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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带你回家


早晨,阳光从窗户悄悄钻进来照在了弹钢琴的少女的身上。

        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钢琴的音色是单纯而丰富的,柔如冬日阳光,盈盈亮亮,温暖平静。清冷如钢珠,撒向冰面,粒粒分明,颗颗透骨。热烈如心跳,砰砰直响,心动神驰。

        王茵端了杯牛奶走上来,“喝杯牛奶吧,你已经练了很久了吧。”

        许佳停下手中的动作,接过牛奶。“没有,我想把这首曲子练好。”

        许佳一直都知道,不想被别人否定,自己就要更加努力。

        王茵其实挺心疼她的,因为许佳是她的女儿,所以她被赋予的期待值很高,不能出任何差错。女儿也一直把自己当做了她的目标和榜样。还记得许佳小时候看见王茵上台演出的时候,她就说,她未来也要成为和妈妈一样的钢琴家。

        许佳热爱钢琴不仅仅是因为受到王茵的影响,更多的是她享受弹钢琴的每一分每一秒。渐渐的钢琴成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很多时候王茵都觉得她其实弹得已经很好了,只是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很高。但她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许佳也会成为一名闪闪发光的钢琴家,甚至比她更耀眼。

        江冷现在正在学校旁的咖啡店,他对面坐着的是那次在火锅店跟他说话的男人。

        男人正细细品味着手中的咖啡,江冷把手中的电脑转了个头,递给他。

        他接过电脑,盯着电脑上的东西仔细的看了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你真的是每次都出乎我的意料。”

        “你喜欢就好。”江冷表情没什么变化。

        “不是我喜欢,是符合大众的审美。”男人的目光还停留在电脑上。

        “这是最后一次了。”说完江冷把东西发给他,然后拿回了电脑。

        接着他把电脑放到书包里,背在背上,站起来。“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男人沉默着没说话,江冷便走了。

        天色渐渐的变得昏暗,空中的白云和乌云正在交错着,没一会,白云被沉重的灰黑色取代。

        许佳往窗外看了一眼,应该是要下雨了。她跑到江冷房间,发现里面没人。

        “妈,你有看到江冷吗?好像要下雨了。”许佳跑到客厅,着急的问王茵。

        “他好像出去了。”她看了眼天空,“是要下雨了,不会打雷吧。”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声雷声,很响亮。

        许佳听到雷声顾不着那么多,拿了把伞,就跑出去了。

        “妈,我出去找找他。”

        “打电话问问他在哪里,你这孩子别着急。”话还没说完许佳就没影了。

        王茵拿出手机,打了一个江冷的电话,没人接。

        接着又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这下她心里也乱了,电话没人接,她在这干着急也没用,拿了把伞也打算去找找。

        刚打开门,就撞见许成文刚好回家。

        “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干嘛去啊?要下雨了就在家里呆着外面都打雷了。”许成文边换鞋子边说。“哦,对了外面在打雷,叫江冷别出去,这孩子到现在还害怕打雷呢,当年真的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茵打断了。“不是,我就是出去找江冷,他今天出去了还没回来,你说能不着急吗?”

        许成文听到这句话脸色都变了,刚换好的鞋又穿上。“咱们一起去,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没人接,这可怎么办啊。”

        “别急,我们开车去找。”

        许佳从家一路上走到学校都没看见江冷,直至在最后转角处的蛋糕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冷背上背着一个书包,脚下是刚买的草莓蛋糕,正靠墙蹲着,双手放在腿上,头紧紧的陷入了双臂里,看起来像一个无助的小孩。

        许佳赶紧跑过去,然后用手机发了个信息给她爸妈,让他们放心,人她已经找到了。

        她蹲下来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江冷,你还好吗?”

        江冷抬头,眼睛微微泛红。“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很小。

        “我来带你回家啊,别怕。”许佳很温柔的对他说,就跟当年一样。

        那年江冷十二岁,天气大概也是和现在差不多,打雷下雨。

        一场大雨中她的妈妈抛弃了他和爸爸,更让人伤心的是,他的爸爸也在那天去世了。

        短短的一天,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抱着他爸爸在雨中哭,他嘶吼,他无能为力,附近的邻居没有一个过来帮忙的,因为他爸爸是被雷打死的蕴意不好,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帮助他,包括所谓的亲戚。

        那时候他便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顺其自然。

        那一刻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对生活也没有了希望。他想就这样,在这场雨里,这雷声中消失。

