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一片伤心画不成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南乡子·为亡妇题照》纳兰容若

        接到冯老爷子的电话，燕少菲才想起这几天忙过头，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记和老爷子打声招呼。她趁着杨慎言陪冯胜凯的功夫，去了一趟老人家，把事情和老人交代清楚，冯昌平派来的人很快到达，燕少菲都没来得及去和自己爷爷奶奶说句话，就又急匆匆返回医院。

        杨慎言让他们先行一步，他回去把几个公司的事情吩咐一下，随后赶飞机和他们在海边汇合。

        一路上，医护人员胆战心惊，唯恐生意外，后来见不时有直升机在上空巡航，终于轻松一些。

        冯胜凯一路心情非常好，人也出奇的精神，休息的时候，还下车和燕少菲说说笑笑的到处拍照。因为考虑到冯胜凯的身体，一路车行非常缓慢，天黑大家会就近住宿，天亮后，等冯胜凯睡醒后吃好饭再慢慢出。

        快到基地的时候，冯胜凯却非要在一处靠近海岸的地方停车，拉着燕少菲下去玩，大家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只好远远的跟在两个人身后。

        “阿堕，没想到五月的大海这么漂亮。”冯胜凯走得多了，有点累，靠在燕少菲身上喘着气。

        “是啊，阳光很温暖，海面这么平静，真是个好日子。”燕少菲揽着他的腰，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窝上。

        “阿堕。”冯胜凯握着她的手：“你不在京城的半个月，我把家里的财产都转到你名下了，那些都是我挣的钱，给你花的。”

        “嗯，好，我知道了。”燕少菲回握他的手：“我以后不出去挣钱，既然卖身给你，就乱花你的钱，让你心疼。”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就让我留在大海里，我小时候很讨厌这里，但是我们家既然是海军世家，大海就是我们最好的归宿。爸爸妈妈很喜欢这里，我们做的事情也跟这里有关，留在这里最安心。”

        “好的，我留在这里陪你。”

        “你陪我一年就行。”

        “好的，陪你一年。”

        “爷爷很喜欢你，你多去看看他。”

        “嗯，好的，我经常去烦他，跟爷爷讨糖吃。”

        “爸爸妈妈有我陪着，你就不要经常过来了。”

        “好的，我会偶尔过来看看。”

        “阿堕？”

        “嗯？”

        “好好待慎言。”

        “好。”

        “不许哭鼻子。”

        “好，我不哭。”

        “今生，我欠了你三个字，下辈子再还。”

        “好。”

        “阿堕，我有点累，想歇会。”

        “见了爸爸妈妈再歇好吗？”

        “我好像撑不到了。”

        “我让爸爸妈妈他们过来，你等一下，好吗？”

        “不了，小时候等的太多，我不想等了。”

        “好。”

        燕少菲扶着他坐下，就那样让他静静的靠在她身上。

        “我想……好好……睡……一会，别让……他们……折腾……我……”

        “好……”

        冯昌平和童晓天赶到的时候，两个人就那样坐在海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生，所有的人都静立在他们身后，远处还有直升机的轰鸣声。

        最后，是疯了一样拼命赶来的杨慎言把冯胜凯抱回车里，送到海军基地。

        葬礼简单而隆重，结束之后，燕少菲让冯昌平找了一艘舰艇给她，她抱着冯胜凯的骨灰，一个人登上舰艇，杨慎言和柳眉要陪她去，也被她婉言谢绝。一直等舰艇驶到大海深处，她打开骨灰盒，将他的骨灰一点一点的洒在大海里。她一个人坐在船舷，一直到夕阳西下，暮色渐起，她才让舰艇返航。

        童晓天已经哭晕了好几次，见她回来，抱着她又是一阵痛哭，燕少菲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非常的安静。

        非常的安静，自从冯胜凯去世，燕少菲的表现就一直非常的安静，安静到让人害怕。但是，她的确是非常的安静。常常那样安静的坐着，安静的吃饭，安静的对待其他人。前来参加葬礼的人，慢慢散去，她安静的送走一个又一个人，直到最后，就只剩下杨慎言一个人。

