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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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其实闭眼捋胡子做高深神秘状最好,可惜水靖半根胡须也没有, 只得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这自然是在下的本事。”
妇人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逐渐有了希望的光彩。
这妇人人称甄封氏,曾有个女儿却在五岁的时候被人偷走, 相公也在几年前跟着个道士跑了,没了踪影。这些年, 她也曾通过算命卜卦来寻找相公和女儿的下落, 询问自己的命为何如此这般凄苦。但那些算命的先生、道士都只说她面相手相不佳, 克夫克女, 一切都是天命,相公和女儿这辈子肯定见不到了,她注定孤苦无依到死。及至后来, 她的事情传遍十乡八里, 随便哪一个人都知道她女儿早些年丢了,相公前几年又跟个跛足道士跑了。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眼见没有找到相公和女儿的希望了,家中老父兄嫂又是百般嫌弃,尖酸刻薄的话日日不绝于耳, 她心灰意冷, 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这上吊自杀的事儿, 原只是她心中的打算。眼前这新来的算命先生竟然算出来, 也许他真的有些本事也说不定。
甄封氏又将目光移向算命幡——每卦十两的字样上。
十两, 这是她这几年偷偷藏起来的所有家当,日日夜夜带在身上,唯恐被那些冷血的家人给搜刮了去。她原是想着,等丈夫或女儿回来,一家人靠着这笔银子一起过活,或是将这十两银子留给她那不知道被拐卖到哪里去的苦命女儿。只是如今这状况,留着银子只会便宜了那些没心肝的,还不如最后试一试,总好过带着遗憾死不瞑目。
甄封氏咬了咬牙,将那裹着十两银子的碎花布放在桌子上,朝水靖一推,咬牙道:“这里是十两银子,还请先生算算我那苦命女儿的下落。便是不知道在哪,只告诉我她日子过得好不好也行,或者,她可还……活着?”说着说着,她已双眼湿润,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
水靖心中蓦然一叹,把那拐子暗暗咒骂了一番,才开口问道:“可会写字?”
甄封氏点头,“我那夫家也曾是书香门第,教我认得几个字。虽不敢说全认得,但常见字大都会写的。”
水靖闻言递给她宣纸与毛笔,道:“在这上面写一个字,随便哪一个都行。”
甄封氏执起笔,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下笔。因是想问女儿的下落,她便从女儿的名字中取了一个字。
她写完后期待又紧张的看着水靖,而水靖看着宣纸上大大的“英”字,叹了一口气,做悲痛状沉声道:“草字盖在头上,人字又束缚在框内,令千金应该被困在立锥之地,饱受风霜。再看你写的字,上面的‘横’写的太过笔直方正,形似房梁,下面的人又与它紧贴不留缝隙。令千金虽然现在性命无忧,但最终也会头系房梁,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甄封氏一时吓呆,怔愣当场,连哭都忘记了。少顷,比刚才更汹涌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浑身颤,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说真的?头、头系房梁……你、你是说英、英莲会、会……怎么会?她怎么会这么想不开?我的苦命的女儿啊,你得受了多大的风霜利剑才、才会……”她掩面呜咽了一会儿,哽咽着说道,“罢了,罢了……我曾经也想过她有可能会被人虐待、吃不好、穿不暖……只是心里还留着一分侥幸,希望她能遇到良善的人家,不说有多富贵,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就好。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我索性先走一步到下面去等她,黄泉路上也好母女团聚,了却一桩心愿。”
他等了这么多天搞这些事情又说了那些吓人的话可不是想让她去死的,水靖赶忙摇头不赞同道:“此话差矣。夫人难道就不想化解令千金的苦难与不幸吗?”
“可、可以吗?”甄封氏怔了一下,顿时激动起来,“只要我女儿能够平安,我就是日日夜夜在菩萨跟前磕头也是愿意的。”
“这倒不用。”水靖将摇签筒递给她,念念有词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夫人早年行善好施,积了大功德,上天总不会断你所有生路。夫人不要有任何杂念,只一心想着令千金现在身在何处,心里再默念三声菩萨保佑,然后摇签筒。”
甄封氏忙点头,接过签筒闭眼虔诚的摇晃了一会儿,一只签陡然落在桌上。
这签不似寺庙里的那样只写数字,然后再凭数字换取签文。上面只有一句话,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
水靖微微一笑,“恭喜夫人,令千金目前被困在金陵。从签文上看,只要你前往金陵,她自然会回到你的身边。如此一来,夫人的孤苦之命与令千金的劫难均可化解。”
“金陵……原来是在金陵……”甄封氏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到一旁跪下一连磕了好几个头,额头瞬间青了一片。
水靖忙阻止她道:“你这是做什么,夫人快快请起。”
甄封氏一脸感激道:“恩公大德,无以为报。等我找回女儿,必为恩公立下长生牌,日日供奉,以报答恩公的大恩。”
水靖嘴角抽搐了一下。长生牌位听着好听,但仔细一想,那牌位一般都是给已经死了的人用的,把他的名字写在上面,怎么想都觉得不吉利。更何况,他的名讳也不是轻易可以告诉给别人的。
他于是做出不为功名的样子,“这是在下应该做的。一点小事不足挂齿。再说,这也是夫人早前行善积下的功德罢了。”
“主子这话说的,如果不是知道实情,属下都要感动的相信了。”文东延笑的宛如儒风拂面。
水靖哼了一声,“爷管你相不相信,只要那甄封氏相信就好了。倒是你,爷还没找你算账呢!”他拿起签筒把竹签全都倒出来,哗啦啦的一阵声响后,竹签乱七八糟的落在桌子上,他随手拿起一根竹签扔向文东延,没好气道,“你这签文做的也不尽心了吧,全都是‘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这句话。”
文东延一点也不心慌,气定神闲道,“这不是主子您吩咐的吗?叫全都写上金陵。”
水靖敲了敲桌子,不满意道:“爷是这个意思吗?爷是让你全写上和金陵有关的签文,没说要一模一样的。幸好甄封氏只是个无知妇人,比较好糊弄,要不爷的脸今天被你给丢尽了不说,传出去,神算的招牌也得被砸了。”
文东延慢悠悠的摇着鹅毛扇,“属下就是知道甄封氏只是个无知妇人,比较好糊弄,才没花那些力气的。反正都是要将她引到金陵,何必再多做无用功。您说是不是?”
