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波尔波葬礼当天的深夜，郊区某公墓。

        “我要回去了，回罗马，”兹凯罗把铲子一扔，倚在一块墓碑上，“给这个野路子吉普赛女巫打工……这太扯了，沙雷。在这多待一天就是多一笔开销，你还包这女人食宿？把妹上瘾了？”

        瑞尔芙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捡起了脏兮兮的铲子，代替他挖起来。

        沙雷啐了一口：“你爱走不走，少一个人就少分一份钱。兹凯罗，她的替身能力是计划的核心。咱们一辈子有几个搞二十亿里拉的机会？要么干活准备仪式，要么正面单挑布加拉提，有脑子都知道怎么选。”

        瑞尔芙别过头看了一眼：“他已经走了。”

        “艹……傻卵。接着挖吧，在今天搞定，”沙雷看了眼瑞尔芙细瘦的胳膊，“还是再叫个人来？”

        瑞尔芙在卫衣上狠狠擦了把手汗：“不必。你说有二十亿里拉？”

        “大概不止，谁知道呢。波尔波这种人的遗产……或许还有别的散钱。”

        瑞尔芙咬紧后槽牙，双臂用力，又在铲沿狠狠跺了一脚：“接着干吧。钱咱们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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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福葛忙着处理新账目的事，没空盯着纳兰迦的九九乘法表进度。纳兰迦日常做题时对数学深恶痛绝，难得休了几天倒是感觉闲得发慌，跟福葛没话找话起来。

        “呐福葛——既然波尔波死了，现在我们头上的干部是谁啊？”

        “贝里可罗接管了那不勒斯这边，”福葛给他解释，“他比波尔波好得多，做事磊落，而且没空亲自上阵管理所有地盘。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我们能分配到赌场和海岸的利润。”这也是为什么他最近天天熬夜干活。

        “哦……这么说，布加拉提是升职了咯？”纳兰迦兴奋起来，“那我们呢？我们每个人也会分到职位吗？”

        瑞贝卡点了下他脑袋：“你傻呀！布加拉提在名义上又没有升职，本来他就是波尔波的二把手了，升职是要当干部吗？”

        纳兰迦不爽：“那就当干部呀！干部布加拉提，多通顺！布加拉提如果是干部，我就是……是纳兰迦大哥，可以招一波自己的小弟了！”

        “哪有那么简单。他太年轻了，在资历上也缺些亮点，”瑞贝卡翘起腿，“最重要的是咱们小队人太少了，配备‘干部布加拉提’的参谋和近卫都拆不够人。”

        阿帕基远远地哼了一声。瑞贝卡没搭理他。

        “诶……”纳兰迦掰起手指，“近卫……我和阿帕基？参谋的话有福葛和你啊，还有……”

        瑞贝卡笑着摇摇头，没继续这个话题：“谁有看到布加拉提？他最近在忙什么？”

        纳兰迦瞪大眼：“他没和你说嘛？他去接新人了呀……好像叫米斯达什么的，他这两天忙活着这人的保释金来着。”

        瑞贝卡整个卡壳了一下，嘴上应着知道，视线轻轻扫了一圈听歌的阿帕基和埋头工作的福葛。

        “说起来……我们也确实应该筹备布加拉提接任干部的事了吧？”瑞贝卡的语气有点飘忽，不知道在对谁说，“像是资金呀，还有办公场所这些。说不定就是明年的事？你们不会还没开始吧？”

        阿帕基没搭理她。

        “在弄了在弄了，少催……”福葛脑袋哐一下磕在桌板，狠狠揉乱自己的头发，“瑞贝卡，你有没有银行卡什么的？原本街上的收入还好，现在加上赌场的抽成，现金不太好运输。不，赌场的不能直接走银行，呃……”

        “拜托，我证件都注销了哦？先放你那里吧。”

        “可别，你没有看过那些乱七八糟的物权纠纷案例？处置财产时的随意和糊弄是日后矛盾的源泉。”

        法盲瑞贝卡不爽地戳戳他耳垂上的草莓装饰，蓄意报复般凑近了说：“我没地方放呀，潘纳科特。我又没有自己的住处，只能把现金放在你家里——”

        福葛毫不动摇：“那我给你换成珠宝防止拿错。阿帕基的工资一直是布加拉提在办的，没什么问题。纳兰迦，你呢？”

        “诶，我吗？”纳兰迦大脑宕机，“我不知道耶，钱的事情……不能花的时候再来支吗？”

        “现在钱多了，潘纳科特管不过来的啦。而且他不是说纠纷什么的，”瑞贝卡笑，“我能拜托他代管是因为我没有用钱的地方，纳兰迦的话，还是自己开个户头吧。”

        福葛看了眼面露难色的纳兰迦，把头发扒拉好重新埋进工作：“那你下午陪他去趟银行……我实在抽不出空了。”

        阿帕基伸过来一只手，端走桌面上的甜点：“我带他去吧。”

        福葛卡了下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瑞贝卡看了眼福葛，又看了眼阿帕基，又看了眼一无所知的纳兰迦，苦笑一下：“已经这样了吗？”

        “这要问你自己。连我都知道你之前手伸得太长了，惹了太多事。”阿帕基放下叉子，缓缓走到瑞贝卡面前，“波尔波死了，布加拉提还不是干部……你对自己的处境没数吗？”