        “慎言，”燕少菲见杨慎言一直不肯走，终于开口说话：“我答应凯子会在这里陪他一年，你回去吧，公司的事情很多，我写了一份委托书，这一年，公司的所有事情全权委托你处理。”

        杨慎言见她主意已定，也毫无办法，只好收拾东西离开。

        燕少菲住在冯昌平家，童晓天的身体大不如前，燕少菲细心的照料着她。每天傍晚时分，她都会顺着门口的小路，打开通往海边的栅栏，在海边一坐就是半天。

        童晓天有一天收拾她的房间，现到处是纸笺，上面写着一词：“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童晓天默默收起来，也不敢去问她。她不出去的时候，也常常一个人枯坐在房间的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大海呆。童晓天想把房间里的被褥装饰换掉，她也不肯。就那么一直用着。

        童晓天上班以后，她偶尔也会去接她下班。有时候也会到力学实验基地那边去看看。从外表看，谁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如果不是她太反常的行为，童晓天甚至都要怀疑，儿子的去世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童晓天问她有什么打算，她只是淡淡的说道：“我答应凯子在这里陪他一年，一年后再说吧。”然后，她就真的耐下心来，住在家里，风雨无阻的到海边坐着。有一次海浪非常大，童晓天担心有危险，无论如何不让她出门，她却异常的坚定，赶着平时的点出了门。

        冯昌平知道后，了一通脾气，让警卫员到海边去找她，她却摇摇头，仍然按照平时的时间走回家。

        燕少菲本来就瘦，这一段时间，更是显得异常消瘦。她在基地关了手机，打过来找她的电话，她一个都不接，她也从来不打电话出去。

        转眼到了春节，冯昌平和童晓天因为儿子的事情，不愿意回京城过年，三个人就在基地吃了一顿年夜饭。童晓天趁着气氛还算好，依着冯昌平的意思劝道：“阿堕，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看老人家吧，他们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不回去，他们都不安心。”

        “没关系，他们不会生我的气。”燕少菲摇摇头，直接拒绝：“妈，爸，你们不要再劝我，我说过要陪凯子一年，一年不到，我是不会走的。”

        晚上，冯昌平见她又坐在海边呆，叹着气对妻子说道：“这孩子，真是傻，年纪轻轻的，守在这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是啊，现在这世道，像她这样重情重义的孩子，真是少见。”童晓天擦了擦眼泪：“她和凯子一起长大，感情比我们还深，她这么年轻，还有大半辈子，真要好好想个办法才是。”

        “都说凯子脾气拗，我看她拗起来，一点也不输凯子。”冯昌平摇摇头：“实在是不忍心逼她走。”

        燕少菲晚上回到家，却郑重其事的找到冯昌平：“爸，以我现在的状况，有没有办法入伍海军？”

        “阿堕，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干嘛要到部队？”冯昌平直接反对：“你现在手上做得事情非常好，好好把事情做下去就行，可千万别胡思乱想。”

        “爸，您如果不同意，我就去找爷爷。我想到海军舰艇上服役，不知道有没有相关的兵种可以让我去做？”燕少菲坚定的说道。

        冯昌平见她不像是偶然的想法，一时有些踌躇：“凡是技术兵种都可以，不过，舰艇上的工作都非常辛苦，几乎没有女兵会到舰艇上服役。”

        “我想去磨练磨练，以爸爸的身份，相信是很容易的事情。”燕少菲顿了顿：“这些天，我想得非常明白，无论以后做什么事情，我都想先当当兵。”

        以冯昌平在军中的地位，别说是燕少菲这样的身份，随便安插十个八个人，都是小事一桩，他和童晓天商量了很久，又专门征求了冯老爷子的意见，最后，在童晓天的技术部门，直接帮她弄了个上尉军衔，燕少菲倒无所谓，她只是不想让冯昌平夫妇操心，躲在海上陪冯胜凯而已。自从到了军队，燕少菲经常要求出海，童晓天也不能总是干涉她，只好随她去了。

