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颗糖
林疏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乐其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手里拿着小刀，对准了地上装垃圾的塑料袋在削苹果。
好不容易削好皮，她抬头就想啃一口，却意外发现林疏音已经醒了，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苹果。
“……来一个？”
林疏音点点头。
被乐其扶着坐起身，林疏音接过那颗又大又白的苹果直接啃了一大口，清甜爽口的果肉将口干舌燥的感觉压下不少。
这时才发现自己喉咙实在干涩，林疏音舔了舔嘴唇还是想先喝口水，便下意识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只是稍一拉扯，脚踝处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我来我来我来，”刚将小刀洗干净放好的乐其一转身发现林疏音的动作，立刻帮她将水杯拿过来，“疏音姐，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林疏音瞪大了眼睛，一只手举着苹果，另一只手掀开身上的被子，果然发现自己的右脚脚踝肿得很高，并缠了厚厚的绷带。
恐高还能把脚还崴了？
林疏音惊讶又好奇，接过水杯三两下喝光，将空杯子递还给乐其的时候没忍住开口：“我这脚……是怎么弄的？”
乐其恍然大悟，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忘记提醒你注意脚伤了疏音姐，怪我怪我……你下午的时候中暑了，拍最后一条片子的时候突然整个人晕厥，把所有人都吓坏了！而且当时你失去意识的时候正好威亚正好将你往下降，你没站稳，送到医院检查的时候才发现中暑晕倒的同时脚也给崴了。”
中暑？
自己晕过去不是因为恐高？
林疏音捧着苹果，不无担忧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那……医生有没有说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快则两个星期，慢则一个月。”
一个月……
按照目前的拍摄进度，顶多还有两个月便能杀青了，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整个剧组的拍摄都要延长一个月。
想到这里，嘴里的苹果如同嚼蜡，深深的愧疚涌上心头。
在病房外的走廊尽头打电话安排善后工作的袁媛听乐其说林疏音醒了，迅速结束了手头上的通话朝病房走去。
推开门，坐在床上像仓鼠一样用门牙啃苹果的林疏音看着窗外，另一只手还挂着葡萄糖，安分地放在肚子上。
听见动静，她目光一侧望了过来。
“脸色好多了。”袁媛微微一笑，走到床边的凳子前坐下。
看了看头顶的输液瓶，又抬手摸了摸林疏音的额头。
“下次有哪里不舒服要及时说，不要硬撑。”
林疏音含着苹果，点点头。
慢悠悠将嘴里的果肉咬碎咽下，她才闷声开口：“我这脚要是需要静养一个月，那公司是不是要赔钱啊？”
袁媛一愣，“赔什么钱？”
“……耽误拍摄进度钱？”
袁媛气笑了，用手指顶了顶她脑袋，“我们不向剧组索赔他们都谢天谢地了，还给他们赔钱？怎么跟个刚入行的新人似的？”
“况且，你为公司赚那么多钱，就算赔付也是区区小钱，不值一提。”
林疏音点点头，啃下一大口苹果，顿时安心许多。
她不是不懂，就是想确认一下。
主要是怕穆以凡又借口找她麻烦。
在医院待了两天，身体状态良好的情况下，林疏音很快得到主治医生的出院批准。
平时因为行程忙碌和作息时间都比较特殊，林疏音没和父母住在一起。
这次出院，袁媛二话不说直接将林疏音送回林家，将她交由父母好好照顾。
袁媛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没想到各种后果。
就比如此刻，林疏音躺在床上，看着保姆陈妈用推车推进来满满当当的食物，不一会儿就把特意加放在床边的矮脚餐桌摆满了。
食物的香味很快充斥了房间，陈妈走过去把窗打开，顺势将林疏音扶下床。
“陈妈，我自己没问题，”林疏音笑得牵强，“我上次不是跟爸妈都说了，我可以下楼用餐！脚扭了又不是下半身都瘫了……”
“哎哟，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陈妈直接无视了林疏音想自主下床的举动，扶她坐到餐桌前。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食物，林疏音艰难地拿起手机拍了张照，再打开微信将照片发给袁媛。
【我能吃吗？】
一分钟后没收到回复，又敲下一句话发送过去。
【或者你圈起来，我能吃哪几个菜？】
看了下时间，通常这个点袁媛都在开会，没等到对方回复，手机便被陈妈直接拿走，塞了一双筷子过来。
“快吃！趁热吃！”
-
平静的日子过了半个月。
这天一早，林疏音睡醒赖在被窝里刷微博，手机突然提示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袁媛：【大boss可能要去你家】
林疏音：【啊？】
袁媛：【早上会议结束后，他突然问我你最近的情况。】
袁媛：【原本我也没多想】
袁媛：【后来送份文件过去需要他签字，发现他办公室的门没关，无意间听见他安排祁白去购买补品】
林疏音：【买给谁？】
袁媛：【你觉得呢？】
林疏音愣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
林疏音：【买给我？？】
林疏音：【不会吧？或许是买给他朋友？】
袁媛：【你干脆说是买给他妈补身体】
林疏音：【……这不是极有可能吗？】
袁媛：【（你是傻子吗jpg）】
袁媛：【你在家等着看吧】
在家，等着？