水靖气结,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欣赏够了黑脸,文东延才缓缓开口道:“不过主子确实厉害。属下佩服之余也很好奇,您是如何知道甄封氏有自杀的倾向的?”
水靖面露得意之色,“当然是从她面相上看出来的,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爷又怎么会被称为神算?”
难道不是因为资料上写着甄封氏每晚都会呆呆的看着一根麻绳许久而得出的结论吗?
文东延挑了挑眉,到底没有拆穿水靖。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主子,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水靖高兴了,又有了聊天的心情,“爷听这甄封氏声音干涩,好像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她不是住在娘家吗?难道平时都不跟她亲人说话?”
“主子不是看过资料了吗?”
文东延笑容淡了下来,“那封家老小乃至奴才都认为甄封氏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说什么一针一线皆是出自他们家的。指桑骂槐已经算是好的了,她那嫂子弟妹三不五时的还要去讽刺谩骂一番,甄封氏又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跟那些人能有什么话说?”
“都是一家子骨肉,竟要这样糟蹋,着实可恨。”
“在他们眼里,骨肉血脉哪比得上真金白银。今天甄封氏花十两银子算命,肯定会在封家引起轩然大波。若能趁此机会与他们就此断了也算是好事,就看她能不能下定这个决心了。”
都说天下无不疼儿的父母,但孩子多了的话,这心都会偏的,真要做到公平对待,几乎没有。有儿有女的,大部分会偏心儿子;有长子和幼子的,多会偏心幼子;而养在身边和养在别人身边的,谁亲谁厚更是一目了然。
而贾赦,就是那个年长的养在祖母身边的倒霉蛋。
只是这偏心,一般都是有分寸的,更不会弄得尊卑不明长幼无序。像贾母那般能偏心到漠视嫡长孙夭折的地步,世间却是少见。
一般这种人,大都表面上一副慈悲相,内里却比谁都铁石心肠。他们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事就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石头心是不可能捂热的,能捂热的肯定不是石头心。
就好比太上皇,但凡他念点父子之情,水阑就不会含恨而死……
水靖微微眯起眼睛,沉思半晌,敲了敲窗棂。
一名暗卫悄无声息的出现,跪在他身后。
水靖没有回头,低声道:“去查查荣国府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龌龊的勾当。”
若贾母和王氏的目标是爵位和荣国府,那贾赦所谓的委曲求全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因为只要他和贾琏不掺和会掉脑袋的事,那么他们就是再纨绔再无能,也不会丢掉爵位。毕竟废长立幼,有违礼法纲常,就是太上皇,也不敢做的明目张胆。所以,贾母和王氏肯定会在暗中给贾赦和贾琏挖一个坑,一个会丢掉爵位甚至会掉脑袋的坑。
荣国府现在是二房当家,也就是说二房做了什么都是用荣国府的名义。万一这其中牵扯到什么杀头的重罪,一旦上面查起来,那抓的可不是二房,而是贾赦这个荣国府的当家人。到时候贾赦就是大呼冤枉说同他没有关系都没人会信。
上面看的是证据,才不关心你是不是替罪羊。既然证据表明这杀头的勾当和荣国府有关,不找你这个当家人找谁。你要怨,就怨自己没管好家人,没管好自己的名帖,他们只是照章办事罢了……
这厢水靖辗转无法入睡,那厢贾赦却一夜好眠。
他很长时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是从显芳离开以后,还是从瑚哥儿夭折开始,他已经不记得了。
为了扮演一个合格的贪花好色的纨绔,他的床上几乎每晚都躺着一个女人。若放在别人身上,他也许会笑骂一声艳福不浅;但放在他自己身上,尤其他还不是心甘情愿找那些女人的,贾赦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在干男ji的活儿,还干的无比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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