        杨慎言听到燕少菲去海军服役的消息，已经是快到冯胜凯的忌日，他打算去海军基地祭奠冯胜凯，出之前去见了一趟冯老爷子。

        “慎言，你去了之后好好劝劝阿堕。”冯老爷子这半年，精神已经大不如前，他歪在书房的软榻上，看着杨慎言，想起自己的孙子，不禁长叹一声：“阿堕年后加入海军，成天在海上飘着，谁的话都不听，兴许只有你和叶家丫头的话，她还能听进去一些。”

        “冯爷爷，您的话，她也不听吗？”杨慎言没想到她竟然去当兵，一颗心顿时沉下去，无边无际。

        “哎，她的脾气你也清楚，看着是好说话，真要主意定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冯老爷子又是一声叹息：“女孩子家，年纪轻轻的，也不能这样耗下去，我一直是拿她当自己的孙女一样，怎么能不心疼啊。”

        “爷爷，您别太担心，我会好好去劝劝她的。”杨慎言为了宽慰老人，只能答应下来，以她的脾气，真的是很难说。

        杨慎言回到公司，将事情交代给小李和宋玥，回家收拾行李，正准备出去机场，却在停车场遇到前来找他的温慧仪。

        “慎言，我有事和你说。”温慧仪好不容易堵到他，站在车前不肯离开，杨慎言看了看时间：“给你半个小时。”

        坐到车里，杨慎言也不着急，温慧仪见他一声不吭，只好鼓起勇气：“慎言，我知道你喜欢燕姐，可是，我们一天没有离婚，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她那样的身份，绝不会随便你乱来。”

        “所以？”杨慎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不会离婚的，这辈子都不会离。”温慧仪坚定的说道。

        “随你，我已经把选择权交给你了，想好了就自己选。”杨慎言有点不耐烦的看着手表。

        “现在凯子不在了，你难道不想娶她？”温慧仪一年来为了找他谈话，费了不少功夫，可是他永远不是在忙，就是躲的远远的。

        “你自己的话说完了就下去吧。”杨慎言眯起眼睛笑了笑：“难道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说的还不够清楚？给你离婚协议的时候，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你想要我重复多少遍？”

        “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不就是想得到她？”温慧仪口不择言，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到头了，总是见不到丈夫的婚姻生活，让她的情绪渐渐越来越烦躁，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哪一天。

        “慧仪，说完就下车吧，我要去机场，我最后再说一句，希望你好好记住：我早就把选择权交给了你，这是我为这桩婚姻做的最大努力，也是对你最后的尊重。”杨慎言说完，也不看她，直接动了车子。

        温慧仪知道他的脾气，只能打开车门下车，看着他毫不犹豫的离去。她颓然靠在边上的柱子上，为了一桩各取所需的商业联姻，她把自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为了这个男人，她却让自己变得更加不堪。

        杨慎言到达海军基地招待所的时候，丁原和徐渭却比他还早。三个人坐在招待所的房间里，谁也不说话，柳眉和李易非到的比较晚，到了也是沉默。大家一起到楼下的餐厅吃晚饭，杨慎言才把燕少菲到海军服役的事情告诉大家。柳眉一听，眼泪就没停过。

        大家都没心情吃饭，餐桌上除了柳眉的抽泣声，没有一点声响。冯昌平的警卫员却在此时进来，大家赶紧起身迎接他。警卫员知道这些人的身份，非常客气的让大家落座：“冯司令让我邀请大家明天到家里吃顿便饭，还有，燕上尉目前随舰艇出海，最早也要三天后抵达基地，冯司令想请各位滞留几天，等燕上尉回来再走，不知道各位时间是否许可？”

        “当然。”杨慎言望了望其他人，大家都沉默着点点头。

        警卫员点点头：“各位都是燕上尉和冯少的至交好友，冯司令的意思呢，是想让各位好好劝劝燕上尉，她目前出海太频繁，身体和精神都会吃不消，当然，如果能让她离开部队，那是再好不过。”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杨慎言代替大家答道，警卫员把冯昌平的意见转达到，也不多做停留，交代招待所负责人好好招待大家就转身离开。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沉默，柳眉已经哭得没什么精神，眼睛红肿着，最后，她实在憋不住，低泣着向杨慎言说道：“你的话，她总会听一些，你先跟她说说看吧，人太多，她要是一口拒绝，反而连余地都没有了。”

