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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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尔顿学院的占地面积宽广,  几乎覆盖了整个殖民卫星，学院范围之外是大片的农地,  纳斯卡a外围有着丰富的氮元素资源,  因此卫星中也设有农用合成土的研究项目，仅目前的成果而言，虽然还不足以向蓝星本土稳定出口粮食产品,  供学院自给自足到是没有问题。

        罗赛此时就站在学院边缘的高地上,  她的脚下是数千公顷的繁茂农地，迎面吹来的微风中夹杂着某种植物的香甜气息,  罗赛深吸了一口气,  酒红色的长被风扬起，她伸手将被吹乱的鬓拢到耳后，望着远方的晴空略略出神。

        天空的尽头看不到地平线,  取而代之的是被称为‘天柱’的,  连接天与地的中央轴，利用轴心旋转的引力为整颗卫星提供跟蓝星相似的重力，这样的拟似卫星技术堪称是本世纪人类探索宇宙进程中色彩最浓烈的一笔。罗赛抬起头，个人的存在于这广袤的宇宙中不过是沧海一粟,  这么对比起来她那点抑郁与痛楚似乎变得不值一提了。

        她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来的时候却现自己周围的景色变了,  气势恢宏的‘天柱’与延绵数里的农田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苍夷,  萧瑟破败的大地。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将阳光挡的一缕不剩，植被都已枯死，建筑都已倒塌，干涸的大地寸寸龟裂，如同成年的旧伤。

        “……果然还是不肯这么简单的放过我呢。”罗赛似乎并不意外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个地方，在疗养院中度过的那一年里，她无数次的出现在这里，徒劳地向着前方的海市蜃楼奔跑，将已然断裂的连结弄得更加伤痕累累。

        ——这是她的意识海。

        保持这副景象太久，她甚至已经忘记意识中最初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了。罗赛缓步往前走着，在她的脚下是一道分裂世界的巨大深渊，滚烫的连结如同太阳核心一般在地底燃烧着，不断冒出融化的液体，如同浓郁的鲜血，顺着核心往前延伸的是一片看不清情景的虚空，那里曾有她心灵的归宿，一草一木都是罗赛最熟悉的模样，引诱着她不顾伤痛，跨越深渊，再一次触碰曾经的温暖。

        ——去见他吧。

        她听见自己这么说着，脚下的步伐没有停留，一点点的往深渊走了过去。

        “罗赛——！！”

        现实中骤然出现的声音让意识海的幻境破碎，罗赛一怔，猛地回过神来，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高地的边缘，再往前几步就会掉下去，变成那数千公顷农田的肥料了。年轻的黑哨兵看上去比她还要惊魂未定，金色的眼睛瞪着她，胸口剧烈喘息，刚才那一声喊的几乎要破音。

        好像让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了啊……罗赛蹭了蹭鼻尖，看在对方叫回自己的份上就不追究这小子以下犯上直呼名讳的行为了。长的向导好整以暇的从高地边缘退回来了，好像方才差点掉下去的人不是她，侧头朝黑的哨兵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现在学院里多了一个能把我找出来的人啊，西格同学。”

        西格望着她没有说话，原本是看罗赛一直不来办公室所以试着找找她，没想到会撞见这样惊悚的场面，顿时将原本想说的话都忘在了脑后。

        想要独处的时候罗赛通常都会展开精神屏障，学院里没有人能现她，不过西格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的屏障，这会儿能找过来罗赛倒也不意外，“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检讨书。”西格憋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多问什么，他的眼睛幼圆，眼尾微微的上挑，比起精神体的黑狼来说更像另一些温和无害的小动物，这么不说话望着谁的时候显得特别无辜，罗赛向来对小动物型的没什么抵抗力，说话声音都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唔……抱歉，我倒是忘记昨天让你们一早把检讨书交上来了。”罗赛这才回想起自己的副业，也不提眼下正在‘工伤休息’的事了，“昨晚上遇到了一点意外，一直焦头烂额的搞到现在……先跟我来办公室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越过西格走在了他的前方，西格闻言听话的跟在了罗赛身后，两人一起从高地下来，顺着开满鸢尾的小道往教学楼的方向缓步而行。有风从远方来，带着植物特有的甜味与鸢尾的花香，气氛美好而静谧，西格望着前方向导的背影，看那柔顺的酒红色长被风微微扬起，心跳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加。

        “罗赛。”黑的哨兵忽然开了口，走在前方的向导回过头，高高挑起了眉。刚才直呼名字还能解释为情况紧急，这一次可就说不过去了。

        今天的罗赛与平时不太一样，没有了面对学生时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制服的袖口被随意的挽起，领结也没有扣紧，整个人多了一分懒散闲适的气质。这大概才是她真正的，不用为身份而刻意保持的模样，散落的长如同那一日朱雀落下的火羽，每一缕都正正地印在了西格的心间。