        也是那天,十岁的许佳闯入了他的生活,跟今天一样,她向他伸出了双手,表情很天真:“我带你回家。”

        但是那一刻他深深的觉得天真无罪,是她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就这样,他跟着许佳回家了,许成文和王茵也把他当自己儿子一样照顾。他们还帮忙安葬了他的爸爸。

        其实他问过他们很多次,为什么愿意帮助他,但是他们的回答都是统一的。

        因为我们知道你爸爸是一个好人,一名好医生,他救过很多人。

        是的,他很好,他是一名特别好的医生,救过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他记得他很爱笑,遇到小孩会给他们糖,碰到没钱治病的老人会免费给他们治病。只要有人来治病,不管多晚他都会开门。很多医生晚上是会回家的,但是他不一样,只有他一天到晚睡在自己开的小诊所里,有人来他就一定会治,也是因为这样,他救过许佳的命。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这么好的人,这么年轻的人,要让他死。

        他还那么年轻,他明明那么好。

        江绍下葬那天是一个大晴天,来了很多人,都是他之前救过的人,可是很多人中没有一个是他的亲戚,所以有血缘关系有什么用?连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知道他爸爸是一个好人,都选择来看看他。而他们呢,就因为雷而觉得是不祥的。

        江冷不知道血缘关系有什么用,他只知道,所谓的亲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听起来很可笑吧,但那却是事实,是他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的现实。

        十二岁听起来是多么美好的年纪啊,有人还依偎在父母的怀里,也有人坠入深渊。

        雷声越来越大,许佳拿手捂住了江冷的耳朵。

        他的世界安静下来了,他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他爸爸的脸,他看见江绍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小诊所,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真好。

        在不知不觉中他笑了起来。跟小时候一样,是开心的笑。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的小了,雷声也早就没了。

        江冷睁开了眼睛,“许佳谢谢你,谢谢你们。”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

        许佳抬头看着他,很认真,“我们之间从来都不用说谢谢。”

        许佳知道江冷是一个你对他好,他脸上总是一副不屑的表情,但是心里其实在想,要怎么对你更好的这样一个人。

        虽然他有点别扭,但是却很真诚很可爱。

        许佳把江冷扶起来才发现他的脚下还有一个蛋糕,她弯腰把蛋糕捡了起来。

        “这个蛋糕是你买的吗?”许佳拿着蛋糕问他。

        “嗯,刚刚路过,顺便买的。”

        刚说完许佳就把蛋糕打开递给了他,意思是你吃。

        江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便挥了挥手,有点无奈的笑了起来,“买给你吃的呀,我一个大男人又不喜欢吃这些。”

        之前他听路辞说最近很流行草莓蛋糕,女生都喜欢吃,他去咖啡店的路上就看到好多人买了,想着他便给许佳买了一个。

        江冷瞄了眼许佳,她吃的很开心,想来应该是好吃的。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许成文和王茵正坐在客厅里等他们。

        “叔叔阿姨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江冷低着头,满脸都是愧疚。

        “傻孩子,瞎说什么呢,叔叔阿姨担心你不是应该的嘛。”许成文走过去很亲切的说。

        “是啊,傻孩子跟我们还这么客气,现在好点没有?”王茵问他。

        “好多了,感觉没有之前那么害怕打雷了。”

        “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便让江冷回房间休息了。

        江冷躺在床上,一丝丝的回忆浮现在他脑海里。

        二零一二年的新年,也是他十二岁那年,那年对他来说是开始也是结束。

        他记得很清楚,新年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许佳对他说:“新年快乐,但我更希望你不需要特定的日子,每天都能平安喜乐。”

        那是江冷眼里第一次有了光。

        当晚,他写下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笨拙而美好:我希望我可以快点长大,然后保护她,保护她一辈子。

        少年的愿望,简单,美好又赤诚。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发现王茵一直盯着手机。

        “你一直盯着手机干嘛呀。”许成文有点疑惑的问她,毕竟王茵之前吃饭也从来不看手机的。

        “我在看景文公司刚刚发的微博,他们的设计师刚刚设计出来的项链。”说着还把手机给了他们,“你们看,好看吧。”

        许成文仔细瞧了瞧,“是还挺好看的。”

        王茵把手机从许成文手中夺过来,“预售时间还没定,不过这次好像是限量的,全球只卖5000份,我可得抢到。”王茵叹了叹气。

        “茵姨你很喜欢吗?”江冷看起来像随口一问。

        “是啊,好看的东西谁能不喜欢呢?”她笑着回答。

        江冷点了点头,但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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