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侯爷打脸宝典(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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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订阅率没有过半,1-oo7开启了12个小时的防盗指令 系统面板中对云碧水的侍女描述不多, 只说云碧水被慕成尧的小妾陷害流产后, 与她情同姐妹的贴身侍女拉着那位小妾同归于尽,终是给云碧水报了杀子之仇。
云碧水身边的侍女义愤填膺斥责:“巧儿亲耳听见王爷要您嫁的就是慕二少爷慕成尧, 区区数月, 王爷竟毁了郡主的婚约将郡主另许他人!郡主明明、明明对慕大少爷心有所属,王爷却这般狠心……”
云碧水扑腾水花的雪白脚丫子如一只断翅的白鸽毫无预兆跌回泉水里, 碧波荡漾下的玉足白似羊脂, 她咬唇质问:“父王答应将我许给君尧少爷,为何突然反悔?”
为何反悔?谢嫣百无聊赖吹开墙头上冒出的新芽, 不就是你原世界的夫君一手安排的好戏么?
退婚一事只关系慕氏兄弟二人, 这两人谁得利最多谁就是幕后黑手,哪里还需要深想。
主仆两个了一通牢骚,云碧水越说越是委屈, 泪珠子不要钱地砸下来, 她吸着鼻子带了哭腔, 抬手拼命抹着脸颊边咸涩的晶莹:“父王身边的那些世家贵胄,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只知贪图享乐,哪个不是纨绔子弟?可是观花街的那一眼,我就知道他与他们都不一样。”
“他一身白衣坐在马车里侧脸看向身边的侍女, 神色温柔语气缱绻, 对待下人尚且如此宽厚更不必再提其他。他这样君子似的人物, 巧儿, 我怎么舍得嫁与旁人?”
云碧水悲伤地不能自已,她抱住双肩,面颊深深埋入膝盖里,极度绝望的姿态叫谢嫣看着有些喟叹。
云碧水没了戏水的心思,她接过巧儿奉上的涑帛,草草擦干净足上水珠心神不宁地入了阁里。
云
碧水一直有用夜宵的习惯,每日入睡前必饮下一碗调养身子的羹汤。
芝兰阁为此特地辟出一个小厨房供给云碧水独用,她此番来太师府没有带厨子,因此小厨房当班的都是太师府临时聘来的江南厨子。
厨子们互相不熟识,安王府的下人怕是连这些厨子的脸都没有认全,也容易让谢嫣蒙混进去。
她翻墙进入阁里,半路经一个小厮的指引畅通无阻摸去了小厨房。
在灶台前忙得热火朝天的厨子无暇顾及身后来的是哪个侍女,头也不抬就问:“可是郡主的丫鬟?”
谢嫣气定神闲福了身子:“郡主让我来瞧瞧唤厨房做的药膳可好了。”
“姑娘且通融则个再等半盏茶的功夫,这药膳还需入味,望姑娘通融。”
厨子指着一边的凳子,“姑娘不妨先坐下歇息片刻。”
她含笑寒暄:“你们太师府的人倒是爽快。”
“我本不是太师府里的下人,”厨子握住勺柄撇去浓汤里的浮沫,一口江南口音软糯动听,“对府里的人情并不通透,只是主母警示过我们,后院的馥梅苑去不得。”
谢嫣看着窗户纸上突然映出的纤细身影,眼珠转了转,语调抬高:“怎么?馥梅苑里莫非住着什么鬼怪?”
“哪有什么鬼怪,是慕大少爷在那里住着呢,说是身子不好怕把病气过给郡主,才被主母拘着。唉……慕大少爷也是个可怜人。”
“也许是吧,”谢嫣随口附和,“您先熬着汤,奴婢去前院瞧瞧再过来。”
谢嫣推门便走,窗户边的人影疾闪至一边,等她抬脚穿过婆娑树影时,身后的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是喘着气的急呼:“姐姐留步!姐姐留步!”
谢嫣转身回望,树叶间庭柯交错连半点月光都透不下来,她只能辨出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对方小心翼翼问:“姐姐是太师府的侍女?”
“不错,”谢嫣压粗了声线,语气迟疑,“姑娘是……”
“奴婢是安王府的侍女,敢问姐姐伺候的是府中的哪位主子?”
巧儿问话问得直白,谢嫣答得也轻松,她低笑一声有些羞于启齿,“是二少爷。”
巧儿顿时有些失望,她方才在厨房外头不意间听见这位姐姐同厨子聊起郡主魂牵梦萦的心上人,这才生了心思追出来询问,本以为她熟识这位深居简出的才子,不想却是服侍的二少爷。
巧儿担心自己的言辞泄露了郡主心思,只得硬着头皮问:“既是二少爷的丫鬟,想必见识应该颇多吧?姐姐能否说一说二少爷?”
“见识也并不如何,”谢嫣有些受宠若惊,“二少爷身强体壮,夜里总让人受不住……奴婢心中是极仰慕少爷的。”
她这话不得不叫人浮想联翩,瞬间勾起巧儿的不满,她收起亲昵态度,语气十分冷淡:“姐姐究竟是在二少爷房里做什么的?”
“奴婢服侍少爷起居,因太太管得严不许少爷纳妾,故而勉强是个通房。”
巧儿勃然变色,狠狠掐了她一把,啐声道:“原是个勾引郡马爷的狐媚子,亏我还姐姐长姐姐短地唤你,日后有你受的!”