        “我喜欢你。”盘旋在心中的想法一旦出口，情绪反倒不那么紧张了。西格停下了脚步，在向导回头的时候轻声说道，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让我做你的哨兵吧。”

        夹杂着花香的空气依旧是静谧的，此刻却酝酿出一份微醺的暧昧来，罗赛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个年轻腼腆的哨兵胆敢口出狂言，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只剩下微风静静拂过的轻响。

        许久，罗赛才转过身来，将被风撩乱的鬓别到耳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这小子，倒也真敢说啊。”

        西格安静的看着她，手心紧张的冒汗，他想黑狼一定已经自己跑出来了，这会儿大概正躲在旁边的花丛中准备看笑话。

        “对我有这个想法的人学院里大概能占到的一半，不过敢付诸实践亲口说出来的你还是第一个，就这一点而言还是值得表扬的。”罗赛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却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换上了严肃的神情，“但是不行，西格同学，我不能答应你。”

        西格屏住了呼吸，神色间却没有多少波动，像是一早就猜到了罗赛会拒绝自己。

        “我是不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向导？喜欢我的缘由是因为第一次感受到这么舒适的精神引导？”罗赛似乎对此很有经验，连续两个问题都让西格无法反驳，“你根本没有明白连结的分量，西格同学。所谓哨兵向导之间的连结啊，是比口头上的喜欢要沉重无数倍，真正生死相依的的羁绊哦？会被初次见面的向导轻易迷惑的毛头小子还是回去多修炼个几年再来学人告白吧。”

        西格闻言抿了抿唇，他很想告诉罗赛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不过眼下他的确没办法证明什么，黑的哨兵垂下眼睛，正要开口，忽然被一阵异响打断——

        “呜哇哇——”巴里一个踉跄被黑狼从花丛中拱了出来，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的撞进两人中间，原本静谧而暧昧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褐的少年狼狈的站起身来，梢上还沾着两片残叶，忙不迭地出声道歉，“对不起啊西格，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到你被罗赛老师拒绝的……”

        西格：“……”

        还特地说出来，真是谢谢你啊，巴里·贾尔斯。

        “不过你都对罗赛老师说了些什么啊啊啊，实在是太失礼了，快给我道歉！”巴里跳起来摁住了西格的肩，自己先朝教导主任立正行礼。罗赛在学院里的威信不输于校长，毕竟没有哨兵能抵挡得住幻兽级向导的精神力，哪怕是尤里乌斯那个目中无人的大少爷在罗赛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没想到西格这个少根筋的真敢跑到她面前‘告白’。

        “巴里·贾尔斯同学。”罗赛眯起眼睛笑了笑，示意对方不用紧张，巴里心中绷紧的弦还没来得及松下来，忽然听到了一句让他差点原地当机的问话，“……你喜欢我吗？”

        “我、我……”鼩鼱不知什么时候窜了出来，顺着肩头蹲在了宿主的头顶，暗示着他此刻惊慌到爆炸的心情，“当然、当然是喜欢的……”

        学院之中大概没有哨兵会不喜欢罗赛。

        “你看。”罗赛点点头，墨绿的眼睛看向了西格，意思不言而喻。西格用力握紧了手指，罗赛以这样的方式暗示他不过是这学院中万千喜欢她的人之一；这样的喜欢不过是人类对于美好事物本能的向往，就像青春期的少年在路上遇到漂亮姑娘时的那种喜欢一样，罗赛甚至不会放在心上。

        “……失礼了。”即使一早就猜到了罗赛会拒绝他，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也让西格心中腾起一股委屈的情绪。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也向罗赛立正行礼，而后与巴里一起转身快步离开了。

        罗赛望着黑少年离去的背影，好像每一次见到西格都搞得他在自己跟前落荒而逃呢……毕竟少年人的脸皮薄，是不是她刚才说得有些过分了？

        向导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难得反省起了自己作为教师的言行来。

        苍之牙是联邦中最出名的尖刀部队，任务繁忙，身为领导者的鸣海朔夜与苏洛自然不方便在纳斯卡a上停留太久，学园祭结束的第二日便准备离去。

        罗赛将他们送到了白银号停泊的宇宙港，苏洛显得依依不舍，临走之前抱了罗赛好一会儿，声音闷闷的，“……等学院放假回蓝星的时候，我请你喝酒啊，罗赛。”

        罗赛揉揉哨兵的白，苏洛对她有一种类似对长辈的依赖，当初她负伤调离前线的时候苍之牙里也是这姑娘反应最为激烈，直到近两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在学院放假苍之牙也没有任务的时候时常会找罗赛聚一聚。

