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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秦朗的音乐会开到了a市,就在三天后。他问了贺小山的地址,快递了一张票给他。

        简明这晚正好跟他那群老哥们儿相约吃烤肉。贺小山借口拉肚子,没有去。

        他将那张八点开始的票放在茶几上,躺在沙发上发呆。贺天鹅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地做背景,一会儿挠挠沙发,一会儿抓抓电视。

        七点半的时候贺小山站了起来,将衣柜里许久没穿的衬衫西裤翻了出来,对着镜子打了领带。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他扯掉领带,脱掉衬衫西裤,套上了一身常穿的运动装。

        他穿戴妥当,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年代久远的足球包,里面没有足球,但被其他东西塞得鼓鼓囊囊。

        单肩挎着足球包出了客厅,他蹲在地上给贺天鹅倒了猫粮,并且揉捏了揉捏那张软绵绵的猫脸,将贺天鹅两条爪子拎起来,提成个“大”字。

        “秃毛啊,”他叹道,“你妈要是知道我今晚见谁去了,会不会再也不搭理我了?”

        贺天鹅“咪咪嗷”一声,猫脸垂下去专注地看着食盆。

        “但我想明白了。”

        贺小山摸出那张值几百大洋的音乐会门票,对半撕了,扔进垃圾桶里。

        市文化中心,偏门旁的围墙边上,有一条死巷。平时用来堆放一些大件杂物,角落里还有一个停靠自行车的石墩。

        贺小山走到石墩上坐下时,悠扬的音乐正从一墙之隔的会场中传来,是秦朗曾教给他的《乡村骑士》间奏曲,虽然他拉得完全不成调子。

        他曾在这里听过四年音乐会,秦朗则坐在里面的vip席听现场,他不够钱买票,也不肯要秦朗的钱,就在这里蹲在地上一边画图,一边蹭音乐,等秦朗听完出来。对着秦朗的说法却是——他没兴趣听这个,在附近酒吧喝酒。

        他都不知道自己当年那种死不服弱、拼命逞强的可笑自尊是为了什么。他和秦朗只要有一人迂回一点儿,妥协一点儿,停下来对对方关注一点儿,或许都不会越走越远。

        但或许他们本就不在一条路上。

        贺小山抱着足球包,在石墩上坐了两个小时。会场内演奏渐入高/潮,他听见那种站在顶峰的激昂和振奋,还有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结束之后没多久,秦朗果然给他打了电话,问他在哪儿。

        贺小山报了自己的位置。从文化中心各个门口走出的人群熙熙攘攘,热闹了老一会儿,一直到人潮散得差不多了,秦朗才姗姗来迟。

        他还穿着演出时的燕尾服,脸上应该是化了淡妆,月色下皮肤光洁照人,轮廓秀美。贺小山拎着足球包站了起来。两人隔了几步远站着,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秦朗先道,“最近还好吗?”

        贺小山不爱说客套话,静静地又看了他一会儿,说,“你瘦了。”

        “一个人在外面,累一些,总要瘦的。你没怎么变。”

        “我胖了。”被喂得太好。

        秦朗笑了,“你真没怎么变。我不是说身材。”

        贺小山嗯了一声。

        “我这两年在法国,很想你。”

        贺小山攥紧了手上的足球包,“那时候是你先走的。”

        “但你也没留我。”

        “我留不住。”

        “你从没试过留我,你只会朝后躲。”

        贺小山闭了闭眼,“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秦朗说,“也是我的错。那时候我们都不懂事。”

        “嗯。”

        “你不问我这次为什么回来?为什么找你?”

        “为什么?”

        “我快毕业了,两条路,留在国外,或者回来。”

        贺小山看着他,“你总是把前途规划得很好。”

        “是啊,所以这次演奏会是一次试水,来找你也是一次试水,我想知道能不能回来,”秦朗说,他看着贺小山的眼睛,“我跟苏博那次事情之后就断了。后来在法国也有人追我,我都拒绝了。你呢?”

