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向下坠落

阴云终于轻盈。

        雨水舞动雷鸣，从天而降。

        胜彦敏锐的觉察到，有一双暗处的眼睛正在看着他，系统的提示音亦同时响起――

        ［红名警告！红名警告！］

        ［剧情人物出现，红名警告！］

        ……啧，加班就是狗屎。

        套着模板的少年心中无奈。既然对方没有贸然出手，证明对方大概率还处于‘观测’的阶段。

        既然如此，就必须将模板设定完全演绎了，否则一旦掉马，肯定会有更麻烦的事情发生。

        至于红名的身份……

        模板的动作停顿一瞬，脚步深浅不定，难掩失魂落魄。

        红名的身份，胜彦已经有了初步的推测。

        随着越走越远，‘红名’一直在周围窥测，始终没有真正出现。

        咒术高专地处偏远，虽然还是东京范围内，却在山中。

        脸庞近乎幼嫩的孩子，在脱离那遥远鸟居后，高专所在渺小在她的身后。

        乘上电车，到站下车。越走越慢。

        胜彦抬目，看向天空。

        雨水淋湿模板柔软的鬓发，透亮的雨水滴落在尾指的圈戒上，折射出漆黑透银的色泽。如同绝望。

        小小只的孩子弯腰抱膝，蹲于反着涟漪的积水中，囹圄于滂沱之雨。

        “失去了他的话……”

        ‘姐姐’脸上濡湿开的痕迹，混淆泪和雨，这一次眼睛里的情绪，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胜以前的身体很不好，有些先天的心脏病和哮喘之类的问题。］

        ――她的愿望，是希望‘弟弟’能身体健康的，去过各种他想要的人生。越精彩越好。

        但如果作为愿望本身的‘阿胜’已经不在了，最终将会如何？

        明明已经很难过了，却还是笑着安慰了作为‘弟弟’朋友的夏油杰……‘阿胜很勇敢吧，那就不要难过，而是骄傲。’

        说着这样的话的孩子。

        安慰了所有人，却唯独无法安慰自己。因此也只能绝望了。

        ――光电劈出鸣雷，像是灵魂碎裂的声音。

        这场大雨下了两天，到现在也都还未停止。

        夏油杰正在宿舍看雨，整理着前段时间有些乱糟糟的思绪。

        他在想阿胜，也在想阿颜。

        或许在作为长者对年幼者的期待里，未来人生不那么所谓的有出息和出人头地也无所谓，只是想看他快乐幸福的样子。这样就已经是精彩的人生了。

        这就是姐姐，这就是亲人。

        此刻。

        夏油杰的思绪仿佛野鸟翻飞，前所未有的产生了一种想要联络作为‘普通人’的，他的父母。

        无聊的寒暄之后，再以一种平淡而随意的口吻提出转学之类的问题……想要知道他们的反应。

        是惊讶，还是询问，或者是纵容？

        ……这都不重要。

        少年人的发梢晃动了一下，划过视线，再次将情绪引领至平和稳重。

        特级术师夏油杰。

        没有第二种选择，他无法回归普通，从一开始就是。

        窗台上闭目休憩的小兽突然睁开一只眼睛，起身抖了抖浑身皮毛，精神奕奕的跃向夏油杰。

        胜彦用爪垫拍了拍对方的小腿，抬目示意他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机。

        “怎么……”拿起手机后，夏油杰神色逐渐凝重。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得静音，以至于他并没有听到信件提示音，是‘窗’传递来的消息，和来自夜蛾老师的几通未接来电。

        夏油杰按了回拨。

        ――得到夜蛾老师嗓音洪亮的怒骂。

        “下次给我打开手机提示音！”

        夜蛾老师愤怒又啰嗦，像是不放心崽子们远行的老母亲，极快的语速从听筒传来：“记得落‘帐’……不，这次可能没什么必要了。”

        “杰。”夜蛾老师声音沉落，透着点风雨欲来的意味，“注意安全。”

        “我会的。”