        “我觉得还是你先出面比较合适。”杨慎言考虑半晌，看着柳眉：“你们俩的交情，其他人没法比。等见到她，别急着劝她放弃，先问问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要是你去问，她应该肯说实话。”

        “可是，她要是说了实话，我怕自己会倒戈支持她。”柳眉倒在李易非肩上，又是一阵抽泣。

        丁原叹了口气，语气萧索的说道：“是啊，如果是我，可能也会倒戈。”

        一室寂然，大家又陷入沉默。

        很久之后，柳眉勉强打起精神：“你们几个先回房吧，我有几句话和慎言说。”

        其他人知道他们四个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也不多话，李易非担心柳眉身体，对杨慎言说了句：“说完话送她回房吧。”杨慎言点点头。

        柳眉随杨慎言来到他的房间，两个人枯坐了半晌，柳眉才低低开口：“慎言，你那么爱她，不能为她多想想吗？”

        杨慎言站起身，隔着窗户看着远处，大海的声浪隐隐约约，在寂静的夜里飘忽不定：“你这是什么意思，柳眉？”

        “虽然有点对不起凯子，可是，总要先考虑活着的人。”柳眉靠在床头，有点无力：“她心里未必没有你，你就不能为她再活一次吗？”

        “柳眉，我知道你的意思。”很久之后，杨慎言才转身看着柳眉，声音酸涩的像没有成熟的梅子：“这辈子是没有可能了。你不知道，我曾经做过对不起凯子和她的事情，是我自己，亲手扼杀了唯一的可能。”

        “慎言，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柳眉看着杨慎言，这一年，他也瘦了不少，眉宇紧锁，挂着一抹阴郁，温慧仪和他之间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这个男人，是她一直藏在心底的旧爱，他一直这么出色，这么痴情不悔，她实在不忍心他这么一直蹉跎下去，柳眉强撑着起来，站到他身边：“阿堕和我说过，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劝你。慎言，你是男人，永远不会了解女人微妙的心思。”柳眉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像她这样保守的女人，如果接受不了你，会任你为所欲为吗？”

        “柳眉……”杨慎言心里一颤，转头看着柳眉。

        “去除婚姻的约束，给她三五年时间，让她把凯子藏在心底，你，能为她做到吗？”柳眉顿了顿，重重叹了口气：“为她，我做事不分对错。”

        “当然，为她，我从来没有原则，不分对错。”杨慎言也重重叹了口气：“只要她肯接受我。”

        柳眉一直望着黑魆魆的窗外，这时候也转过头看杨慎言：“她很容易原谅别人，对别人都好。但是，她很难原谅自己，尤其是在对你的事情上，你如果不帮她解开这个结，她这辈子，恐怕都很难快乐！”

        除了部队上的人，来参加冯胜凯一周年忌日的外人并不多，毕竟，海军基地不是一般的地方，出入很不方便。

        祭奠仪式结束，部队上的人多数坐坐就走，冯昌平的警卫员在门口送客，冯昌平因为身份的原因，坐在客厅，非常沉默。童晓天拉着柳眉的手，看着儿子生前的这些好朋友，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大家知道她的心情，谁也没有主动打破沉默。

        直到阿姨过来请示，是不是要开饭，童晓天才招呼大家到餐厅就坐。席间，除了童晓天偶尔招呼大家不要客气，多吃一些，几乎没有其他声音。

        三天后的傍晚，五个人被冯昌平的警卫员邀请到码头。落日余晖，晚霞满天，海面铺满一层金光，远处，一艘巨大的军舰缓缓驶近，几个人被这样的场面震撼住，一时回不了神。

        军舰将近码头，码头的士兵齐刷刷列队敬礼，迎接舰艇进港，舰上的士兵在船头列队，像港口的人致敬。

        冯昌平的警卫员向几个人介绍道：“这艘巡洋舰很多部件都是采用云钢研中心提供的国产最新钢材生产的，一个月前第一次下水试航，燕上尉是作为技术校官随队的。”

