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Menu.028 乌冬面（下）

杰诺斯安静地矗立在灯光之下,  浅金色的丝蓬松柔软，泛着隐隐的微光。而那一张清隽的俊脸轮廓清晰,  五官深邃，若只从外表来看,  几乎看不出他与人类的差别，只有那双冰冷的黑底金瞳的眼眸才显出些不同。

        由于在上次的战斗中身上的机械部件损毁严重,  因此杰诺斯又被博士改造了一番,  如今的他不仅机动性能大大加强，还增添了不少新功能。

        就比如在机械眼里新近增加的探测装置，不仅可以分析飞行物的度和种类，还能预测飞行轨迹，更是增添了红外扫描这样便利的功能。

        对了，还有那个——

        「战斗力探测仪」。

        一旦开启这项功能，人物的战斗力就会以数值的形式显示出来。

        “这店里的客人，还真是夸张……”杰诺斯嘴角抽搐了一下。

        此时的探测仪里，清晰地映照出了每位客人头上的数字。

        杰诺斯自身的战斗力，大概是27oo左右,  而这样的水准在英雄协会里已经是名列前茅,  即使是他见过的那位s级英雄第三位的拳法宗师,  战斗力也不过是36oo。

        但在那边正抱着美酒开怀畅饮的红男子,  战斗力竟然达到了4o32！

        而坐在他对面,  那身穿着古代战铠,  头上长着鲜红尖角的男人,  战斗力数值也高达3621。

        “为什么连一只猪都有28oo的战斗力……”看着那边在盘子里拱来拱去的小胖球,  杰诺斯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这探测仪不会是坏了吧？

        “怎么了，杰诺斯？”正翘着二郎腿，专注地翻阅银时拿过来的Jump的埼玉，看着自家徒弟那纠结的表情问道。

        “没什么……”杰诺斯望向自己的老师，在视线里，那光秃秃的头上有着猩红标记的几个字——「无法探测」。

        战斗力：∞。

        真是完全看不到能够缩短两人差距的方式啊……

        按照博士的说法，普通的人类，战斗力大概在5左右，就比如那边端着托盘的店长和她身边正吃着炒饭的客人，他们的战斗力都只有4。

        这个店里应该没有比他们更……不，还真有，他右边品尝着咖喱饭的天蓝色头的瘦弱男生，战斗力只有3。

        被杰诺斯念叨的黑子哲也忽然打了个寒战。

        “嗯？你怎么了？”对面的火神大我抬起头问道。

        “没什么，总觉得好像被人看不起了……”黑子哲也挠了挠头。

        不过最令杰诺斯在意的，还是门口那个粉红色头，戴着绿色眼镜的男生。

        “店长，我先走了。”

        “嗯，齐木君再见啦~”

        埼玉老师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他的战斗力，也是？？？的程度？

        这个检测仪果然是坏了吧……

        杰诺斯决定回去先让博士检查一下这项功能。

        “久等了，这是两位的「乌冬面」，请慢用！”店长将托盘上热气腾腾的面碗放在了他们面前。

        “哇，看上去真不错啊，那我先开动了！”埼玉老师先拿起了筷子，“杰诺斯你也快些吃啊，不然等会就泡软了。”

        “哦……好的。”

        乌冬面，与拉面、荞麦面一起，并称为日本的三大面，是日本料理店内必不可少的美食。身为日本人的杰诺斯自然也品尝过不少，但他从来没见过卖相如此之好的乌冬面。

        先映入眼帘的是压在表面的金黄色的炸鱼糕，旁边还堆砌着几块蔬菜天妇罗，如此豪爽大气的配菜，只是让人看着就有一种满足感。

        将配菜稍稍拨开一点，那昆布的清香与柴鱼的鲜味就从里边冒了出来，琥珀色的汤汁清澈干净，不见丝毫的杂质，而条圆雪白的乌冬面也就展露无遗。

        经过反复折叠、揉捏制成的乌冬面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舒展，每一根面条都如同九谷烧的白釉般细腻洁白，令人食指大动。

        “呼……”

        夹上一筷子面条，轻轻吹一口气再放入口中，在乌冬面触及齿间的刹那，杰诺斯的动作就不由得一缓。

        这面，未免也太弹了一点……

        看似松软爽滑的乌冬面，一口竟然咬不断！那劲道弹牙，张力十足的面条就像几条滑不溜秋的沙丁鱼，在舌尖活泼地四处蹦跶。

        “真是美味。”

        乌冬面由于面条比较厚实，因此入味比较困难，杰诺斯过去就吃到过不少味道寡淡毫无口感的面条，但是这一碗乌冬面，柔韧的面条与鲜美的汤汁交融，味蕾仿佛浸润在了北海道舒适的温泉之中。

