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管事

饶是再不清楚内情的人看了这一幕自然也会醒悟到，他们俩关系亲厚，绝非如有心人所说的那般，已关系不和到需要分房睡的田地。

        大太太笑了笑，继续道：“要我说呀，咱们就是在瞎操心！”

        老太太何时在晚辈们面前出过如此大的丑，何况此次涉及到的还是侯府家的嫡长女、备受太后娘娘宠爱的县主，老太太的心里头顿时觉得越发憋闷得很。

        她不反省自己原不该随便轻信他人之言，反倒把满腔的怒火都撒到了四奶奶身上。

        都怪这糊涂东西，害得她这张老脸都给丢尽了！

        她好不容易让众人忘了最初是她拨了白鹭去老三屋里，这才刚过了几天消停的日子，又因为老四媳妇和老三结下了梁子。

        看来她平日里竟是小看老四媳妇了。

        居然想借她之手绊倒老三夫妇。

        她不由咬牙切齿，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句“蠢货”，半晌才恢复了往日高傲的姿态，道：“老四媳妇，我本以为你是真心为了程家着想方才信了你的话，闹了半天你竟是要挑拨离间老三和兰宁的关系，你这般想要挑拨离间究竟是为何？”

        她喘了口气，又大声呵斥道：“都道家和万事兴，你却不好好当程家的孙媳妇，整日憋着坏想要闹得整个程家鸡犬不宁，你居心何在！”

        她冷笑一声，又道：“待老四回了家，我自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也是时候该由他好好教训你一下了！”

        四奶奶早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推出白鹭当她的垫背：“老太太，您真是冤枉我了，今日会闹出这般误会，都是白鹭这小蹄子干的好事，我也是被她骗了啊老太太！”

        白鹭见四奶奶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事情尽数推在她一人身上，忙大声嘶喊道：“老太太，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三爷发高烧那晚奴婢亲耳听到，三奶奶的的确确去宫里求太后准了她和离，老太太明鉴啊！”

        见老太太嘴巴抿紧成一条缝丝毫不为所动，白鹭忙又跪爬着挪到程言灏的跟前，紧紧扯着他的袍子下摆不肯放，哭哭啼啼道：“三爷，三奶奶心里没有您，她一点都不在乎您，您在书房里住了这么久，三奶奶何尝关心过您一回？

        “三爷，只有奴婢待您是一片真心啊！三爷，奴婢不求任何回报，只求能近身伺候您，一辈子长长远远地留在您身边啊三爷！”

        程言灏低头冷眼看着她，眸光冰凉，像是一块千年寒冰：“松开！”

        白鹭依然死拉着他的袍子下摆不松开，眸中含泪地凝视着他，苦苦哀求道：“三爷，奴婢眼里只有您啊三爷!”

        程言灏冷冷一笑，语气凉到极致：“不放手是吗？好，那就别怪我做事不留任何情面了！”

        一旁坐着的大老爷头痛欲裂，实在看不下去眼前的这一幕，忙命令道：“来人啊，赶紧把白鹭拉出去打三十个板子，赶出程家永生不得收用！”

        白鹭不由松开了被她紧攥在手里的袍子下摆，哭倒在地上紧缩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

        为何她费尽了一切心思，最终还是丝毫没能赢得三爷的心，还落到被人赶出程府的下场？

        县主到底好在哪里，为何三爷的眼里只有县主？

        她不甘，她真是不甘心啊！

        清泠居。

        苏知珺看着坐在绣墩上的夏嬷嬷，笑吟吟道：“夏嬷嬷，三爷想必已经跟你提过了，这回二爷娶亲，老太太叫我帮着大嫂操办婚事，今日我喊你过来，是想问一下有关几个主要管事的事儿。

        “夏嬷嬷，你也算是程家的老人了，想必各位管事是什么性子，你多半都是熟悉的，还望夏嬷嬷你该提点我的事儿万万不要忘了提点我一下，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纰漏，我脸上也不好看。”

        夏嬷嬷内心感叹不已。

        前天三爷特意找她过去，千叮万嘱叫她多帮衬着些县主，但凡是她知道的事儿，皆要事无巨细地禀告给县主听，就算是涉及到程家颜面的丑事，也断不可对县主藏着掖着不说。

        见三爷如此郑重其事地叮嘱她，她哪敢不从，何况县主是三爷心尖上的人，三爷又是她从小奶/大的孩子，就算看在三爷的面子上，她也断不会起什么怀心思坑害县主啊。

        如今看来，三爷显然是多虑了，县主虽年纪轻轻，却是个极有主意的，话虽说得客气，但软硬兼施，短短几句话便将个中的厉害都摆在了她的面前。

        夏嬷嬷恭敬地点了点头，道：“县主和三爷既然看得起老奴，老奴也就倚老卖老一回，把老奴知道的事，都一五一十跟县主您说说吧。”

        苏知珺淡淡一笑：“夏嬷嬷但说无妨。”