经她恶意抹黑,慕成尧在郡主忠仆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也省得巧儿今后再为慕成尧说话。
谢嫣揉着被她掐得红的胳膊,看着巧儿气势汹汹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双眼。
忽然意识到她眼下的所作所为已犯了系统规定的崩人设,崩人设的后果无法估计,谢嫣嘴角的弧度戛然而止。
然而系统半天没有跳出来喝止,谢嫣在脑中呼叫了系统多次,回应她的只有1-oo7的电流声。
她欣然接受这个在配角面前崩人设惩罚不成立的系统bug,趁着芝兰阁的守卫换班的空子偷偷溜回了馥梅苑。
慕君尧走马上任在即,起居史令的官服也快马加鞭送了过来。
八月初十这日,谢嫣将官服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一遍,慕君尧在绿萼下铺开张宣纸临摹书帖。
慕君尧看着埋在一堆朝服里显得体态格外娇小玲珑的谢嫣,饱蘸墨汁在宣纸潇潇洒洒绘了几笔。
须臾,他放下狼毫,他伸拂开她额角微湿的碎:“你歇下,我自己来检查便是。”
谢嫣全神贯注搜查朝服的每一处针脚,自然没有注意慕君尧的举止。她捻出一根藏在腰腹处的银针,银针下端还穿着线头,针尖上抹了点暗色的东西,看着十分骇人。
近日慕成尧多次向云碧水示好,皆被她以身体抱恙为由闭门不见。这抹了药的针乍然出现在慕君尧的朝服里,且还是这等害人子孙的恶毒部位,只会是慕成尧的手笔。
慕君尧大抵也没料到会被人如此暗算,眼底掀起波澜壮阔的浓厚阴霾,他心急如焚捧着她的手仔细翻看:“可被那针扎中了手指?”
手指被人捏在手里有些别扭,谢嫣挣脱开来:“少爷不必担忧,奴婢命硬,死不了。”
命哪里禁得住折腾,慕君尧是一只脚踩进过鬼门关的人,再是多耀眼的身份都有零落入泥的一天,何况是嫣红。
他是主子,是她可以依靠的港湾,她在世上的一日,他再厌倦这等官官相护的世道也要为了她撑下去。
谢嫣打了盆井水,谨慎地拭水擦洗掉朝服腰腹处沾上的暗色汁水。
方将浣洗洁净的朝服晾上竹竿,院子里的垂花门处渐渐响起轻快的步伐。这步子轻巧至极,听着像是个少女,谢嫣闻声从朝服上的雀纹移开眼,向门外分神望去。
面前的侍女不知是哪个院子里的,低着头端着个盒子慢吞吞挪进院子里,她张望许久才抬起头脆生道:“大少爷可在?”
这一抬不要紧,看着那肖似沈烟歌的绝丽面容,谢嫣拍拍手上水珠扯了扯嘴角。
云碧水还真是个急性子,在芝兰阁里整天搜罗慕君尧的消息,她以为她还要在房里闷几天装几天病,没成想今日居然就亲自来了。
“本……奴婢是太师府新来的侍女,馥梅苑里的丫鬟少,嬷嬷便指了奴婢过来伺候……哪位是嫣红姐姐?”
谢嫣从被长风吹得瑟瑟作响的衣料里转身出来,“我是嫣红,姑娘可有太师府里的腰牌?”
云碧水手忙脚乱翻出腰间的香囊,抖出个木牌子,递给谢嫣:“奴婢碧云,还望姐姐多多照顾。”
“如此便无什么不妥之处。”假牌子造得同真的别无二致,谢嫣接过木牌子随便看了看又交给云碧水。
王香抱着被褥从里屋出来,眼带敌意地瞪了雪肤花貌的云碧水一眼,“这来的又是哪个丫头?”
王香脾气不太好,谢嫣通常都让她自个儿同自个儿生闷气,从不正面交涉,今次也不会理睬她。
她领云碧水上前,示意道:“这是大少爷。”
云碧水的神情在谢嫣眼中晃过一刻的恍惚和恋慕,年华正好的少女凝视面前眉目如画的青年,被他浑身的气度所震,竟讷讷吐不出一个字。
姓名:殷祇(qi)
性别:男
年龄:25
属性:原世界男二
身份:大宣君主(暴君)
任务完成度:-1o%
……
谢嫣:“……系统,我有句话要说……”
“宿主请说。”
谢嫣指着最后一栏皮笑肉不笑:“负1o%,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男二任务完成度还有负的?!”
系统以一种诡异的怜悯语气慢悠悠开口:“负值存在的情况极为少见,但这种情形也会存在。经过程序分析,攻略男二对宿主的好感度跌破极小值,所以任务完成度也会受其影响相应变成负值。”
谢嫣无语凝噎:“这是什么鬼设定!”
“第二个世界的难度远远高于第一个世界,希望宿主早日完成任务并且认真抄完合同。”系统重音强调“认真”一词,末了还贴心地补了一句,“谢谢合作。”
大红的负值一刻不停地在谢嫣眼前跳跃闪烁,仿佛就是为了强调她此刻的艰难处境。
她突然从一个贴身侍女转换成后宫妃嫔,且还是一个被暴君厌恶的炮灰妃嫔。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个任务对于谢嫣来说,着实充满极大的挑战性。
原主6嫣然虽然有太后在身后撑腰,然而殷祇才是大宣之主,多年的铁血统治使得他的威名流传天下,大宣上至朝臣下至百姓无人不服。
殷祇是杀人如麻的暴君也是励精图治的明君,
他执意要做的事,就是太后以死相逼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单单从一意孤行纳纪语凝为妃一事上可见一斑。
系统资料研究显示,殷祇的暴君名头远播甚至可止三岁小儿夜啼。
然而久久凝视那张像极了慕君尧的脸,谢嫣心神震颤,一时还不能将眼前之人同原世界里那位生时辉煌、死后潦倒的暴君殷祇相提并论。
她垂下眼睫幽幽问1-oo7:“他与……慕君尧可有什么渊源?”
