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盆肉植

雨天。

        温悟楚快步走在街头,没撑伞。

        周围放学的少女们打扮讲究，细致到雨伞也要和服装配套。

        她们惊讶的看着雨中疾步的青年，有几个看着青年颇为清秀俊美的脸庞，不禁有想要上前制造邂逅的冲动,最后都被越来越大的雨和青年愈加加快的步伐遏制了。

        温悟楚感谢这越下越大的雨,这样他就不用面对自己是不是流泪的事实。那么大的雨泼面而来,他感觉不到脸上温热的液体。

        温悟楚想起就在不久前，上一个雨天的时候，他还和邓林书说道，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咖啡广告文案——“我喜欢雨天,雨天没有人,整个巴黎都是我的,这是五月的下雨天,我在左岸咖啡厅。”

        那时候邓书林还笑他，说就他这种性格真心不适合喜欢这么文艺小清新的东西。

        然而就只是从一个雨天到另一个雨天,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王牌就转投他的死对头,让已经陷入窘境的他越加深陷无助。

        他看着越来越粗的雨汇集,想到前不久新闻里，某个城市下水道糟糕,一场暴雨后一对男女被困车顶,仿佛在孤岛中,他们戏称这是在孤岛中陪你看海。

        而温悟楚所在的城市设施完备,连积水都看不到,但此刻他却觉得心中的孤岛愈的孤独,而那让他窒息的海水根本看不到尽头。

        路边有个卖盆栽的老头,躲在一个没有开店的屋檐下,前方有一辆小推车。老头背靠在店门上,瑟缩着肩膀,特别可怜。

        没有人在这个雨天为老头停留。

        温悟楚忽然悲从中来,没有人停留,就像他一样。他培养的几个艺人好不容易带出色,结果纷纷跳槽到其他经纪人名下,而自己亲手培养的王牌,竟然告诉他他要换经纪人了,新经纪人还是他的死敌。

        温悟楚从毕业后就在这个华国娱乐圈最有名的演艺公司任职,从助理开始做起,这么多年,他把理想和热情,青春和汗水全部挥洒在这里,就在他以为他小有成就的时候,蓦然回,他才现他一无所有。

        是的,一无所有,想到这，他惨淡的笑了一下。

        雨天没有客人，卖盆栽的老头拿了几块塑料布把盆栽盖上，因为塑料布不大，所以有不少盆栽没能遮住，暴露在了风雨中。

        大概是出于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怀，温悟楚不禁多看了几眼那些植物。

        在屋檐下避雨的老人一身褴褛，但眼睛却贼亮亮，一看到温悟楚的眼神，立马露出一个大幅度的笑容，整张脸犹如一朵波斯菊，看着让人瘆的慌。

        “小伙子，买两盆吧，便宜着呢，大爷其他不行，卖的花可是人人称好。”老人道。

        老人脸上的笑容并不让温悟楚感到舒服，常年娱乐圈摸爬滚打，对于人，他多少还是揣摩得出来的，除了像邓林书这种段位太高，无论戏里戏外都是演员的人除外。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买一点，毕竟在这种风雨天里还出来营生的老人，大多都是生活不易。

        老人把塑料布拿开让温悟楚挑选，特别热情的介绍几株所谓稀有植物的幼苗。温悟楚瞟了一眼，眼光落到了一个角落。

        那里静静地放着三盆多肉，种植在三个有着艳丽花纹的小碗中，和其他种植在简陋陶盆里的植物显得格格不入。

        温悟楚仔细看了一下，认出了这三盆多肉，桃之卵，熊童子和虹之玉。都是比较常见的品种，不算太名贵。

        老头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显得特别热情。

        “小伙子真的特别有眼光，你看这三盆植物，多美，多俊，这个本来一株是五十的，现在算你三株一百，连盆一百五拿走。”老头一副我和你特别有缘的模样。

        温悟楚笑笑没有说话，他虽然自己不喜欢摆弄花花草草，但受到自己的好友殷希然常年灌输，耳濡目染的多少也知道一些。

        这三株肉植品种不名贵，体型也不大，不是老桩，一株五厘米左右，虽然长相不错，放普通肉植摊上也就十元一株。装多肉的盆一眼看上去夺目，再一看就会现质量粗糙，并不值钱。

        虽然如此，但是温悟楚却没有多说些什么，大概是觉得这些肉植和他同病相怜，直接掏钱买下，把老头悔的呀，早知道就说两百了。

        老头每天去花鸟市场批一些廉价的花草到街上卖，这三株肉植并不是他采购的，而是在来的路上捡到的。

        清晨他推着小车路过中心公园的湖边，现湖边树下摆了三株肉植。他左看右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在附近，晨练的老人也似乎因为今天天气有点阴沉没出来，老头犹豫了一下，就把三株肉植放到自己的车上。

