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真心话

从大致上说，高晨没有料错，南宫冕的确将林湛刻意没有将楚军全歼的事情以密报的形式传给了皇帝，但高晨还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从那道圣旨一直到后来右天成军出手，这全都是一个为林湛设下的考验，目的就是想看看他对皇帝的忠诚是不是依然放在第一位。

        皇帝是希望，林湛是不会让他失望的，以前还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可事情终究还是变成这样了，通过这次考验，皇帝不得不承认，他跟林湛的君臣关系可能已经走到了拐点，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林湛让朕失望了，”皇帝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案上的那张纸，一边对霍云说道：“可接下来我们要发动灭楚战役，安南军是主力之一，没有他们这场战争没有办法进行下去，林湛原本是这场战争统帅的不二人选，可现在这个样子，他显然已经不适合再担当主帅一职了，你觉得谁能够代替他？”

        霍云挑了挑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臣认为，这个任务还是非林湛不可的！”

        “什么？”皇帝皱着眉，问道：“接下来可是要继续往南楚腹地进攻，我们既然已经知道林湛会将个人感情牵扯进去，这样难保不会影响他对整个战局的判断！这场战争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如果他还是以前的他，朕当然毫不犹豫的让他继续统兵，可是现在……”

        “现在也非他不可！”霍云打断了皇帝的话，坚定不移的道：“陛下，正是因为这场战争对我们很重要，所以我们才要保证万无一失！陛下，对一支军队来说，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军心，只有军心强大了，战力才会跟着强大。”

        “一支战力强大的军队才能够顺利的攻城拔寨，而一群乌合之众即便数量再多也是连一场战斗都不会打赢的！林湛已经担任安南大都护超过四年的时间，安南军上下都非常认同他，现在距离战争开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现在将他换掉，安南军的战力必然受此影响！”

        “战力一旦下降，就算这名新任主帅没有林湛那样的私心私情牵绊，战斗的展开也会十分艰难，反而对我们不利！”

        听完霍云的话，皇帝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他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战力也很重要，但是军队战力再强，如果主帅判断失误，那也会导致灭顶之灾！林湛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你我都不是很清楚，让他这样带兵，朕恐怕……”

        “陛下，”霍云低下了头，“林湛对陛下的忠诚还是很足的，更何况他也不是第一天当统帅了，他手下的士兵不是因为他总能获取胜利才对他效忠的，而是他总是爱护这些士兵，所以他在考虑大局之前，士兵们的问题相信也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在他的心目中，他一个人的情感同这些士兵的性命究竟孰轻孰重？我相信他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所以陛下也请相信他吧，在这样的大事上他应该还是可以摸清楚分寸的，要不然陛下就赌一次吧！”

        “赌？”皇帝显得有些不太喜欢这么做，但紧接着便笑了起来：“呵！还真是你的风格啊！”随即又道：“好啊，既然你这么说，那朕就同意了！不过，朕这次不是赌博，而是因为你向来算得很准，以前既然信了那么多次，那再相信一次有何不可？”

        “呵！”霍云也笑了笑，道：“陛下这话说得就太过看得起臣了，我也不是每件事都能算准的！这次是因为我们实在没有别的人选了！”

        “谁说没有的？”皇帝立刻提出异议，他看着霍云，说道：“灭楚的最佳人选不就在朕面前站着么？你，不是么？”

        “呵呵！陛下真会说笑！”一听到这个，霍云就嬉皮笑脸起来。

        “朕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皇帝面容倒是很严肃，既然已经说到了，那不妨深入谈谈，“你老实跟朕说，究竟是为什么你不愿意领兵灭楚？”这个问题他很早就想问了，其实领兵灭楚的事情他们早已经商议过了，按照皇帝的意思，霍云才是那个比林湛更适合承担这个任务的人。

        每次皇帝要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霍云却总是微笑着沉默，这次也不例外，他始终保持那副模样，这让皇帝觉得自己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从来都没有办法强迫眼前的人去做他不愿意去做的事，有时候想想霍云是否真的有过那么一次将他看成是皇帝？

        “朕让你去担当主帅，并不仅仅是因为你曾经带队平定南唐、西秦和北燕三国，而是因为朕相信你，比起其他人，朕对你的信任比对他们加起来还要多！”皇帝想一次性的把话都说清楚：“你们四个人曾经围在朕的身边宣誓，即便那时候朕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别看徐阶、李泰和轩辕纪他们现在对朕忠诚，可他们是因为朕是皇帝，而你们对朕的忠诚是因为朕是李弘！”

        “朕，不，应该是我，我先要是李弘，然后才是皇帝，你们对我的忠诚，不论我是李弘，还是皇帝都是一样的，所以我对你们的信任也是与众不同的。现在他们三个都已经不在了，我唯一还能够全心信任的人只剩下你一个了，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说实话么？即便不是以皇帝的身份，而是以李弘，都不行么？！”

        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皇帝第一次将心里话说出来，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霍云就不得不回应了。

        “真是没想到啊！”霍云略显沉重的叹了口气，然后用严肃取代了笑容，“陛下，自古以来，君臣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小时候，我们什么都不是，可以一起打架、一起挨罚，可以不分彼此，有了这样的感情作为基础，我们四个才会对陛下而言那么特殊！”

        “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陛下已经是皇帝，一个人站在权力的巅峰，小时候陛下可以将吃的分给我们，可如今陛下还可以将权力同我们分享么？”

        听到这里，皇帝便沉默了，他也叹了口气，说道：“即便是这样，那跟你不能领兵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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