脑海中响起程序搜索的机械音,时光似乎也在这细微的响动里变得凝滞,系统笃定道:“因为程序部分功能总部没有进行升级,搜索功能受到限制,不能查出二人之间的渊源,请宿主自行判断。”
执行任务时产生的额外记忆会作为职业经验保存下来,凡不涉及生前的记忆都不会被系统清除。
即便慕君尧已经在原来的世界化为一堆白骨,这些遗留下来的记忆也都会伴随她直到完成所有的惩罚任务。
谢嫣闭了闭眼,复睁开时已将所有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
殷祇眼神迷离,看似喝了不少酒。掌心的厚茧硌得她双肩生疼,原主6嫣然虽然出身将门,然而她也只是偶尔会骑骑马耍几个花把式。
太后欲养出她大家闺秀的脾性,平日里的燕窝人参流水一般送进她的寝殿,被滋润调养多年的娇贵肌肤自是受不住殷祇这等粗暴的对待。
本着被赐死也不能崩人设的职业精神,谢嫣一巴掌拍下殷祇的爪子,骄纵地抬高下巴,双眼轻蔑觑他:“无事不登三宝殿,陛下今夜这么晚了还不知规矩闯入臣妾寝殿,想必定是为那位大周美人来的吧?”
谢嫣半坐于凤榻上,窈窕妍丽的身子只着了件妃色罗衣,微敞的领口露出一截玉质脖颈。
她锁骨处一粒朱砂痣在半透明的罗衣下若隐若现,眉眼浓丽欲滴,檀樱如血,端的是大宣众口一词的倾国倾城色。
然而殷祇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年轻俊美的暴君毫不客气一掌劈熄了红烛烛焰,满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在黑夜里哼出一声染着酒气的嘲笑:“听闻民间传说新婚夜若是能等到红烛烧尽最后一丝火光,新婚夫妻就能厮守共至白头。”
谢嫣哪里会信暴君随口一说的鬼话,耐着心听他续道:“我们两看相厌,你是因为不愿被太后许给配不上你的大臣公子才松口愿意嫁的孤,孤也不是因为欢喜你的性子容貌而封你为皇贵妃,不必假惺惺谈什么白头偕老的空话。”
“等风声过去,孤自当为你另寻一门好的亲事嫁出去,你若想嫁谁只管说,孤能允便允算是对得起太后这些年对孤的养育之恩。”
她看过系统的人物介绍,对原主6嫣然的所有经历了如指掌。
谢嫣自暴自弃地认为大抵上辈子她辜负的人太多,死后做任务附身的宿体全是单相思的典型患者。
上个世界的嫣红如此,这个世界的6嫣然也是如此。
6嫣然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别无其他,正是殷祇这个拎不清黑白是非、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暴君。
她是大宣不输公主的天之骄女,当殷祇沉迷于纪语凝的温柔乡时,她一个人抱着冷透的被衾捱过漫漫长夜,亦等不到他踏足入她宫中的一日。
殷祇不曾亏待过她,除了她想要的爱情,旁的都舍得全数捧到她眼前。
在深宫里,一旦爱上帝王便是输了,遑论6嫣然备受他与纪语凝耳鬓厮磨的煎熬,已经溃不成军。
她的骄傲她最后的尊严不容许她对殷祇亲口说出爱慕的话,她只能故作蛮横无理地掩盖内心荒芜,眼睁睁成全他们,留自己一人孤独终老。
原世界的殷祇被纪语凝一刀结果性命后,由聂尘将其斩挂在城门上示众。
6嫣然不顾一切在暴风雪雪夜趁乱偷走他的尸,忍痛拼起他的身子和头颅又细心掩埋好,无论如何也不愿让他身异处。
追上来的周军捉住她,她抵死不说他的尸骨埋在何处,周军领遂将她献给聂尘。她不甘受辱,自毁容貌纵身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谢嫣眼里倒映出窗外月轮,她把玩自己耳旁的一缕丝挑衅道:“那大周的亡国公主呢?陛下也是这样待她的?嗯?”
她尾音拉得冗长,其中暗含的调笑嘲讽不言而喻。
殷祇将谢嫣连人带被子推去床榻里侧,自己脱了龙靴和衣躺在外侧,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亲昵,他双手枕臂道:“别闹。”
前一刻方爬上原女主的床,眼下又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生一般上了她的凤榻,谢嫣很想骂一句殷祇你这人设才是真渣男。
她动手去推他,常年累月练武的人身子很重,她推了半天殷祇依旧纹丝不动,谢嫣抬脚正想踹他下去,他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平。
甘冽清冷的酒气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如乍涌而来的浪涛,层层将谢嫣围得水泄不通,她溺在他怀抱里,挣扎着要钻出来。
酒醉后的殷祇格外难缠,他抬袖牢牢定住她凌乱的头颅,近乎呢喃道:“乖,别动。”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他是大宣之主,但太后背着他在后宫处置折磨个亡国公主还是轻而易举的,为了护着纪语凝不受太后为难苛待,他便委屈自己来了她的梧桐殿。
谢嫣是个精神洁癖患者,她不能容忍自己被人利用作挡箭牌,她伸出一根手指戳着暴君的脸试探问道:“陛下?陛下?殷祇?暴君?”
