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自由

［江原胜彦是个笨蛋］

        中原中也清晰的知道这一点。

        ―

        初见的地点是在擂钵街,  那时候的他们都还是孩子的年龄。

        中原中也在灰色的街区看到了一双雾蓝色的眼睛，或许是对方眼里的茫然令他想到擂钵街发生爆炸时的自己，中也向那双雾蓝色眼睛的主人伸出手去。

        结果却得到了对方全心全意的信赖。

        江原胜彦是个奇怪的人。

        他经常性会猛不丁的冒出一句其他人无法听懂的话……‘草生’、‘开摆’。

        ‘原来如此,  人类对于he结局的认同感……嗯嗯。’

        ‘魔法少女梅莉酱！’

        ‘我的理想是成为最后的人类御主！’

        ……

        ‘成为光吧！’

        和羊里的其他人基本都关系平平，似乎对白濑格外不顺眼，经常会盯着他看，但是实际上又不会表现出特别的排斥。

        ……如果去问，多半得到的都是不明所以的眼神。

        江原胜彦是一个似乎能看透很多东西的人，却又好像什么也不懂。

        如同伪装平庸的天才,  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以及明明多次强调并不是什么‘羊之王’,  只是抽到了一张好牌，江原胜彦依旧会固执的称呼中原中也为‘王’。

        在看向中原中也时，他的眼神总是闪闪发光。

        是笨蛋，也是好人。

        中原中也想要照顾江原胜彦，这是他‘抽到一张好牌’的责任。

        ……

        这个世界上，不需要无法照顾好子民的王。

        江原胜彦是个笨蛋。

        他是那种会很轻易就放弃自己,  而去选择随便是什么的存在。只要不是‘自己’。

        就像是面对‘羊’的内部叛乱,  他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  跟着中原中也坠崖一样。

        因为掉落的过程中摔到了脑袋，那孩子闭上了那双雾蓝色的眼睛。

        中原中也将他送到港/黑名下的医院,  自己则加入了港口mafia,  决意‘不再见’……不说‘再见’,  也不再见面。

        笨蛋的人生里不应该有这些东西,  笨蛋只要按照普通人的生活轨迹走下去就可以了。

        打工，上学,  去更好的城市定居。而不是组织火/拼,  黑色地带。

        但实际上,  中也有暗地为对方提供帮助。

        医院不需要医药费，不是什么新出台的横滨对儿童福利政策。总是能找到相对而言时薪更好的零工，从来没有被拖欠过工资。

        顺利的补办身份证明，不再是黑户也是。

        中原中也一直在关注着某个笨蛋普通人的人生――直到他去国外出差。

        再回来就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江原胜彦入学咒术高专］

        中也当天气得用重力碾碎了一个中小型组织，直接飙着机车杀上东京，把不听话的笨蛋在高专门口堵了个正着。

        ――“中也！你还活着！”

        胜彦大震惊，当场掉色。

        “……”中也。

        突然就不是很气了，跟笨蛋计较什么呢，说不定这家伙也是被骗了。

        眼前雾蓝色眼睛的少年比划比划，手忙脚乱的说着这段时间经历的一系列事件。

        从觉得‘王死掉了’，到搬去米花町，再到出车祸，死后被选中……以及现在一切重来的新生。

        “……所以，你觉得我死了？”中也挑眉看他。

        “重点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呢！中也！”胜彦抬声就是熟悉的句式脱口而出。

        “闭嘴！”

        发色艳丽的少年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成功令江原胜彦暴露出底气不足的心虚。

        “把自己的灵魂搞得破破烂烂。”中也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个坐在鸟居下的少年。

        “我错了……”胜彦挠挠头，非常心虚。

        他早就知道如果告诉中也的话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他并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在面对中原中也的时候。

        “觉得看着‘我’死了，什么也没做到的自己很没用。”中也开始一条条清算，以目光对目光。

        那是两双色调类似的蓝眼睛。

        一阵风袭来，又在胜彦的鼻尖前停止。

        中也捏紧拳头，不知是否是错觉的缘故，他似乎感觉到了对方的睫毛触及在指节上的轻盈。

        “为什么不躲开。”帽沿的阴影垂落，中原中也的神色隐匿在其中。

        胜彦正对着他的拳头，没有躲避，也没有眨眼。

        “如果是中也就不会那么做，如果不是中也，中也就会保护我。”

        唯一的，最后的‘羊’。江原胜彦正理所当然的说着，理所当然的仰赖着，理所当然的看着他。

        于是年轻的，昔日的羊之王中原中也，略带梗塞的干咽了一下，狼狈的移开目光。

        ――“江原胜彦，你得为自己活一次。”

        “嗯！”雾蓝色眼睛的少年，很轻快的笑着：“我正在努力学习这件事哦，所以中也也是。”