        ……

        简明塞了一肚子烤肉,喝得微醺,西装外套搭在肩上,拎着一个食品袋从酒吧里出来。三个兄弟还在里面继续喝,他却要先走了。

        “才喝几杯怎么就走了,周五晚上又没事儿,难道还回去查岗啊?”临走的时候大马招呼他。

        “家里还病着一个,”简明摇摇头,“给他带点儿东西吃。”

        “嗨,不就拉个肚子,什么病啊,你还真当祖宗伺候了,”三猴子说。

        简明酒喝多了,也没避讳,直接吐槽道,“那傻子一饿肚子就吃泡面,回头拉得更厉害,可不是跟祖宗似的。”

        一旁二愣子捶着桌开始唱,“郎君啊~你是不是饿得慌啊~你要是饿得慌,跟我四娘讲,四娘给你做面汤~”

        “滚滚滚,”简明踹完他就走。

        摇头晃脑出了酒吧,夜风一吹,稍微清醒了一些。简明拎起食品袋看看里面打包的鸡翅和薯条,想想觉得拉肚子吃了也不好,还是回去熬点清粥小菜算了。

        他一边挥手拦车一边直摇头,心里叹道,祖宗。

        贺小山跑前跑后地伺候他的时候,老爱叫他祖宗。但其实姓贺的才是真祖宗。他简明不管有没有人照顾都把自己拾掇得好好的,贺小山呢,一落了单就把日子过得跟屎似的,胡吃乱喝,昏天黑地,老让人牵肠挂肚省不了心。

        等了半天也没车,他见前面文化中心的路口人群熙攘,估计是一场演出才结束,车都在上游被截走了,于是朝着文化中心的方向多走了一段,试图跟人拼个车。

        走近了才看到文化中心门口的几幅大海报,简明没留神多看了一眼,扫到一张熟悉的舞台照,芝兰玉树的青年端着小提琴站在灯光中央。

        冷风一激灵,酒醒了大半。

        他皱着眉头往前又走了几步,看清演奏者的名字,又看清下面的日期时间。回想起贺小山最近心神不宁的样子,以及他今晚莫名其妙的“拉肚子”……

        简明的酒彻底醒了。

        ……

        “我有人了,”贺小山说。

        他的手机与此同时在兜里响了起来,他用的老款诺基亚,不是智能机。古旧而独特的铃声单调而刺耳,在空荡荡的小巷来回飘荡,在夜色里有些渗人。但他们谁也没理。

        秦朗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冷静,“什么时候的事?”

        贺小山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只能说,“最近。”

        “是什么人?”

        “……他很好。”

        “再好能有我们在一起十几年好吗?”秦朗说,“我比谁都了解你,小山,你是个念旧的人。你心里想的东西不容易变。你要真想着他,就不会出来跟我见面了。”

        手机还在兜里回响,这个时间里多半是网游里的队友打来催着上网刷副本。贺小山将手伸进兜里,按断了它。

        “我来是跟你道歉,”他说,“那时候是我不懂事,冷落你,才有后面发生的事情。还有,这些东西都还给你。”

        他将足球包递给秦朗。

        ……

        简明拿着手机在文化中心门口的广场上大步地走着。观众都散去到街道上拦车,广场上只有喷泉附近还站着几个年轻大学生,像是志愿者,举着“als冰桶挑战”的牌子,捧着募捐箱,拎着一桶一桶的碎冰,有拍照的有摄像的有穿着裤衩儿准备上战场的,哄闹成一团。

        简明拉住了站在外围的一个姑娘,“请问一号演播厅在哪个方向?”

        姑娘朝偏门的方向指了指,“那里过去最近。不过现在都散场啦,人都快走光了。”

        ……

        秦朗微皱着眉头拉开足球包的拉链,都是一些他以前送给贺小山的小玩意儿。

        “你比谁都了解我,我是个念旧的人,”贺小山说,“所以不结束就没办法重新开始。秦朗,我们分手吧。”

        秦朗蓦地扔开足球包,扑上去踮起脚尖摁住贺小山的脸就吻了上去。

        贺小山下意识想推开他,嘴唇一阵刺痛,竟已被啃咬出了血。他看见秦朗的神情,是伤心夹杂着愤怒狂乱,他这辈子从未见秦朗如此失态过,贺小山一时呆愣,松了手上动作。

        兜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激烈刺耳得就像此时响彻在他们耳边的心跳。

        “我不信!”秦朗捧着他的脸低吼着说,“我不信你能忘了我!十四年了贺小山,十四年了!你忘记你自己说过什么?!你说过你爱我一辈子!你他妈都能忘了?!”

        贺小山痛苦地说,“我没有忘,可是……”

        他下一句话被秦朗堵在了喉咙里,这次连舌头都挤了进来,熟悉而久违的触感带着痛楚的疯狂。贺小山一时呆愣,竟忘了作出反应。

        耳朵里轰然的心跳夹杂着手机铃声,甚至还夹杂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贺小山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匆忙向后退了一步!

        双唇相离响起一声夸张的“啵!”响,月色下一道银丝相连,贺小山嘴角挂着这道美丽的哈喇子,猛一回头——

        简明铁青着脸站在巷子口,手里握的手机几乎捏变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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