他的脑袋埋在她肩窝里,嗓音闷闷地:“嗯?”
“我是谁?”
“6……6嫣然……”
索性殷祇的意识还算清醒,至少还知道她
是谁,谢嫣的气随之消了一大半。
一来二去闹腾一番,加之她完成第一个任务还未来得及休养好精神,不多时也沉沉睡了过去。
谢嫣是被一束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凛冽目光硬生生看醒的,她睡眼朦胧方睁开眼,已穿好朝服戴好十二冕旒的殷祇长身立在屏风前,一双飞入鬓角的长眸看不出情绪望住她。
殷祇浑身上下的帝王气势汹涌澎湃,他傲然睥睨撑头斜靠在玉枕上的谢嫣,眼神复杂难辨。
这样的人生来帝王相,就应是当之无愧的君王。
谢嫣踢开纱被赤足走下凤榻,她旁若无人拽下屏风上搭着的披风,裹住自己的肩头,不无嘲弄嗤了一声:“臣妾之心不及陛下君心宽广,陛下心悦安城公主……不,今个应改口叫纪贵妃,陛下为纪贵妃甘愿纡尊降贵来臣妾的寝殿,只是臣妾同陛下两不相欠,还是别来的好。”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唤来宫女替她宽衣梳妆,殷祇被她晾在一边,最后还是克制怒气冲出了梧桐殿。
谢嫣从小到大跟在身边的贴身侍女名唤灵未,她打开妆匣拿出螺子黛细细替谢嫣描眉,瞄了一半又百思不得其解道:“小姐何故将陛下赶去纪贵妃那处?以后怕是再也不肯踏足我们梧桐殿……”
聂尘时常易容成太监模样混入大宣宫殿与纪语凝私会,经常催殷祇去纪语凝的辛楣殿留宿多多少少都能减少他们之间的私相授受。
谢嫣含糊其辞:“宫里的事你不懂。”
她性子泼辣跋扈,灵未不敢招她生气伤心,只闷头替她上妆。
许是为了迎合她如今皇贵妃的身份,灵未将一堆饰不要钱似得往谢嫣髻上塞,金簪银钗满满当当落了一头,直把她压得头眼昏花。
铜镜里的少女不及双十年华,脸庞犹自染着青涩稚气,妆容艳丽髻高盘与年龄极不相称,瞧着十分别扭古怪。
额外经验:女红
系统划出“额外经验”一栏解释道:“宿主获得原宿体的女红技能,此项技能会跟随宿主穿梭不同世界,宿主可随意使用。”
时空扭曲带来的后遗症令谢嫣十分疲惫,她歪靠在沙椅上神态恹恹,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闭眼将系统的话大致听了个五成。
慕君尧在她弥留之际扑到她的床榻边,嗓音凄绝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那痛楚绝望的一幕令她轮回千次都无法忘怀。
……
仿佛过了数年之久,谢嫣再次悠悠转醒,眼前的一切已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富有质感的手工会议桌和真皮沙椅无迹可寻,环视眼前古色古香的宫殿,谢嫣有一瞬的茫然不解。
谢嫣闭眼掐了一把胳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等她再度睁开眼,眼前的摆设陈列一一明晰。
她置身的这座宫殿极尽奢靡,四周的燕梁上挂满了不计其数的织金红锦,金灿灿的粼光混着璎珞从上空流泻而下,流光肆意流淌,宛如金泉汇入谷底。
殿中铺着触感滑凉的波斯地毯,地毯上架着一只硕大的金兽香炉,袅袅青烟从金兽的鼻中缓缓荡漾开来,乌沉香的馥郁香味霎时充斥了整座宫殿。
隔着薄薄烟雾,谢嫣看清左侧博古架上的珍玩,稀罕玉器和名家古画不太讲究地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多宝格。
一边的镂空雕花花架上还置了盆形貌上佳的红珊瑚,豪气得简直闪瞎了谢嫣的双眼。
移动身子间她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巨大压力,谢嫣扶住髻低头瞥了眼身上的穿着,这一看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过大,吓得她心肝一颤。
大红喜服上七只凤凰交错齐飞,针脚用金线缝得绵密谨慎,雀羽勾勒出的花纹华贵非凡,那栩栩如生的凤口中还各自衔了一颗品相温润的东珠。
系统:“第二个世界已投放完毕,希望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谢嫣稳住头顶沉重饰,吃力道:“……我上个任务刚刚完成,总部都不批假的?”