        “不过看上去你好像终于从那场梦魇里醒来了。”苏洛抓着罗赛的手，昨天晚上她不小心提到了麦凯恩的名字，罗赛的反应却并不激烈，这令她非常欣慰，“……我很高兴，罗赛。等你的连结恢复到差不多，是不是可以回苍之牙了？”

        “连结恢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罗赛笑了笑，苏洛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都开始盘算起让她回苍之牙的事了。不过苏洛说的没错，只要能从过去的执念中走出来，凝聚着精神力的连结就会缓慢的自愈，最近她梦到过去搭档的次数减少了很多，也没怎么使用香烟镇定神经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展。

        不管再怎么怀念与不甘，那个人终归已经离去，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苏洛最后用力抱了她一下，而后跟自己的向导一起走向白银号战舰，宇宙港的区域已经没有重力覆盖，两人轻轻点地便向着登舰口飘去，快要入舰的前一瞬罗赛忽然出声，“阿洛，朔夜——”

        两人齐齐回头，罗赛挥了挥手算是道别，“星盟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当然了。”苏洛回以微笑，“这就是苍之牙存在的意义之一啊。”

        白银号缓缓启动，舰尾引擎喷射出大量纯净的蓝色火焰，如一尾流星般消失在了浩瀚的宇宙中，罗赛站在控制台前，眼看着白银号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转身往学院的方向走去。

        学园祭结束之后再有几天收尾工作，就会迎来众人翘以盼的寒假了。学生与普通老师的假期有足足一个月，罗赛这样身兼研究任务的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不过长达十天的假期也值得期盼，寒假的研究所是轮班制度，罗赛盘算着是不是将假期放到最后，这样比较方便去疗养院那边转转……

        沉浸在即将放假的闲适心情中，罗赛，乃至整个纳斯卡a上的监控人员都没有现，在白银号离开的同时，一艘潜伏在卫星外围资源碎石带中的战舰正悄悄冒出头来。

        “监测到大型热源的移动，目标已经从纳斯卡a上离开。”未知的战舰中，通讯员正向舰长汇报情况，白银号是联邦最出色的武装战斗舰之一，单位移动度也属上游，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脱离雷达感知区域，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碍事的家伙终于走了。”坐在舰长位置上的人站起身来，板了板手指活动身体，一副已经等太久不耐烦的模样，他穿着不同于苍之牙的另一种军服，短款的上衣卡肩收腰，肩章上却没有联邦的军衔，取而代之的是蓝底白案，被橄榄叶覆盖的星球图案——正是属于蓝星自由联盟的标志。

        “通知里面开始吧。”舰长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墨绿色的短嚣张的往上翘着，伸手理了理有些紧的领口，嘴角一勾，“席卷联邦的暴风雨，就由我们来拉开序幕。”

        随着他的声音，未知的战舰从碎石带中缓缓现身，它身后竟然还潜伏了数艘同等规模同样标识的战舰，此时齐齐转头对准了毫无察觉的纳斯卡a，如同一群虎视眈眈等待瓜分猎物的野兽。

        -

        赛尔顿学院的学生们并没有察觉到悄然接近的危险，此时依然是放假前夕的闲散景象，学园祭之后还有各班经营成绩的统计与优秀评选，不过这些显然已经不能吸引整个心都已经进入寒假的学生们，统计工作有一搭没一搭的进行着，大家都已经三三两两与好友聊起了假期的安排。

        “西格……假期不回家吗？”已经是下课时间，巴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忽然听到室友的声音，有些意外的侧头问道。虽说学院也允许假期留校，不过一整年都待在遥远而封闭的人造卫星上实在有些无趣，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回家，或者约上三五好友去蓝星与其他卫星旅个游什么的。

        西格点点头，他孤身一人，并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更不想回那个充斥着混乱与穷困的家乡，比起来他宁愿待在学院里。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回纳斯卡b？”巴里挠了挠脸颊，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纳斯卡b是他的故乡，那里并不是颗拥有美丽景色与丰富资源的人造卫星，他之前邀请同学去的时候无一例外都被残忍拒绝了。

        “可以吗？”西格有些意外，去巴里家看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了！”巴里喜出望外，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虽然没有学院这边漂亮，不过纳斯卡b上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带你挨个体验一下。”

        “嗯。”西格笑了笑，也为自己不用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假而开心。

        巴里还准备说些什么，刚一张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摇晃打断，西格瞳孔一缩，立刻拽过巴里踹翻课桌躲到了后面，巨大的爆炸声与倾塌声随即席卷了教室，冲击波将玻璃撞的粉碎，悉数砸在了西格他们藏身的课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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