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爱你们

第一天我们相遇。

        你带我吃了西瓜和铜锣烧,  半夜将我从狭小的壁橱里拖到柔软的床铺上。

        你说，我们之间有我们自己的相处方式。

        第二天我们去游乐园。

        冰淇淋和可丽饼很好吃，游乐设施也都非常有趣……一整天下来你明明很累,  但还是满足了我想要玩秋千的任性。

        ……

        “阵平,  谢谢你。”

        在这一刻，江原胜彦决定可以为了松田阵平死去。

        机器猫垂着头坐在秋千上。秋千的绳索一晃一过,  高高抛起，被风吹进浓丽夕光之中。

        机械的摇着秋千,  脑袋一点一点的阵平打了个激灵,  充满困意的精神清明一瞬。

        “怎么突然这么说啊。”自己才是小孩子的阵平挠挠头,  “小孩子真麻烦……！玩的时候只要快乐的玩就好了吧。”

        明明还只是孩子,  但又或许还是孩子的原因,  松田阵平对情绪的洞察非常敏锐。

        他一边困倦,  一边和机器猫一起并肩走在长街上，浓丽辉煌的金红里，是他们被拖拽到颀长的影子。

        松田阵平一边不断打哈欠，一边将手掌搭在机器猫的头顶上。

        “我不累,  所以你不要想很多。”小孩子这样说道：“好吧，虽然我现在有一点困,  但是一起玩就是开心……对吧！”

        “嗯嗯！”机器猫的眼神亮闪闪,  “我也是！觉得很开心！”

        因为很开心,  所以觉得像这样也不坏。

        机器猫的圆圆手牵着卷发的小孩子走过黄昏，回到路灯昏瞑里的家。

        胜彦用竹蜻蜓先一步飞回松田阵平的房间,  随后听到楼下响起他拖长的一声‘我回来了’。

        今天的晚饭是微辣咖喱饭。

        饭后阵平将自己那份的果冻也给了胜彦o梦。

        “怎么样，蜜瓜口味的是不是好吃？”人类的小孩子,  以一种慈祥到诡异的眼神一直看着机器猫。

        “好吃。”胜彦先是对零食口味诚恳回答,  “不过话说回来,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孙子的孙子的孙子了？我只是机器猫啦，并不是翔太哦。”

        “但你是孙子的猫？”阵平理直气壮，“所以没有什么区别。”

        胜彦试图挣扎：“不……”

        “阵平――！”松田夫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差不多快开学了，记得补功课。”

        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就没了后续。

        基本采取放养措施的松田家对于孩子的课业最大压迫程度也只是一句提醒，这一点在千年后的未来也完全没有改变。

        ――不过，既然这么说的话。

        “你没有写作业吗？”胜彦o梦成功被妈妈话里的信息转移了注意力。

        “……我困了。”松田阵平沉默了一阵，面无表情的爬上床铺，躺平后他又艰难半翻过来身体，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睡觉吧，哆啦o梦。”

        “晚安！”

        说完秒睡。

        此等速度胜彦o梦对着阵平微卷的头发一时失语，他看着那孩子的睡颜，和随呼吸一起一伏的轮廓微微叹息。

        “虽然我是感觉你有逃避写作业的成分……啦。”圆圆手蹭了蹭阵平的卷发，“不过今天已经很累了吧，辛苦啦，晚安。”

        按照身体机能来看，实际上机器是不需要的睡觉的，但却可以自我调节是否进入休眠模式，以及为了最大程度的追求拟真，通常的睡眠模式会展现出‘困倦’这一状态。

        但现在，胜彦面对机体提示的‘是否进入休眠状态’，想也没想的选择了否定。

        机器猫蹲在床铺边上，看向窗外的月光，想了想后胜彦走过去拉上窗帘。身后是睡着的松田阵平……他蹑手蹑脚的溜过床铺，走到桌角的位置。

        对应人体。

        应该是脖颈下第一节脊骨的位置，这里是这个型号系列的机器猫的能源接受口。

        胜彦在四次元口袋里摸出万能能源转换线，接入墙壁的电源上……一切都是在名为松田阵平的小孩子的睡眠时进行的。

        浅薄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微微投射在胜彦o梦的圆圆手上，将手部白色的涂装染成月蓝。

        ――［你快要消失了］

        系统无起伏的电子音，蓦然在脑海中响起。

        胜彦习以为常，机器猫的外型微微闭目，以心灵感应的方式与之交谈。

        他说：‘我知道。’