对于她的控诉,系统言简意赅只回了两个字:“不批。”
被榨干剩余劳动价值的谢嫣扶住脖子的手就是一抖,十几斤的金饰压得她脖颈连着脊背一朕钻心的酸疼。
她欲摘下丝间的金簪银篦缓和些,手方伸出去一半猛地被人喝止。
“阿嫣,听姑母的话莫要再任性耍脾气。若他敢负你,叫你在小贱人那处受了委屈,哀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替你撑腰。
”
趁着来人还未赶至她身旁,谢嫣迅翻出面板浏览第二个世界的任务剧情。
良心未泯的1-oo7还记得她死之前对它的嘱咐,这次给她安排的宿体不再是宫女丫鬟,而是个万里挑一备受宠爱的大家闺秀。
当今天下三分,谢嫣所处的大宣于三国之中国力最为富盛。
原主6嫣然乃大宣太后唯一的侄女,太后膝下无子无女,她又更为喜欢女孩,于是对同胞弟弟所出的幼女6嫣然极为宠爱,自小接她入宫抚养教导。
6嫣然是大宣名声最盛的贵女,除去出身高贵之外,她的容貌冠绝京城,在大宣百姓口中素有“第一美人”之誉。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前来求娶的人络绎不绝,这些然养成了6嫣然娇纵跋扈的性子。
她眼高于顶,自言若要嫁就必嫁得这天下最出色的男子。
然而这样玛丽苏的人设却不是女主,面板中反复圈点强调的原女主是隔壁大周国的公主纪语凝。
谢嫣需要扶正的男二殷祇就是6嫣然名义上的那位皇帝表哥,殷祇乃先帝贵妃之子,贵妃难产病故,先帝就将他过继到太后名下做嫡子养着。
6嫣然幼年长在皇宫,同殷祇尚算青梅竹马。然而殷祇生性残忍多疑,心中十分厌恶这个娇纵的表妹。
殷祇登基为帝以来以铁血手腕镇压各皇子王爷的谋乱,又出兵征战其他两国,期间因为谋乱叛国而死的官员多达数万人,据说将菜市口掘地三尺后,底下的泥土还是惊人的血色。
殷祇用一年光阴攻入大周皇宫,于九龙宝座之上似笑非笑接过大周太子聂尘跪地亲手递上来的降书。
太子聂尘为示自己投降的忠诚,特献上自己的爱妹安城公主纪语凝送与殷祇联姻,彰显自己归顺大宣的决心。
而在原世界的剧情中,聂尘便是那位渣天渣地的原男主。
纪语凝实是他自幼指腹为婚的太子妃,如果说6嫣然是大宣第一美人,那这位原女主纪语凝完全称得上是“三国第一美人”。
身为丞相之女的纪语凝熟读圣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各个方面都艳压6嫣然。
聂尘劝说纪语凝为了大周着想嫁给殷祇和亲,等时机成熟,凭她的才貌获取到殷祇的爱慕信任,再联合自己里应外合灭掉大宣,从而复兴大周。
聂尘一次次用苦肉计逼纪语凝义无反顾陷害殷祇,而殷祇确实也溺毙在纪语凝的温柔乡里。
他为她掏心掏肺,纵容她与聂尘勾结,最后大宣国破之时,大势已去的帝王衣冠楚楚坐在九龙宝座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纪语凝手持他昔日赠予她的宝剑,狠狠扎入他心腔,她声嘶力竭泪流满面:“殷祇!我恨你!一直恨你!是你拆散我与阿尘!是你灭了我大周!今日你一败涂地死在我手上也算是你死得其所!”
他仔细凝视她的模样,恨不得将她倾城容色刻入灵魂深处,撑着额头闷闷低笑:“孤随你,你满意孤便满意。”
而回到故国后,聂尘对她的态度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对她闭门不见,甚至背着她令立旁人为后。
她心有不甘终于爆,聂尘搂着怀里的新欢饮下一口碧色葡萄酒,笑得残忍又无情:“孤不碰你是因为孤觉得你脏。”
比之聂尘的翻脸如翻书,慕成尧之流已算不上什么,聂尘欺骗纪语凝委身殷祇,又亲手摧毁她一切信仰,给了她致命一击,已不能仅仅用渣可以形容。
谢嫣如今穿来的这个时机不早不晚,虽然没有赶上阻止原男二娶回纪语凝,却赶上所有事端开始之时。
纪语凝被殷祇带回大宣,太后当先反对。
她动员朝中大臣逼他不可立敌国公主为后,最后两方争执不休几近撕破脸时,殷祇却先开了口:“孤欲立6表妹为皇贵妃,封公主为丽妃,太后可还满意?”
殷祇从不曾叫过母后,太后早就习以为常,以他的性子能妥协到这个份上实属稀奇。
太后本不满他不娶青梅竹马相伴的阿嫣转而纳敌国公主为妃,眼下他这样开口妥协,太后心中大喜也没了异议。
与礼部象征性商定一番后,殷祇将两位嫔妃的册封礼定在了今日。
谢嫣凤冠霞帔规规矩矩坐在凤榻上,太后穿过帷幔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阿嫣,姑母知你打小心仪你表哥,今日他虽另娶了敌国公主,但你要知晓你乃是贤身贵体的皇帝表妹,那个贱人是压不过你的。”
宫里靠着帝王宠爱上位无疑是捷径,可这条捷径谢嫣无论如何也走不通。
殷祇对纪语凝一见钟情直至演变成最后的飞蛾扑火,已不是她一个炮灰所能制止
。
她能做的,唯有让心盲的纪语凝看清聂尘道貌岸然的嘴脸,并提醒殷祇早日提防聂尘。
谢嫣扯住太后的手撒娇道:“若阿嫣被人欺负,姑姑一定要为我做主。”
太后戳着她额头嗔怪:“你这鬼精的丫头。”
太后摆驾来她的梧桐殿是提点她万万要想方设法抓住殷祇的心,谢嫣不露声色应承下来,太后被她哄得愉悦不已,略坐片刻便回了寝殿。
谢嫣候了许久也不见那杀人如麻手段狠辣的暴君,猜测他此刻大约精·虫上脑和纪语凝巫山**,谢嫣懒得等他,遂在宫女战战兢兢的目光中自行宽衣洗漱。