        夏嬷嬷挺直了腰板，娓娓道来：“程家的司房和回事处的管事是老爷的人、库房的管事是老太太的人，马房的管事在程家当差倒有近二十年了，但哪边都不靠。”

        “哦？”苏知珺沉吟半刻，问道，“那厨房和茶房的管事又是哪边的人呢？”

        夏嬷嬷唯独漏了厨房和茶房不提，是因为她不清楚厨房和茶房管事的底细呢，还是明知他们的底细却不肯坦言相告？

        夏嬷嬷用手指搓了搓自己的衣角，欲言又止，脸上很有几分踌躇。

        苏知珺哪会猜不透她的意思，轻声一笑，宽慰道：“夏嬷嬷，今儿个本来就是我们闲着无事随便聊聊家常罢了，出了这个屋子，夏嬷嬷对我说过什么，我自然是半分都不记得了。”

        夏嬷嬷抬头朝她望来，声音轻得像是耳语：“一切都只是老奴的愚见，还望县主听过便是，莫要太把老奴的话放在心上。”

        苏知珺颔首道：“这是自然。”

        “依老奴看来，厨房和茶房的管事应该是大奶奶那边的人。”

        苏知珺顿感了然。

        难怪夏嬷嬷不敢直言，毕竟如今掌中馈的是大奶奶，夏嬷嬷再德高望重，终究是程家的下人，再怎么放肆也不敢得罪当家的啊。

        照夏嬷嬷说的话看来，大老爷倒是为人精明得很。

        司房的管事管着府里的帐册，而回事处则管着待客接物之事，这两位管事掌管着府里最重要的庶务，却都被大老爷牢牢地捏在他的手里。

        由此可以看出，大老爷表面看着从来不插手家里的庶务，但其实脑子一点也不糊涂。

        至于老太太和大奶奶，也有着各自的管事对她们马首是瞻。

        反倒是大太太，着着实实是个没心计的人。嫁入程府足有二十余年，但几位主要管事，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她这边的人。

        若是个有心计的，就算早些年争不过老太太，也断不会眼睁睁地瞧着主持中馈的权力落到比她小了一辈的大奶奶的手里。

        马房的管事倒是很让她出乎意料。

        听夏嬷嬷方才话里的意思，马房的管事在程府已当差了近二十年，却没有投靠任何一位主子，这实属不易，换作是旁人，是断断做不到这点的。

        如今她接手了宴宾之事，除了回事处之外，无疑是和厨房、茶房以及库房这三处的牵扯最多。

        但这三处的管事不是老太太那边的，就是大奶奶那边的人。

        看来事情还真有些棘手。

        老太太是否会对她暗中使绊子她暂时还琢磨不透，但有一点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老太太是绝对不喜她这位孙媳妇的。

        前世她虽百般伏低做小、尽心服侍老太太，可最终都没能讨得老太太的欢心。

        而今生……

        苏知珺暗自冷笑。

        今生她做回了自己，丢开了前世的委曲求全，除了每日例行的请安问候，她对老太太无半分热乎，只求自己的礼数方面无任何令人指摘的地方，却没有丝毫想要讨好老太太的意图。

        偏偏老太太惯爱旁人奉承她，想也知道打心眼里不会喜爱她这位孙媳妇。

        再则还有白鹭一事，白鹭没能落下好，同时也让老太太在远辰和她面前丢了脸。

        老太太性子倨傲，素来极爱脸面，只怕会因为白鹭的事儿对她产生怨恨。

        至于大奶奶，明面上虽待她一直客客气气的，但仅从几件小事上便能瞧出，大奶奶对她颇有几分忌恨和敌意，而个中的缘由自然和掌中馈有关。

        她自己虽不想主持中馈，就连远辰也不赞同她掌中馈，可大奶奶哪会知道他们夫妻俩的心思。

        此次二哥迎娶何家的大小姐，老太太当众说要让她协助大奶奶操办婚事，众人自然会认为老太太这是打算将主持中馈的权力交到她的手里，何况远辰又是程家的嫡长子，原本就该由远辰的妻子掌中馈。

        换言之，若此次的亲事办得妥妥当当的，大奶奶就再无借口霸占掌中馈的权力不放。

        可大奶奶又哪会舍得乖乖放手。

        故而大奶奶倘若想要将主持中馈的权力继续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大奶奶最可能会做的事儿，就是在此次的宴宾上使些绊子，以向众人证明她这位程家三奶奶压根儿没有能力主持中馈，饶是老太太有这个意图，她终究只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远辰也曾叮嘱过她，她自己不想掌中馈是一码事，但听凭他人暗中搞小动作让程家的上上下下误以为她没有能力掌中馈是另一码事。

        她势必会让大奶奶知道，她这位兰宁县主绝不会让暗怀鬼胎的卑鄙小人得逞。

        若她不主持中馈，那也只能是因为她瞧不上眼、不愿揽这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而不是被人暗中陷害掌不了中馈。

        她就等着看大奶奶会对她使什么阴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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