        他接着说下去：“我是为组织效命，完成组织的叮嘱，话说在这里。你的死活反正是和我无关，但你被上头忌惮着，这很不妙，贝里可罗也不是你再能用小伎俩讨好的——你最好现在开始安分一点，什么都不做就好，不要妨碍了布加拉提的前途。”

        “谢谢你的关心，”瑞贝卡没心没肺地笑笑，就硬顶回去，“雷欧，我怎么一直没发现，你有这么关注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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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烛火在桌面上微弱地飘摇。

        瑞尔芙把手搭在天鹅绒桌布上，深吸了一口气：“好了……万事俱备。”

        “有几成把握？我是说，多试几次也行，材料很充足。”沙雷倚在门口轻松道。

        瑞尔芙被怪异地逗乐了一下，撇了眼桌面上的木匣，里面码着一堆沾着泥土的白骨。她从凭空取来的皮质口袋——她的替身——里拿出一具木雕人偶，摆放在木匣旁边。

        沙雷饶有兴致地看过来：“到时候也会保持这么小吗？”

        瑞尔芙摇头：“模拟的程度取决于亡灵对自身的认知。大部分招来的游魂顶多能说话或者拼字，但这次的……也许会是‘响铃’最成功的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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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到了吧，”布加拉提放下茶壶，“我介绍一下，这是盖多·米斯达，小队的新成员。”

        纳兰迦眼睛一亮，立刻从阿帕基身边窜到米斯达身边的椅子上，两人嘀嘀咕咕没唠几句就勾肩搭背无话不谈起来。

        布加拉提微笑着摇头，向离桌最远，正低头沉思什么的福葛推了推盘子：“机会难得，我点了……咦，瑞贝卡呢？”

        “瑞贝卡？是女孩子吗？”米斯达来了兴致，“瑞贝卡。是个不错的名字啊，听起来就可爱。嘿纳兰迦，瑞贝卡也是组织成员吗？”

        纳兰迦一把勾住他的肩：“瑞贝卡是我们的队友啦！她是很可爱没错，不过你可别……”

        福葛从账目里回神，手指捏住眉心熟练地叹了口气：“是不是没有通知——我去打个电话吧，大概知道她会在哪。”

        “你看！你可别对瑞贝卡有想法哦，她和福葛可是有那么点……”纳兰迦窃笑着跟米斯达低声说。

        “厚——真好啊，少男少女——”

        福葛从餐厅吧台匆匆回来，面色苍白：“布加拉提，我感觉不太对劲。家里没人接。”

        阿帕基那微妙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凳脚摩擦地面的声音。

        “家里？”米斯达状况外地捅捅纳兰迦，“是我想的那个……我想确认一下，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他们住一起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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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贝卡的背狠狠撞在粗糙的水泥地板上……她的背？瑞贝卡支起身，手肘在地板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她重心一歪又栽了下去。

        很奇怪……一切都很奇怪。她感觉全身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又说不上疼痛，感觉自己被地面牢牢拽住，脱离不开。她反手摸了一把地板，指节紧绷肿胀，像是韧带别住。她的掌心在粗粝的地面刮过，触感像是隔了一层纱般模糊。

        接着她被薅着头发提起来，视线也是模糊的，她极力忍着脑海深处的尖锐疼痛凝神看向前方，眼前的光与色还是恢复得缓慢，像是不适应眼球的存在……眼球？

        瑞尔芙确认了“响铃”那张木雕的脸孔随着灵魂改变，招呼门口的沙雷来：“是她吗？”

        “瑞贝卡·佩蒂德，”沙雷抽出口袋里的翻拍照片比了一下，“喂，佩蒂德，听得见吗？”

        瑞贝卡逐渐恢复了视听，想把拽着自己的那股力道挥开，却使唤不了手臂做大动作，她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也只能发出几个音节。瑞尔芙有些不忍，也提不动，劲一松又让她落回地上。

        “先给她点时间适应身体，”瑞尔芙指示沙雷，“还有，我的‘响铃’只能是短暂把亡魂附在……”

        沙雷没理她，一脚踩上瑞贝卡的左膝：“我可以‘固定’，所以无所谓……再确认一下，现在毁掉人偶，她的灵魂也会因为困在里面而被一起撕碎，是吧。”

        瑞尔芙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听见了？”沙雷用脚尖踢了踢瑞贝卡的木头大腿，“你最好在那之前把遗产的位置说出来。”

        十分钟后，瑞尔芙过来戳了戳她的脸颊状况：“不应该啊？照理这时候融合已经完成了？喂，你感觉怎么样。”

        瑞贝卡原地装了会儿死，余光看见沙雷被引过来，最终还是开口：“我被他们防着有一阵了，布加拉提没让我知道遗产地址，但是……”

        她磨磨唧唧地支起脖颈，僵硬缓慢地用膝盖和手肘抵着地板，抓住桌腿勉强站起，又差点把自己绊一跤。沙雷被她墨迹得心烦，捡起一颗碎石敲了几下：“没有我想要的答案，这颗石子就打碎你的肩膀，懂？”

        瑞贝卡光速投降：“但我知道潘纳科特·福葛的银行卡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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