睡梦中偶尔又显出慕君尧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宫里的红烛还未燃尽,谢嫣迷迷糊糊间忽然被一双手用力揪起来。
有个低沉动听的嗓音冷道:“6嫣然,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
谢嫣一个激灵睡意全无,钳住她的双肩迫使她动弹不得的双手修长匀称,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白皙俊秀的样子一点也不是一个征战沙场的暴君该有的手。
谢嫣对暴君的认知停留在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中年大叔上,然而面前的殷祇却挺拔清瘦,风姿翩翩的模样说是流连花丛的风流才子也不为过。
他望向红烛的面容转过来,英气逼人的五官似出鞘利刃,轮廓精致完美。
谢嫣瞧着他一张同慕君尧七分相似的脸,惊异间哑然失声。
谢嫣替慕君尧宽衣时,王香则取来一柄木梳。王香梳髻的手艺十分出色,远远甩掉手残的谢嫣不止一条街。
束髻冠在京城男子之中风靡一时,王香握住梳子对着慕君尧的头比划几下,双手不过上下轻轻挽了几下,英武俊秀的髻不多时便已成型。
她左看右看对自己的手艺颇有些自得,扬起下巴得意洋洋斜睨谢嫣:“原来嫣姑娘也是有无暇顾及之处的,以后少爷的髻由我梳理即可,就不牢姑娘你多心。”
王香素来语不惊人死不休,云碧水吃过她一次嘴毒的亏,平日里不爱同她说话,谢嫣虽然不似云碧水那么讨厌她但也对她不甚喜欢,对于这番呛声也只是沉默不答。
今日是中秋,府里经昨夜的一番修整变得极其喜庆奢华。
裹着七彩绸缎的彩楼搭了丈许高,去年酿的桂花酒也被下人们从桂花树下挖了出来,晚膳供主子享用的金花一并蒸好,只待晚上开宴。
方氏接下丞相夫人赏桂花的帖子,午时前去拜会,慕成尧还在宫里和慕太师忙着议政,整个太师府除了慕君尧,只剩下许氏。
谢嫣和云碧水扶搀扶慕君尧跨上进宫的马车时,不甘冷落的许氏又前来滋事。
她先翘起兰花指将馥梅苑里里外外嫌弃一遍,再是讽刺几句谢嫣亲手种下的金钱绿萼太过俗气,最后甚至盯上在一边垂头装透明人的云碧水。
面前的侍女香肌玉骨,尽管一直低着头,许氏仍能从她露出的那一截细腻脖颈中看出她实在不像是个天天做粗活的下等侍女,她心中生疑,正欲走近仔细窥视,不料被谢嫣拦路挡住。
许氏见过安王府郡主的真容,若真令她得偿所愿瞧见云碧水的样貌,定会带着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前去方氏和慕君尧那里邀功。那么谢嫣所花费的心思会全数前功尽弃,慕君尧反而会被他们安上个勾引弟媳的罪名。
谢嫣圆睁双眼不怒反笑:“姨娘今次太过猖狂,我们馥梅苑同你毫无瓜葛你却突然前来叨扰为难。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院子,这么爱寻我们少爷的仇,想必是不会介意府里传出庶母勾引长子诸如此类的风声罢……”
妾侍一旦沾染上这等大逆不道的传言,轻则鞭笞卖重则沉塘火焚,无论哪种刑罚,以后都是没有颜面再苟活于世的
。
许氏犹如惊弓之鸟死命捂紧谢嫣的嘴,哪里还管什么怀疑不怀疑:“你个小蹄子给我安分些,再乱说话仔细我撕了你的皮!”话音未落便避嫌带着丫鬟匆匆离去,生怕惹上闲言碎语。
女眷们的事,慕君尧身为男丁不好参和,见谢嫣撩了裙摆爬上马车,他眼尾的笑纹若隐若现却并不开口作任何表态。
饶是脸皮厚如铜镜的谢嫣也止不住面上一热,她手脚麻利溜到车舆深处,缩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神游九霄,再不理会慕君尧。
马匹拉着马车辘辘走了个把时辰,久得谢嫣差点睡着才出一声嘶鸣堪堪停下。
谢嫣是太师府侍女,不能随慕君尧一同入宫,只得等在马车里守着。
宫门外守卫森严,不乏有乘坐车架的达官贵人,相较他们的排场阵仗,谢嫣他们显得分外寒酸。
慕君尧初次上任既没有显赫的朝臣相送,用于赶路的马车也极为朴素。京城官官相护,踩低捧高的风气盛行,以至于左右官道上的官员频频投来不屑蔑然的眼神。
慕君尧嘴上没有说什么,谢嫣却担心他因此生了自卑的心思,在新帝跟前失仪。
慕君尧个头修长,谢嫣需要踮起脚尖才能触到他的领口,她素手抚平他衣襟处的褶皱,抬眼对上他琉璃一样的眸子慢声细语道:“府里无人肯送少爷入宫,就由嫣红来送。今日是中秋,处处莺歌燕舞的好不热闹,少爷可要早早出来,奴婢会在马车里等少爷回府放河灯。”
谢嫣目送着慕君尧离去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这些日子他通过她不假于人的调养总算有了起色。
衣衫下的身形不再单薄,反而强稳有力,原先天方黑下来就不得不入睡,如今捱过两三个时辰竟再也不是问题。
她坐在车里对着帘外整洁的官道呆,心头空空荡荡的就是连系统何时出声也没有注意。
系统今天一反常态有点沉默,电子音似乎压抑住芯片中某种翻腾的情绪:“检测现宿主的心情值有所下降,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谢嫣托腮瞧着碧蓝晴空上翱翔的飞鸟,心不在焉和1-oo7搭话:“你还有测试心情值的功能?”