        中原中也。荒神荒霸吐的［安全装置］，甚至可以看做人形的异能力。

        江原胜彦。曾经是［书］的安全装置，可以看做是万能的许愿机，可以实现一切。

        ……在这仅有一次的人生里，他们都将为自己而活。

        短暂的相遇，长久的分离。

        江原胜彦在和他的同窗们忙碌着咒术界改革的一应事宜，中原中也则总在各种出差之间跑来跑去。

        下一次的相见是在手机的视频通话里。

        中也看到他最后的‘羊’，举着反抗咒术封建世家的横幅，和年轻的术师们一起游行。

        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位，是五条家的六眼，白发高挑，无限天空般延伸的蓝眼睛藏在墨镜镜片后。

        他在人群里欢呼，抽空看向镜头做出wink，如同神子沉醉在华彩般的浮世。

        眼角有着泪痣的少女，咬着戒烟糖懒散挥手。

        镜头回转，江原胜彦举起了他牵着夏油杰的手。两人在镜头的最后十指相扣，共赴未来。

        “……啧。”不耐的声词过后，是中也半掩在手掌后的轻松笑意，“就算恋爱也找个眼睛大一点的吧，不过算了。”

        “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他看向飞机上的云外。

        一切都像是梦。

        咒术界的变革进行非常顺利，和警方之间也有了相应的合作，在诅咒方面的条款变得更加清晰。

        警界和咒术界的接线人变更，面对新的伙伴，胜彦熟稔的与对方招呼交流……那是年轻的松田阵平。

        ……

        时间走过近10年。

        胜彦带着这一届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回来。

        中原中也在咒术界统一配给术师的公寓里……也就是胜彦家，他靠在窗户下的懒人沙发上打盹。

        被胜彦叫醒后，一睁眼就正对上一位发质看起来过于柔顺的少年。

        “初、初次见面，我是吉野顺平。”少年有点紧张。

        中也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没有口水的痕迹之后向两个人挥了挥手。

        所谓时间这种东西。

        在工作的时候总是感觉过于缓慢，而在休假里却又显得无比短暂珍贵。

        吃完饭后，已经是黄昏。

        公寓的落地窗外，是夕阳色的层云，中也总觉得似乎什么也没做，一天就过去了。

        “那是因为你基本上睡了一天吧。”胜彦坐在中也的对桌，整个人半趴在桌子上支起下巴看他，“时间都睡过去了，不要随便怪假期短暂啦。”

        “……说到这个。”钴蓝色眼睛的青年没有理会对方话语里的调侃，他看向云外，只说：“我做了个梦。”

        “嗯……是什么样的梦呢！”

        很有活力，十年如一日般略显幼稚的青年，在听到这话之后瞬间精神了起来，他凑过来挤挤挤的坐在中原中也的身边。

        “好热，走开一点。”中也熟练推开对方挨过来的肩膀，“想听就坐好。”

        “哦――！”胜彦拖长声音，乖乖坐好。

        “有没有可能眼前的一切都是梦。”中也语气严肃到近乎刻板，完全没有玩笑的成分在其中，“实际上名字叫做‘江原胜彦’的个体并不存在，咒术界的腐烂秩序也没有改变……或者‘江原胜彦’死在一次次的身份抽取里，回来的只是‘书’。”

        “原来如此，中也是看到了那样的世界吗？”青年的手掌，虚盖在对方那双钴蓝如宇宙的眼睛上。

        胜彦感受到那双眼睛，隔着脆弱的眼睑在他的掌心下温热转动。

        “我还看到过中也不存在的世界呢。”已经长大的，不再是孩子的江原胜彦，语气里带着笑意：“世界就是各种各样的啊。”

        “不过说起来……之前会认为中也死掉的原因，似乎是因为无法看到。”他挠了挠脸颊，“中也是荒神荒霸吐的安全装置，是无法被看到未来的存在。理论上的‘我’也是这样，所以中也的梦就只是梦而已。”

        “以及无法被看到未来不是坏事，而是自由……！”胜彦搭上中也的肩膀，“毕竟是我的‘王’啦。”

        “别那么叫……”中也别过头去。

        他强行忽视掉对方‘哇，中也脸红了，让我看看’之类的滋儿哇乱叫。

        虽然不喜欢那个称呼，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王’，但对于江原胜彦，中也又无法拿出更好的定位……好吧，好吧。

        发色艳丽的青年，箍住对方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拿下。

        江原胜彦是个笨蛋。

        也是‘羊之王’最后的，唯一的‘羊’。

        夕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细微的折射散落在他雾蓝色的眼睛里。如落了星河璀璨。

        江原胜彦在微笑着，像是神最爱的孩子。

        ――“我正存在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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