        舰艇上的人一拨一拨下来，几个人翘张望，直到最后，才看到燕少菲一身戎装，和几位英姿勃勃的将官走在队伍的后面，一边走，一边低头交谈，全然没注意到码头的不同寻常。

        眼看燕少菲随着队伍往接送他们的车辆走去，冯昌平的警卫员让带队的一位将官，传话给她，她才抬头向这边望过来，似乎有点愣。柳眉顾不得军队的条条框框，直接跳起来向她挥手：“阿堕，阿堕！”

        燕少菲犹豫了一下，迈着大步向几个人走过来，高挑消瘦的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制服，在晚霞中缓缓走近，饶是大家熟悉异常，也不禁齐齐惊艳。

        柳眉开口第一句话，就泄了底气：“阿堕，你好漂亮！”

        燕少菲非常平静，她向大家点头致意，问柳眉：“怎么到这里来了？”

        “听冯叔说你们的舰艇今天返航，过来看看。”柳眉见她竟然如此冷静，满腹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谢谢大家过来看我，不过，我们刚下艇，还要回去复命，恐怕十天半个月都没时间陪你们。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大家就回去吧，都不是闲人。”燕少菲淡淡的说了几句，转头看向冯昌平的警卫员：“麻烦你帮我送一下朋友们，我随队返回基地了。”

        六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警卫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柳眉上前一拉燕少菲的手：“不行，你不准走！”

        “柳眉，我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也不能例外。”燕少菲拍拍她的手：“放心回去吧，我现在很好。”

        柳眉见她铁了心要走，一着急，心一横，拉着她的手不放：“军人又怎么了？我不让你走就不让你走，看谁敢拦我！凯子不在了，难道你连我们都不要了？”

        那边部队的将官已经得到消息，没等燕少菲返回，车子已经开走，燕少菲见事已至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六个人来到基地招待所的一个包间坐下，燕少菲沉默不语，大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柳眉开口说话：“船上那么辛苦，你就是当兵，好歹也去一个消停点的地方，为什么要去海上漂着？”

        “因为凯子在海上。”燕少菲一句话，噎得柳眉半天缓不过神。

        “好，他在海上，我知道他在海上。”柳眉心里难受，被她这样一逼，缓过神后，反倒豁出去了：“那你要陪他多久？难道就这样一辈子耗在海上？”

        “为什么不行？”燕少菲冷静的看着她：“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就这样待在海上，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你这个傻瓜！”柳眉终于绷不住，一把抱住她，眼泪唰的流下来：“一辈子要很久很久的，你真的要这样孤孤单单的熬着吗？”

        “哭什么。”燕少菲抱住柳眉安慰道：“我真的很好，没有什么想法，在海上的日子虽然寂寞，但是非常平静而安心，并没有什么不好。”

        李易非心疼妻子，见燕少菲不为所动，一时心里有气，不禁冷笑一声：“好啊，你当年那样劝我，如今却连我们的面都不肯见，句句话堵着我们，亏我们一心一意拿你当朋友，没想到倒是我们这一伙人自作多情，讨人嫌。”他一拉柳眉，将妻子拉到自己怀里：“别哭了，人家一点都不在意，你干嘛上赶着给人添乱！”

        燕少菲对李易非的话丝毫没有什么反应，她淡淡的对李易非说道：“李易，好好对柳眉，我把她交给你了。”说完，她站起身，竟然有离开的打算，杨慎言心里一惊，急忙伸手去拉她：“阿堕！”

        徐渭坐在靠门的地方，急忙站起来往门边一挡：“阿堕，话没说完，你今天不能就这样走。”

        丁原也站起身，啪嗒一脚踢倒自己坐的椅子，双手抱臂：“阿堕，如今没有凯子护着你，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不介意找你单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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