系统:“我们总部研出的每个系统都具有强大的测试功能,宿主可以通过阅读说明书对我进行更加深入的了解。”
“别,”谢嫣狂摇头,“你罚我抄的合同一个字都没动,我现在看到你们总部的文档就头疼,还是免了……”
系统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想不到可以怼回去的梗,最后只能没话找话:“……那宿主到底在忧虑什么?是任务进展太慢导致的?”
谢嫣语重心长:“1-oo7你不懂,我对慕君尧的用心程度堪比护着小鸡的母鸡,兢兢业业帮他躲开原男主的陷害帮他得到原女主的芳心。现在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再不需要我的庇佑和操心,我身为母鸡肯定是有些怅然若失的……”
系统:“……妈的智障!”
系统被她气得口不择言,估摸是看她无药可救甚至一度陷入沉默,谢嫣呼叫它无数次,1-oo7也再未出声作答。
耳根终于清净,谢嫣翻开面板浏览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以进度条的加载率判断出大约慕君尧从宫里回来后,任务完成度就能上升至百分之八十。
她关上面板闭眼小憩,然而因为心里藏着慕君尧的事无法轻易入睡,车厢里辗转反侧也安不下心,所以决定先下车透一口气。
谢嫣在宫门外从日头最盛候到明月高悬也不见慕君尧出来,心中顿时有些焦急。
一个趁着月色回宫的宫女端了碗水给她:“出宫时就见妹妹等在此处,如今还在此处,莫非你家主子还未出来?”
宫女的相貌看不清晰,谢嫣正口渴得厉害,她接过那碗雪中送炭的凉水牛饮一口,掏出棉帕擦擦嘴角感激道:“多谢姐姐,奴婢是太师府的侍女,正等我家少爷出宫。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少爷,侍卫也不准我进去,眼下真是慌了。”
宫女讶然:“我家娘娘先前遣我出宫时还见到了圣上,圣上早已召见新上任的起居史令,怎可能现在还不放人?”
谢嫣闻言心底“咯噔”一声,眼皮子猛然一跳。她下午总是心神不宁,还以为自己多心,没成想竟还是让人钻了空子陷害到慕君尧的头上。
皇宫不比芝兰阁,芝兰阁不是皇家重地,也没有那么多手上沾过人血的侍卫守备,她能轻而易举潜入芝兰阁却没有法子翻入皇宫。
谢嫣慌了神步履虚浮:“……少……少爷……”
宫女扶了她一把,沉思片刻后神态坚决道:“我们淑妃娘娘受过太师府的恩惠,如今太师府公子出了事焉有不帮之礼,”宫女手脚麻利地走上马车,不容她拒绝竟一件件脱去自己的宫装递给谢嫣,“妹妹且换上我的衣裙,有了我的腰牌侍卫是不会拦你的,你不妨进宫亲自去打探打探你家主子在何处,也好尽快放心。”
谢嫣来不及深想,恍恍惚惚换上宫装,步伐飘忽地挪到守皇城的京畿军跟前,京畿军仔细查验腰牌真伪后就允她入宫。
皇城的甬道又长又暗,纵使墙壁上点着一排排火把,也难以驱散谢嫣心中的孤寒。
汉白玉的甬道远远向前延伸至大殿,阶石上通明的琉璃宫灯铺开一地的流火,姹紫嫣红煞是热闹富盛。
谢嫣避开左右巡查的京畿军,随便拦下一个瞧着面善的宫人,对着他晃了晃腰间的宫牌。
那小黄门看直了双眼,一脸恭敬道:“原来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姐姐,不知叫住小的有何指教?”
谢嫣的目的就是为了令在田庄上一手遮天的王氏肯将慕君尧已然痊愈一事上报太师府,慕太师就算再不待见慕君尧,也绝不忍心放弃慕君尧这么一颗上等的棋子,定会遣人来田庄迎他回去。
王氏变得如此好说话与她们之间的交易密不可分,谢嫣自不会作死做出让王氏临时变卦的举动。
多王香一张嘴吃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太师府家大业大,她何必和一个女n号过不去。
谢嫣端着一碗凉浆递给慕君尧,擦干他额角的汗珠,眼睫垂在眼睑处留下一道青影,沉声道:“王大娘的恩情奴婢永不敢忘,必将香姑娘当做亲生姐妹看待。”
王氏这才放下心,寒暄几句退出小院。
王氏走后,王香目不转睛盯着慕君尧,目光炽热火辣。
备受目光煎熬的慕君尧唇角慢慢下撇,谢嫣看他这副吃了苍蝇的神情顿时有点于心不忍,于是扭头招呼:“今个天好,香姑娘去将少爷房中的衣物拿出来晒晒灰罢。”
王香领了她的嘱咐欢天喜地进屋取出竹竿和衣衫,进进出出忙前忙后。
谢嫣从屋里抱来昨夜顺出来的蔬果,掰开菜茎蹲在井边清洗,冷不丁听慕君尧冒了一句:“应付王氏母女于你而言是为难,若你无法忍受,不如我回绝了王氏,我们再另谋回京的出路……”
谢嫣一个前扑差点一头扎到井里,她费尽心机与王氏周旋都是为了慕君尧,谁知这小子太容易心软,如果对待什么人都如此圣母光辉泛滥,他们就算回去了也活不过第二天。
谢嫣觉得眼下很有必要给慕君尧上一节人生课塑造三观,她放下手里的白菜叶子,纤长的手反握住慕君尧宽大的掌心。
他的手掌不断在磐石与刻刀之间摩擦,即便有井水的浇灌也依旧滚烫。
“少爷的手修长灼热而奴婢的却纤瘦寒凉,可知世人并不与少爷品性相似皆是善者。少爷今日因奴婢心生恻隐,明日对待太师府里的恶奴若也这般以德报怨,是决然讨不了半分回报的。少爷是人上人,就需要有坚韧不拔的志气和深沉不移的城府,不为别的,只为少爷能顶天立地立足于这世间。”