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点开私人美容顾问的微信，林疏音迅速预约了几个皮肤护理项目，确保能把下午的时间排满。
起床洗漱过后，看了眼时间正好下楼吃午饭，吃完就出发。
完美。
拄着拐杖走入电梯，看着眼前显示的数字从三到一，林疏音心里唯一想的就是陈妈中午做了什么好吃的。
电梯门打开，空气中弥漫食物香味闻起来似乎要比起往日丰盛许多。
实在饿了。
林疏音拄着拐杖朝饭厅方向走快了几步。
“还挺灵活。”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疏音整个人愣在原地。
脖子一帧一帧机械回头，只见穆以凡赫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坐着同样不苟言笑的祁白。
林疏音脚下一软，受拐杖支撑才勉强稳住身形。
林一正好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自己珍藏许久不舍得喝的名贵茶叶，兴冲冲经过时看了眼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的林疏音：“音音啊，你不过去和客人打声招呼？”
说完径直走过去给穆以凡泡茶。
沸腾的水注入手掌大的紫砂壶中，不大一会儿，醇厚的茶味香飘四溢。林疏音拄着拐杖闷声走到茶桌前站着，透过腾腾热气去看穆以凡的脸。
他低垂眉眼，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认真细致地品味。
“穆总好。”林疏音的声音闷闷的。
支撑在肩下的拐杖握在手里突然变得不自在，莫名的窘迫感令她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穆以凡慢条斯理将茶杯搁置在桌上。
抬眼，目光从她裹着绷带的脚踝处一寸一寸往上，最终停在她的脸上。
“脚伤好点了？”
他说话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不带任何温度，明明只是稀疏平常的一句话，但就给人一种无形的气场。
林疏音点点头：“好点了。”
“好好养伤，其他事情有公司处理，不必挂心。”
“嗯。”林疏音温顺地点了点头，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是错觉么？
今天的他似乎有点……温柔？
林一看着二人对话，慈爱的目光从林疏音身上一转，重新落回到穆以凡身上。
他上楼取茶叶前聊到哪个话题来着？
哦，对。
说的是，穆氏收购「盛世」，穆以凡一跃成为林疏音的老板。
“把音音交到以凡你手里，我和孩子的妈都放心！”林一挑了个自认为不太突兀的开场白，重新打开刚才的话题。
林疏音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别看她现在很红，我都不知道她这个冒冒失失的性子怎么会红起来的？”
林疏音：“……”
“以凡啊，如果我们家音音给你添麻烦了，还得劳烦你多担着些……要我说啊，你俩还是有缘，这六年前——”
“爸！爸！”眼看话锋突转，林疏音及时打住。
虽说她不是要面子的人，但也不能完全不要啊。
林一不是说话不分轻重的人，只是自己六年前的所作所为实在太骇人听闻，他之所以翻出来再说一遍，想必是想再向穆以凡道歉一次。
只是在场的人里祁白还算置身事外，这种事情，林疏音自然觉得与其多一个人知道不如少一个人知道。
心中一急，拄着拐杖的手也变得局促：“爸，陈妈将饭菜都做好了，您看……”
说话时，林疏音慌不择路，向穆以凡投去求救的目光。
对方似乎心领神会，静默两秒，突然佯装起身，“林叔，是有些饿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疏音是始料未及的。
他……竟然会配合自己？
真·有被感动到！
“对对对，你看我一聊起来就忘了正事！”林一立刻起身，热情地将几人往饭厅的方向带：“先吃饭，先吃饭！”
三人未动身，一侧的电梯门陡然打开，盛装打扮的温雅从电梯里出来。
“是以凡来啦？”
以为温雅一早出去逛街的林疏音转身望去，霎时被惊在原地。
这个蓝色丝绸旗袍，头戴蓝色牡丹，脖子上挂一串大白珍珠，踩着蓝色高跟鞋走得绰约多姿的女人不像她妈妈，倒像是一只开屏到最大的蓝孔雀……
大受震惊的明显不止有林疏音一人，此时的林一更为激动，又不得不顾全体面，笑容平和却步履急促地走过去将她拉到一边。
“老婆啊，你今天这身打扮，是不是夸张了些？”
“这叫隆重，”温雅颇为满意地用手指扶了扶头上的牡丹：“你懂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见我未来女婿。”
“什么未来女婿？你倒是想得美。”
“什么我想得美？难道就我想？你不想？你不想吗？！”
自以为背对着别人说话就算是说悄悄话的二人丝毫没有考虑自己说话的音量。
身后听得一清二楚的三人里，唯有林疏音最为社死。
好想逃！
好想离开地球！
“你上去换身衣服。”林一低声催促。
“我不换，好不容易花两个小时打扮好的。”温雅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又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牡丹。
眼看局面僵持不下，被围绕在话题中心的穆以凡笑得温文儒雅：“阿姨今天的装扮很美，端庄优雅，婉约大气，搭配得十分精妙。”
林疏音扭头看他的时候仿佛一副见鬼的表情。
这些话刚刚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
这货还会拍马屁？
得到肯定的温雅更是底气大增，心花怒放径直越过林一，走上前去：“以凡果然是个有眼光的好孩子，饿了吧？来来来先吃饭！”
林疏音：“……”
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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