        而配菜也完全达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那炸鱼糕与蔬菜天妇罗在这道菜品中简直是最为搭调不过的菜品。

        炸鱼糕面衣酥脆，内里则松软热乎，软软糯糯，煎炸得相当完美，而蔬菜天妇罗则有着时令蔬菜的清爽滋味，跟滑溜的乌冬面配合在一起真是相得益彰。不仅解除了菜品的油腻，还为乌冬面增添了一抹鲜味。

        “吸溜吸溜——”

        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每一次咀嚼，都是一种难以剥夺的乐趣。

        “怎么样，好吃吧？”埼玉老师笑眯眯地说着，然后对面的杰诺斯停下动作，点了点头。

        “怪不得……”杰诺斯喃喃道。

        “怪不得什么？”埼玉好奇地问道。

        “唔，没什么，只是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事情。”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杰诺斯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的这具身躯，来来回回已被毁坏过不知道多少次，身体的零件更换数不胜数，性能不断增强，但却有两项功能一直被保留了下来。

        「嗅觉」与「味觉」。

        “机器人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呢？”那时的他疑惑不解地问道。

        他是为了复仇与战斗而重生的机器人，嗅觉、味觉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保留下来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拆卸掉，在腾出来的空间里多置放一些武器与能源。

        但博士却摇了摇头，微笑着说——

        说什么来着？他在脑部的存储空间里搜索着。

        好像是，“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而现在，杰诺斯终于知道了博士的用意。

        只有保留了这两样东西，他才能保留继续感知美好的能力，不会沦为只知道杀戮与仇恨的冷血机器。

        也即是——保留了身为人类的情感。

        机器人，机器人，他终究是人，而不是冷冰冰的机械。

        “老师，谢谢……”

        “嗯？谢什么？请你吃乌冬面吗？”不明就里的埼玉老师摸了摸头，那光滑的手感就连他自己都爱不释手，“没事啦，反正这钱也是你之前给的住宿费。”

        “……没错。”

        埼玉怀疑自己有些看花了眼，杰诺斯那冷峻的脸上，竟生出了一丝笑意。

        “盛惠一千四百日元。”在这之后，柜台边的少女报着这一顿餐饭的价格。

        埼玉从钱包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张一千円和几枚硬币递了过去，“好了，杰诺斯，准备走了！”

        “等等！”幸平纯喊道，同时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纯白色的纸盒子，“请带上这个。”

        “这是什么？”埼玉低头看着盒子问道。

        “是海苔饭团。”

        “我可没有点这个啊……”听到这句话，埼玉老师连忙说道。

        “这是特意送给您的。”幸平纯强调着，然后笑了笑，“算是谢礼。”

        “什么谢礼啊，其实我根本没做过什么吧！”

        “请您一定要收下！”

        最终，埼玉老师还是拗不过少女的坚持，将那个盒子收下了。

        先别提猫屋的海苔饭团有多可口，关键是，海苔饭团可是有促进生的作用啊！

        “请两位慢走~”幸平纯向着门外挥了挥手。

        走出那扇门，便又回到了无人区。

        没有人的区域，自然也没有灯光。车灯、店铺、房屋的灯火统统熄灭，只剩下如墨的夜色与一团漆黑的天空。

        在那深沉的画卷上，点点繁星如坠上的宝石般明亮，而世界也变得安静，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茶余饭饱，师徒二人在荒凉的公路上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埼玉的手衬着那白盒子，那里面还透出些微舒适的温度。

        “埼玉老师。”

        杰诺斯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啊？”

        “我明白您的用意了。”

        用……用意？

        不明所以的埼玉皱了皱眉，自己有什么用意吗？

        不过他还是接着对方的话说着，“哦？那你说说看。”

        “嗯……我觉得自己好像明白老师为什么这么强大了。”

        “哦？”

        “老师一定是因为心中有很多想要守护的东西，才会变得如此强大吧。”金的机器人轻声说着，听得埼玉一怔。

        良久，他才吐了口气，笑道，“或许是这样没错。”

        他的确有很多想守护的东西，比如在这世间平静生活的人们，清晨从枝头跃向云端的飞鸟，晚间黄金档播放的电视剧。

        又比如与他一起谈笑的朋友，让他感觉满足的美食，以及身后那一间小小的餐厅。

        想要变强的话，无非就是两条路——爱与仇恨。

        只是再刻骨的仇恨，都难免会被磨平，就如再锋利的剑刃总会生锈一样，但爱却不一样，它会流转，会延续，会成长。

        就像连绵不绝的火把，星星点点地汇聚，最终照亮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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