慕君尧凝视谢嫣柔和的侧脸,她微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极为白净,鼻头挺翘,唇珠熠熠,焕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生机。
她的掌心温凉,像极了当初娘弥留之际送给他的那块貔貅玉佩,羊脂质地,滑冷触感,渐渐稳住他这颗躁动不安的心。
胸腔骤然被未名的涌流填满,他宛如抓住海面上最后一根稻草般握紧她的手,郑重道:“好。”
能有一人不在乎他此刻的落魄,不在乎日后跟随他的艰辛,不求回报倾心以待,慕君尧忍住眼里浮起的酸意,真的很好。
自打王氏托人向京城捎口信的这日起,谢嫣的伙食就改善了许多,往昔一勺粗米一碗水的饭食全部被王氏换成鸡鸭鱼肉,凡是田庄里应有尽有的都紧着给他们小院。
她第一天见到的那些小喽啰近日一个个都殷勤起来,时时刻刻“大少爷”长,“大少爷”短,慕君尧对此嗤之以鼻,但依然做足了表面功夫,叫谢嫣很是欣慰。
谢嫣身上的鞭伤果如郎中所说留下了疤,涂了多少药也不见好。
左右是个宿体,做完任务就得闪人,谢嫣懒得再计较,然而她的主子慕君尧撞见她身上的伤疤时却陡然沉默下来,古里古怪道:“等回了太师府,我定寻最好的太医将你的伤治好。”
谢嫣被他完全不切实际的话逗笑,“少爷这是折煞奴婢了,哪个做丫鬟的身上没有几道疤?嫣红不像京中的小姐们那般娇贵,少爷莫放在心上。”
太师府遣人来接慕君尧回去的日子定在本月十五,听起来颇是个团圆的黄道吉日。
谢嫣翻开面板资料仔细阅读这一天的事项,现不仅是个良辰吉日,居然还是慕君尧君心暗许的定情日。
在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日子里,贪玩溜出王府的云碧水在观花街街口邂逅乘坐马车的太师府嫡长子,衣衫破败的青年意志消沉瘫坐在马车里,脸色是病态的青白,双目空洞似傀儡,在百姓交头接耳的谈论声中麻木地渐行渐远。
这一幕一度给云碧水带来久不消散的心理阴影,她不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夫是个要死不活的窝病秧子,于是绞尽脑汁劝说安王夫妇退婚。最后王妃实在拗不过她,才同意带她前去太师府相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直接撞破了慕君尧的“奸情”。
谢嫣“哟”了一声,这安王府郡主云碧水年纪尚小敢情还是个颜控,慕君尧的相貌比慕成尧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惊鸿一瞥间的那一眼想来是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田庄到太师府的路程大约十来天,路途遥远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也充足。
注视着慕君尧憔悴的面容,谢嫣决心按照云碧水的审美将他从头到脚改头换面。
云碧水在太师府“巧遇”男主慕成尧的那日,偏爱紫色这种只有京城权贵才能着身的慕成尧破天荒穿了一袭白衣。
玉冠束,白衣芳华,震得见惯了穿红戴绿世家公子的云碧水惊为天人。
谢嫣理解她这种天真活泼小姑娘的心思,云碧水从小被娇养,身边又围着那些烨然若神人的世家子,忽然出现一个疏离文雅的翩翩君子,就好比大鱼大肉里出现的一抹罕见的绿,是个贵女都会动心。
白衣的慕成尧在云碧水眼里单纯好不做作,同外面的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男色之毒深入骨髓,至此一代女主就此失足。
谢嫣执着刮刀对着屋内那块新换上的铜镜替慕君尧裁修鬓角和胡渣,金黄铜镜倒映出的男子面容英俊倜傥,指腹下的触感平滑,她眼角露出一丝笑纹:“如此便爽利多了,少爷的相貌随太太,是难得一见的好看。京城路上围观的百姓众多,不乏有安王府的下人,您务必谨慎。”
经她提醒,慕君尧才后知后觉回忆起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约,他对安王府小郡主一无所知,如今更是没有兴趣去打探这样一个从未谋面过的女子。
嫣红若有若无的淡淡体香萦绕于他的鼻尖,铜镜里的她微敛眉心,神情专注动人,细长的左手托住他略显杂乱的丝,右手捏住木梳不厌其烦一遍遍穿插其中。
她的梢偶尔落在他的肩上,两种墨色晕染交织,如同一株合生的并蒂莲花。触景生情,他脑海中忽然荡起“结夫妻”这四个极尽旖旎的字眼,再抬瞧她,心口处跳如擂鼓却不明何故。
十五那日,太师府的车驾如约而至,随行架势一如原世界看着很寒酸。
人靠衣装马靠鞍,谢嫣前几日唤王氏新做的衣袍也赶制出来。
田庄产的料子远不及京城,质感粗重不显飘逸,原主嫣红的女红十分出色,谢嫣宿在她身体上也承了这项天赋。她思索再三,最终在衣袖和衣摆褶皱处绣了丛丛青竹。
葱茏碧色在行走间若隐若现,清清冷冷,越衬得慕君尧气质卓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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