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偏差

虞泫浑身一僵，怔愣了片刻，就感觉到一股蛮横的力道撬开了他的牙关，向更深处探去。毫无章法的肆虐根本算不上吻，带着不容置喙的暴虐，放肆而纠缠。浅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微疼的触感拉回了神经，虞泫目瞪口呆，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挣开了楚纵。

        楚纵似乎被他推的愣了一愣，仔细看去，却发现他哪是怔愣，完全是意识不清之下失去了方向。藏锋剑突然无端嗡鸣一声，飞入他的手中，楚纵立刻像是被什么惊动了一般，起身向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虞泫看着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的一系列变故，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楚纵那句“打晕我”是什么意思。

        楚纵意识暴乱了。

        修者收服过于凶厉的灵宠神兵之时，刚收服之后的短暂时间之内，它们依旧会带有原始的凶蛮，如果这时候主人的意识耗费过度，甚至陷入昏迷，就会给这残存的不臣之灵可乘之机，控制主人心神，进入短暂的意识暴乱。意识暴乱之人无知无觉，完全失去控制。

        此事危害可大可小，全看时间长短和暴乱之人在暴乱之时做了什么事情。

        虞泫一路尾随楚纵而去，碍于他手中的藏锋剑和突涨的暴乱灵力，没办法正面和他相抗。虞泫观察良久，刚找到机会从旁偷袭打晕了楚纵，就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飞掠而来。虞泫一愣，下意识地抱着楚纵侧身一躲，躲开了那横冲直撞而来的人。

        飞掠而过的那人却似乎是感觉到了这边有人，掠出一段路后竟又转身折返回来。虞泫本来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被自己揽着的楚纵，感受到不远处的目光后抬起眼来，头皮就是一麻。

        身着白衣的少女样貌清丽，容颜姣美，眼神却涣散无神，一看就是意识不清，而且看她转身的动作，八成要折返回来。

        虞泫下意识地退了退，内心近乎崩溃。怎么又是一个不清醒的？而且从这个女修的灵力波动上来看，她的实力应该也不弱，再加上不知道被什么外力激发出来的戾气，自己现在对上她不一定有胜算。

        虞泫沉眸扫了一眼自己揽着的楚纵，对眼下的情形飞快地做出了判断，他果断地抛开了楚纵，闪身避开了折返而回的少女。

        他记得楚纵身上似乎有护身的灵器，要杀他怕是要废一番功夫，眼下情况紧急，还是先应付这个女修要紧。修者在意识不清之时做出的事情完全无法预控，如果自己没有杀成楚纵，反倒在这女修手里丢了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倒不如先丢下楚纵对付这女修，如果楚纵被这女修失手杀了，倒省的自己动手。

        不料这意识不清少女的少女似乎判断力不佳，只能注意到有灵力波动的清醒修者。昏迷的楚纵被虞泫抛下后重重摔在地上，竟没有引起她一丝一毫的注意。虞泫闪身躲避，灵力波动的气息也随之偏移，少女身形稍微一滞，就循着灵力重新追了过来。

        虞泫暗道一声棘手，丝毫不敢马虎，和少女周旋着，间或交手几次，终于见她眼神微起波澜，面容似有挣扎之态，好像是有要清醒地苗头。少女的动作因此变得滞涩，虞泫见状，飞速地绕到她身后，想借机偷袭一击将她制服。

        眼看虞泫的攻击就要落下，如果这一击成功，少女至少也要像楚纵一样昏迷个一时片刻。可电光石火之间，少女身形飞速一动，生生躲开了这一击，竟是偏偏在这时清醒了过来。

        冷冽的视线扫视而来，虞泫不得不暂时收手，暗自心惊。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修是因为什么陷入意识迷乱，但能凭借自己恢复清明，这个人的心志和实力都不容小觑。

        少女盯着虞泫打量了片刻，秀眉微蹙，警惕地退后了几步，片刻后才试探着点头致礼，开口道，“乘风阁阁主亲徒云瑶，不知道友是？”

        “散修，代纵。”虞泫简单应道，目光却愈发复杂。如果没有感受错的话，这个自称乘风阁阁主亲徒的女修在清醒之后，周身的灵力波动迅速弱了下来，刚刚他还看不透她的修为境界，现在看去，竟能一眼看出她的修为在融合中期。这个修为水平，不仅和他的真实修为相差甚远，就连现在的楚纵的修为也远远比不上。清醒前后的修为变动如此诡异，要么是她有意压制实力，要么是引起她意识迷乱的东西太过强大。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容小觑。再加上乘风阁本就是个神秘莫测的门派，她还有亲徒的身份……

