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希望岭下绝望生

希望岭上，李丛嘉看着右侧林立的树桩，看着自己面前横七竖八排列的数千根乱树，不由冷笑。

        想把辽人逼近右侧的蓝河谷地，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敌之所望，吾之不想。这是人之常情：敌人越想你干什么，你越不应该去干！

        用到现在的战斗之中，辽军将领萧天佑的心中，就有两点：第一，面前的军队无论是周军还是唐军，亦或其他什么军队，他们阻止自己增援蓝关，说明蓝关的战斗处在关键时刻，不容有失！越是阻挡，自己越要突破！

        第二，对方希望自己走左侧，显然左侧应该有问题。而中间太多的巨树阻挡，根本不太可能短时间内突破。右侧虽然树桩林立，但对于骑术精湛的辽军来说，不过多耽误一点时间而已！

        马鞭右指，整个队伍直接向右侧山谷冲了进来！

        马匹撞在树桩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明显，但摔倒一片片的黑影，让后面的萧天佑还是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要不是赶时间打通蓝、武通道，他何必在这么大雨天前进？何必将契丹勇士置身于如此险地？

        可是，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依然会冒雨前行，依然是选择右侧！

        前军终于都冲进了那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暗，而萧天佑终于来到了这片谷地里。直到自己深入进来，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这是一片林地不假，但更是一片沼泽地！

        平时树林茂密显不出地势低洼，但此时暴雨倾盆，此地聚集了大量雨水，显得十分泥泞难行，更让马匹躲闪树桩显得吃力极了！

        他的头终于看向了左侧的“希望岭”。此时山坡上那不足一千人的马队正在干什么？他们会放箭吗？他们会冲下来博杀吗？

        萧天佑并不害怕他们放箭，不害怕他们冲过来拼命：天时地利对双方是等同的，他不相信辽人铁骑会害怕那些骑马的士兵，无论他们是谁，都不可能精悍过自己手下铁骑！

        可是风萧萧、雨淋淋，除了雷声和马匹冲撞在树桩上的声音，根本没有其他声音！

        一向自信的萧天佑忽然心头有些发寒：他全身寒毛直立，冷汗瞬间涌了上来，弥漫了双眼！

        不对，哪儿里不对？

        那些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有骑军？周军，不可能！蓝关的唐军？更不可能！

        那么他们是谁？是秦岭里的盗匪？是京兆府的溃军？还是周围……猛然间他脑海中出现一匹匹冲出长安城的身影！

        不会是兴唐军李煜的手下吧？

        这个猜测让他浑身不安起来。不过他很快让自己镇定：不可能的！辽人对长安城周围各县掌控力度非凡，一千多铁骑通过，会没有一点动静？

        他正在猜疑间，忽然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他终于再次看到了站在希望岭上的那支军队，不过此时这支军队竟然在向岭上攀爬！

        他们在逃跑？看样子这支军队被五千铁骑给吓到了，他们不敢应战了？

        正在萧天佑渐渐恢复平静心情暗生得意之时，他感觉如同有人推了自己一下，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右一歪，随即马匹长鸣一声。

        大雨之中他听得分明，那是马匹撞到东西发出的惨叫，那是一种无助的悲鸣！

        马匹向前一冲，本来向右倾倒的萧天佑不由自主地摔下了马，整个人冲进了泥水之中。他慌乱中想站起来，却发觉自己如同进了湖中，脚竟然沾不到底！

        试了几次，他终于露了肩膀，抓住身侧护卫的手，一跃上了对方的马匹。

        怎么了，怎么了？他在雨中大声喝问着手下。可是和他一样茫然的手下只是指了指周围，就让萧天佑彻底闭了嘴。

        从那希望岭上，一道洪流奔涌而下，正将辽军铁骑一下个个冲倒，如同风中的柳絮，无依无靠。

        许多战马都在嘶鸣，它们或许感觉不到疼痛，但感觉到了危险。一匹摆脱主人控制的战马急速向希望岭上游了过去，随后是第二匹，第三匹……

        萧天佑在草原上不止一次见过如此大的暴雨，甚至在暴雨中骑马奔行百里。但是今天他却是第一次见到过关中平原如此凶戾的暴雨！

        如果没有人为破坏，如果没有人为设计，这种大雨最多没到马肚，只是行走困难而已，绝不会产生如此大的破坏力！

        显然，他被对方算计了！

        萧天佑长嘶一声，双手擂胸，整个人都不理智起来：“冲，冲上岭去，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马匹上岭时很容易，一匹匹抖动着身上的泥汤，轻轻奔上去，但是，辽人想登上去就难了！

        不说他被山洪冲破的林间道路，就是那不断出现的人影和手中长矛，就让他们狼狈不堪。普通配备马刀、弓箭的辽军铁骑，失去了战马，本身就不如步兵，加上密林作战，兵器上又吃了亏，一时间怎么可能冲得上去？

        萧天佑终于决定放弃和敌人死拼的打算。他准备带人顺水而漂。待到大雨过后，无论马匹多少，自己的人还能剩下三四千人吧？

        可是他的想法是好，但事情的发展却不如自己想像！

        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黑暗更加深厚，渐渐伸手不见五指！

        萧天佑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木桩，整个右腿似乎都不灵活了。他攀着这根树桩停下来，大声叫喊着，可是周围没有人回话，直到又一个物体撞在他身上！

        这是一个尸体，已经冰冷。摸着头盔样式，他感觉到了全身发颤：这是一个辽军千人长，是自己五个手下之一。摸摸脸形，他猜得出，是年龄最大，最为稳重的察古。

        这不是一个契丹人，是辽军攻陷东丹国时投降到自己帐下的靺鞨人。此人话少心思重，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

        可是就这样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居然死在了这个无名之地？

        萧天佑心里发苦：要是自己早听了察古的建议，在大雨降临之时就停下来，会不会避免这次损失？

        他正在神游天外暗暗自责时，忽然远处传来沉闷的声音，细细听后，他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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