        电能通过万能转换线源源不断的充入这具机器猫的身体，胜彦能感受到之间能量的流动感――不过杯水车薪。

        并不指的是作为机器猫的外壳，而是更深层的，无法被填充的部分。

        这种断层感非常微妙。

        如同‘肉/体’永远体能充沛，但灵魂和精神无比虚弱。

        ‘……感觉像是即将熬夜猝死，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样精神奕奕。’胜彦向自己倾诉，说着奇怪的比喻。

        那种随时都会断电倒下去的错觉……即使在下一刻就发生也不是不可能。

        永远16岁的少年开始不着边际的幻想着，开始拿一些奇奇怪怪的案例和比喻放在自己的当前状态上。

        ――像是魔法少女和灵魂宝石。

        或者杀死恶龙的人要成为恶龙……胜彦想到很久以前在旧报纸上看到过的故事。

        和女儿一同出行的父亲，在削苹果时因轮船摇晃，刀子穿过心脏，却等到达目的地，看到女儿上岸扑向母亲的怀抱后才真正死去。

        ‘系统，我还有多少时间？’胜彦询问。

        系统：［……］

        系统以沉默应答。

        胜彦并不在意，因为所谓的系统也只是自己，他只是询问了一个心知肚明的问题而已。

        比起思考这种事情，不如想一下明天要面对一支笔一个奇迹的松田阵平。

        看假期快结束才赶作业的孩子，总比思考那些早已注定的事情要有意思，快乐比沉重轻盈。

        或许将消失，所以才要在最后的时间里陪伴。

        看不到他们之后的18年，没法等到他们变成优秀的警察真的非常遗憾，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与其白白消磨时间，不如再做点什么而去成为更有用的自己。

        细微的电流传过机器猫的后颈。

        时至今日。

        江原胜彦终于明白了马甲抽取上的一些详细，那并不随机，也没有概率。

        只是出于一种游戏性的自我设定，而其实选择自始至终都是忠于潜意识的本能，所决断出的，最合适的身份。

        直到最近，江原胜彦才意识到马甲抽选的规律。

        死亡最初，因为海量的信息涌入，在痛苦的全知全能后，江原胜彦见到了名为鹿目圆的少女神明。

        他看到少女们的人生，觉得如果她们遇到的丘比不是那种东西就好了，如果是正统魔法少女番剧里的走向就好了……秉持着这样的想法，结果把自己变成了丘比那样的东西。

        但好在没有做出什么不得了的错事，所以这大概是个并不坏的结果。

        ――丘比之后，是巴达兽。

        在‘苦夏’的最后，得知一切世界线收束后的夏油杰，将‘江原’归类于希望的化身。

        而在数码兽的世界里，与巴达兽搭档的孩子的徽章，正是希望。

        那之后。顺平说过他知道自己能平安活着，站在那里的原因。

        因为医生、因为警察、因为咒术师。

        ……再加上曾在新宿看到过松田阵平，也看到了五个优秀又年轻的警察的未来。

        所以。

        永远16岁的江原胜彦，成为了来自未来的机器猫。

        名为江原胜彦的少年。

        他将这世上一切都看得无比重要，只除了自己。

        自认为是没有用的孩子，在察觉到自己变得有用甚至可以无所不能后，选择将自己放弃在整个世界里，永远都坚定的去选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树木、太阳；蝴蝶、野蜂。

        年轻的人，老去的生命、不断流逝的时间……清泉般的理想。

        正在看着‘江原胜彦’的所有人。

        ［我爱你们］

        愿意为‘你’而战。

        赢了就带你们拥有一切，输了就为你们而死。

        在名为‘江原胜彦’的个体的终结到来之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令你们死去，又或者一无所有。

        电能透过万能转换线，滋滋的流淌进来自未来的，机器猫的核心之中。

        祂安静的存储着能量，闭目进入休眠状态。

        那之间的夜晚里。

        白天疯跑一天的松田阵平迷迷糊糊的醒来过一次，手边没有触碰到机器猫后，他下意识抬头寻找。

        看到角落中充电的机器猫后，再次安心的回归睡眠之中。

        “……哆啦o梦？”

        “嗯，我在哦。”机器猫在角落里回答。

        每个孩子的童年，都有着机器猫的幻想，祂从未来而来，选择平凡且并不完美的孩子。

        然后再一起经历哭笑不得的日常，再变成更好的你我。

        八岁的松田阵平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脑袋上顶着竹蜻蜓，在旋转轻微的嗡动声里，飞在天空上。

        云絮在他的指缝间流淌。

        ――天光大亮。

        “早！上！好！”

        ‘哗啦’一下，窗帘被机器猫拉开，布帘飞起的弧度，如昨天在松田阵平手中飞起的复刻。

        迷迷瞪瞪的从床上坐起来后，松田阵平听到了来自机器猫的恶魔低语：

        “今天是不是该写作业了呢！松田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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