        挂断通讯后，夏油杰点开‘窗’发送的情报。

        而后，手指微顿。

        ――大型诅咒。

        数目待定，等级待定。

        诅咒外部自我生成了类似‘帐’的物质，普通人无法看到，误入后无人归来。

        ‘窗’的用词向来严谨。

        在情报方面，他们是专业的。

        因此是‘无人归来’，而非‘无人生还’，但是某种意义上是最坏的情报。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其实什么都没有传递。

        咒灵数量不知道，‘等级待定’这种说辞可以直接判定特级……然而，特级和特级之间是有区别的。

        目前能断言的，只有这次任务目标的诅咒本身，具有隐蔽性，以及进入的人在外界眼中会陷入薛定谔的死亡状态。

        “……这还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夏油杰单手半盖着下半张脸。少年人眉目微垂，显得清润苦涩。

        恐怕没有令五条悟跟他一起过去，也有一定用意。

        如果夏油杰失踪，那么还有五条悟可以接应，两人一起或许就什么都没有了。高层不会允许这种损失。

        毕竟另外一位特级九十九，是个会随时消失的神秘女人。她不太接任务，基本等于挂名。

        “是欺负人呢。”丘比甩甩尾尖，“因为杰是好孩子嘛。”

        闻言，夏油杰不由得一愣。

        ――［因为是好孩子嘛］

        所以即使看到了这种没有任何有用信息传递的危险任务，他还是会去的。

        被推过去的不会是五条悟，因为他是五条家六眼的神子；被推过去的不会是九十九，因为她比较不爱听话，属于不可控的力量。

        所以被推过去的，就只能是夏油杰啦。

        特级，正论的拥护者，愿意为了保护什么而使用力量，普通人的出身。

        在高层眼里，他是完美的。

        因为是好孩子。

        “――但是不用担心哦。”

        丘比的圆圆眼看上去真诚而可爱，“你是我见过的，资质最强的孩子之一，如果与我签下契约的话，那么无论什么样的奇迹都可以达成吧！”

        “当然啦。”小兽甜软的声线，与跳跃的步伐一样轻快，“关于愿望的内容仍要仔细考虑，毕竟是只有一次的奇迹嘛，一定要实现真正想要的东西才可以。”

        “……谢谢你，丘比。”夏油杰蹲下身，挠了挠小兽的下巴。

        可爱的异兽，向他所传递的意思，无非就是――如果陷入险境，那就与我签订契约。

        到时候，无论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他们坐上车。

        监督一路沉默开车，丝毫没有勾起话题的意思。气氛压抑。

        车窗是浓墨色，风景因此失彩。

        此刻多像一场，一人一兽的末日逃亡。少年人有着无穷无尽，用不落日的理想，而除此以外一无所有，风声盈袖。

        丘比的圆圆眼看向黑白意味的天空。

        那之下，少年的灵魂面无表情。他已经设定好了走向，一切如预设中一样进行。

        他们在长长的公路上追逐落日余晖。

        远处是富士山覆雪的高远，任务地点终于抵达。

        ――青木原森林树海。

        富士山脚下。

        人称，‘自/杀森林’。

        因为树海的茂密隐蔽性而成为自/杀圣地，每年都有死去的人，因此似乎并不稀奇……但在咒术师的眼中，能看到另外的东西。

        入口很小，但是却发散着相当程度的‘不幸’和‘绝望’，毫不遮掩的溢出着。有着浓厚的咒力残秽。

        夏油杰头顶丘比，停在‘入口’一样的花纹前片刻，而后毫不犹豫的踏入。

        在进入了‘帐’一样的物质之中后，迎接他的，是甜蜜睡意，那是一种无法抵抗，也不愿意抵抗的困倦感。

        似午后阳光，像午夜沉梦。

        那是一种，几乎可以说是源自于灵魂的安全感。令人舒心而快慰。

        似乎只要这样，那就……什么也不必害怕。

        手腕上，腕表内指南针的小盘上指针疯摆扭曲，空间异位交错，再无方位。时分倒转，时间回环。

        夏油杰陷入沉睡，面色安稳。

        遥远之上，传来门扉紧闭的声音。

        ［0·thefool］

        ――他向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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