        绝非平凡之辈，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贸然向她出手。

        虞泫目光不动声色瞥向一旁的楚纵，刚刚云瑶也向楚纵的方向看过几眼，显然发现了他。四大门派明面上交好，各派弟子彼此也都被知会过互相照应，楚纵身上现在还穿着归玄门的衣服，这个女修身为乘风阁的弟子，难保不会对楚纵有所照应。如果这两个人走到了一起，他短时间内想对楚纵下手看来是不可能了。

        果不其然，他才刚这么一想，云瑶就开了口。

        “这位弟子穿着归玄门的弟子服，难道是归玄门的弟子？不知阁下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四大门派历来交好，阁主也吩咐过我们对其他三派弟子多加关照。”云瑶扫了楚纵一眼便礼貌地移开了视线，朝着虞泫询问。

        虞泫很想让云瑶离开，但云瑶示好的话说的这么明显，自己又没有穿着哪门哪派的服饰，拒绝反而显得可疑。思虑再三，为了不多生事端，虞泫决定如实相告，“我和他只是意外相逢，结伴而行而已。”

        “但他对我信任有加，昏迷之前曾将自己托付给我，所以就算风闻四大派交好，我也不敢贸然放任道友和他相处，还往见谅。”虞泫眸光微敛，面不改色地添油加醋。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强求。不过既然我们不幸都被困于此地，又有幸相逢，不如结伴同行？你既不必把他交给我，我也能相助一二，岂不是一举两得？”云瑶点点头，像是并不介意他的谨慎，反而拿出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交给虞泫，郑重道，“多谢道友救我一命，此佩赠予道友作为信物，日后道友若有需要，我定不推辞。”

        虞泫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接下了玉佩。本以为此事到此也算告一段落，不料云瑶突然皱了皱眉，似是为难，“不过……有一件事，我需得对道友据实相告。”

        “我们乘风阁之人，所修功法乃不传之迷，和其他门派大相径庭，功法和道则相连。若是二位与我同行，便是入了我的因果。虽然君子助人不应求报，但在道则之中，有了承恩，就有了因缘。我受道友相助，因缘已成，道友再受我相帮，也不会牵涉什么。可是……”

        云瑶向楚纵望了一眼，面露忧虑，“这位归玄门的道友此前与我并无因缘，不知他是否愿意入我之因果？既然这位道友此前将自己托付给了代道友，想必代道友也有权代之考虑一二？”

        虞泫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说，只得又把玉佩拿了出来递还回去，皱眉道，“若是要报恩，那便用这个相抵，一恩还一报吧。”

        云瑶面露歉意，用手轻轻把玉佩推了回去，“道友误会了。我并非想向道友讨恩，现实世界的恩报和道则的因果并不相干，后者我也无法左右。况且，这因缘并非是要由你来背，自然也不需要你来报这个人情，问题的关键，在另一位道友……”

        “实不相瞒，我确实可以带两位出去，只是不知二位介不介意由此牵扯而来的因缘道则。”

        云瑶话说的十分诚恳，好像是十分想施以援手却又有所顾忌的样子。虞泫在她的话里沉默下来。他已经明白了云瑶的意思。云瑶想带他们出去，但由于乘风阁中人被道则所控，如果他答应下来，没有助过云瑶的楚纵就会因此时欠下云瑶的因缘。

        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心中的恶念一瞬跳跃，在他心底叫嚣不休，对着他蛊惑。让楚纵付出代价，而自己置身事外，还能借以脱身，离开这不知出路的崖底。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反正他和楚纵是天生的敌人。

        虞泫只想了片刻就准备应下来，他佯做为难，像是深思熟虑后终于有了答复，“按照我对楚道友的了解，他为人热心，对云道友定是不吝相帮，应该不会介意这些因缘。”

        “那我就放心了。”云瑶如释重负，对他露出一个笑来，眼眸微弯，显得眼波潋滟，像是隐隐跳跃着什么，“走吧，跟着我，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虞泫点头，走过去准备把楚纵扶起来，他刚把楚纵揽住，就觉得手中环着的人微微一动，竟是悠悠转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之下，楚纵只听见心脏不轻不重地跳了一声，再次被美色所惑，呼吸乱了一瞬，他连忙脱离虞泫，一边站稳一边偏开眼，这一偏，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云瑶。

        云瑶本来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在接触到楚纵的视线时才恢复成一副温柔大方之态。

        而楚纵一惊未平，一惊又起，还未从刚睁眼的美颜暴击中平复，就听见毛球的声音在脑海中悠悠响起，赫然便是这位女修的名字：“云瑶。”

        楚纵本来还七悠八晃的心情一瞬间跌落谷底，表情一僵，内心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绝望地望了一眼云瑶，又望回刚从他衣服里钻出来爬上他肩头的毛球，盯着毛球黑黝黝的眼睛在心里对着它默默发问：“这就是和我有第一场吻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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