉璃隐隐觉得他在那里已经站了很久了，可是直至此刻她才发觉他的存在，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仿佛那树下站着的不是人而是鬼。

        “你……你是谁，你是来杀我的？”

        她的话和游离的目光提醒了楚雄，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他忙跳到一边，这才看到树下的容易，神色也是一惊。

        这里面最激动的当属最后一个看到他的桃子，“师父父，你来救我了！”说着就扑上去。

        身后却有一个人喊：“不许去！”自然是楚雄，他说道，“你是瓦的媳妇，怎么能找别的男人。”

        琉璃见机突然冲向桃子，两个人抱做一团双双滚到山坡下，此时的琉璃头发都散了，面目狰狞状如恶鬼，楚雄和容易已经双双跳下来，注视着她们。

        琉璃失去了之前的自信与淡定，虽然她挟持着桃子，可她比桃子更像一个被挟持的人。

        “不许过来！你们都不许过来！否则我这就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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