        温悟楚拎着三盆肉植回家。看到满目狼藉多天未整理的客厅，刚刚稍微舒缓了一点的心情又有些沉重起来。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给客厅一个能坐的地方，把三盆肉植放在了茶几上，温悟楚从冰箱里掏了一打啤酒。

        温悟楚的酒量不好，也不爱喝，他平时并没有什么借酒浇愁的习惯或者小饮两杯的雅兴，除了应酬基本上不碰酒，冰箱里放着的啤酒也是为了好友来家里聚餐的时候能够拿出来。

        但是此刻，他特别想就这样一醉解千愁。

        温悟楚一边大口喝着啤酒，一边摸着眼前刚买的肉植。

        虽然他对植物没有研究，但是本能的就觉得这三株肉植的长势极好。桃蛋和虹之玉的厚叶肥厚圆润，特别饱满，一个粉嫩得如水蜜桃，让人垂涎欲滴，一个红艳得晶莹剔透，让人心生欢喜。

        至于那盆熊童子，熊掌般的叶片可爱至极，大概因为日照充足，熊爪呈现红色，萌感再度爆表。温悟楚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小熊爪。

        对着肉植絮絮叨叨了许久，温悟楚去房间翻出换洗衣服，走到浴室，一把把自己泡在了浴缸里。

        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温悟楚感受着花洒从高处落在他脸上的疼痛，真希望就这样，把烦恼全部冲洗掉。

        而在温悟楚刚刚离开的客厅，依旧是一片沉寂，只有客厅的三株肉植正面面相觑。

        “柏晟修，你这是被调戏了吗，刚才那个男孩子摸你摸得好起劲啊！”那盆虹之玉说道。

        “别闹。”被唤作柏晟修，被摸得熊爪子更加通红的熊童子说道。

        “我们现在，是在刚才那个男孩子的家里吗？”虹之玉薛景睿张望。

        “见鬼了。”沉默的桃之卵戚靖泽难得开口。

        此刻的客厅静悄悄，没有人听得到这三株多肉的交谈，只有没关的窗户吹进来夜风，纱帘如一池春水般被惊扰。

        温悟楚从浴室出来，头上披着浴巾，身上穿着浴衣。虽然他累得很想现在就把自己蜷缩在被窝里，无奈此刻肚子却在抗议，出一阵阵咕噜声。不情不愿的走到厨房翻弄冰箱，从冰箱里找了一包泡面，一个鸡蛋和两根香肠。

        温悟楚是个外卖党，平时不常开火，厨艺水平就停留在制作个西红柿炒蛋这样的水平。简单的做好了一份泡面，端到客厅。

        温悟楚家里有餐厅，但他基本不用，相比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坐在大餐桌吃饭，他更喜欢在茶几上简单吃个饭看个新闻。

        把面放到茶几，随手从沙上拿下一个靠垫放在屁股下，温悟楚狼吞虎咽起来。

        “好香，我好想吃，怎么办？”肉植虹之玉闻着香气，他此刻好希望能把自己的根须伸出来抽到前面那个碗里吸几口。

        “你现在是一株植物还会饿？”旁边的桃之卵冷冷道，但是肉质叶片不自觉地向碗的方向转了一个细微不可察的角度。

        他的叶片出卖了他。

        只有肉植熊童子最淡定，仔细的打量着距离他们只有三十厘米距离的温悟楚的脸。

        那是一张清秀而年轻的脸庞，却有掩盖不住的疲倦，眉头紧蹙，即便是在吃面的时候也没有张开，让人有些心疼。

        “那个是肉吗，看起来好好吃！”虹之玉薛景睿盯着温悟楚夹着的香肠，感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有点出息好吗？”旁边的桃蛋冷冷道。

        虹之玉摆了摆叶片，表示不屑：“好像你不饿一样。”

        温悟楚吃了几大口，虽然是垃圾食品，但是此刻热汤下肚还是挺有满足感的。好像味道不够咸，温悟楚起身返回厨房拿调味料。

        温悟楚正在搜寻着调味料，忽然听到客厅传来一阵很大的声响。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进贼了？温悟楚皱眉，转身走回客厅。

        然后他就看到原本空荡荡的客厅站着三个风格各异的美男子，长飘扬，穿着花纹繁复的厚重服饰，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碗，赫然是刚才他吃泡面用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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