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非常感谢

“――那天之前，是看不到的。”

        少年在微笑。如此静谧温和，几乎怯弱。

        但与此同时的这一瞬。

        夏油杰如坠冰窟。

        他的直觉本能的感知到了，那种足以颠覆所有的疯狂，如看到无法理解的庞大之物。

        以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更高的地方居高临下的打量和观测着他。

        纯白的小兽，尾巴一甩一甩。

        圆圆眼无比可爱。

        慕强和渴望力量，可以说是人类本质的一部分。

        但拥有了这一切的那个少年，仍旧像个普通人一样看待着周围，也遵循着之前的生活而没有改变。

        ――夏油杰想起来夜蛾正道将他和硝子叫出去后的谈话。

        ‘江原胜是普通人，他和咒术师不一样。’

        ‘看起来是个非常尊师重道的好孩子。’

        ‘和他好好相处吧，杰、硝子。’

        ‘用你的理念来解释……咒术师要维护普通人对世界脆弱的认知。’

        “……”沉默至骤然惊觉的这一刻，夏油杰感受到顺着脖颈濡湿过的冷意，他差一点就要对这份神迹一般的力量延伸出贪婪。

        如果人人都能拥有后天杀死咒灵的能力，而不是由先天决定……

        ［那天之前无法看到］

        但那个人似乎对此，并没有很好的认知。

        所以夏油杰从那句话中体味到的，属于那个少年的情绪，只有不在意而已。

        是的。他不知道。

        关于他究竟说出来了一句什么样的话，其中所含堪称恐怖的信息量，以及足以撼动‘规则’的力量……对这些，全都一无所知。

        于是，他在暗潮涌动的晦涩目光之中步伐轻快。

        目光轻盈。

        他展开双臂，迎接夏日的燥热微风，笑得开怀而敞亮。

        夏油杰很难表述出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甚至非常诡异的，产生了一种几近悲悯的慈爱。

        那个轻快地，像飞鸟一样的孩子。

        他正沿着树荫晃动的光斑跳跃，跳向满是光明的苦涩之地，太阳是眼睛。

        双臂展开而旋转的那一刻。

        他意气风发的，像拥有整个世界。

        “――所以啊！”

        他背过身去，影子被拖拽的细瘦，伶仃而颀长。

        “从前看不到，什么都不知道。”胜彦所面向的方向，是进入高专的门户。

        沿山而上的石板阶梯，纯红的鸟居如通向高天原。

        “现在能看到了，所以就发现……大家真辛苦啊。”已身处此地的少年，声线明澈，若朗月脉动，“夏油同学是一直在和那样的东西战斗吧，那些漆黑又庞大的恶意。”

        “……是啊。”丸子头的高大少年，不动声色，“那是诅咒。而和诅咒战斗，是咒术师的宿命。”

        “人类的负面情绪会诞生诅咒，诅咒的等级从四级到特级。”夏油杰目光微顿，“那天的那一只，是特一级。”

        在夏油杰的视野之中，只有少年人微微晃动的发梢，那上面有一点太阳的色泽，折射着淡金的苍白感。像是在消融。

        “果然，大家都很辛苦。普通人和咒术师都是。”得出这样的结论后，少年人的嗓音仍是带着笑的意味，“很辛苦的人因为悲伤难过的事情产生出的负面，变成了那样的东西，又会反过来杀死自己。”

        “就像是潜意识里无论如何也想要杀死自己一样，但是又始终挣扎着不肯绝望，畏惧死亡。”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声音虚渺一瞬。

        夏油杰想去更仔细的体味，却发现对方已经转移话题。

        “咒术师……唔，原来这就是这个群体的称谓吗。”少年扬高音调，向夏油杰回目而来：“你们，真了不起。”

        紫罗兰色一瞬间清晰起来。

        胜彦看到对方睁大的眼睛，以及其中隐隐被撼动的痕迹，漾成光。

        “真的，非常感谢。”胜彦如此说着：“尽管可能由我这种半路才能看到的人来讲这种事，会让人感觉非常肤浅……但是无论如何都想要向你传递这份感激。”

        “毕竟在看到之后，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生活在危险之中。”

        所以。

        感谢你们。

        像英雄一样，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谢谢。”

        他眼角眉梢溢出的笑意，在清清浅浅的跃动，明亮纯澈，似光之子。

        “谢谢维护了我15岁人生的认知，让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美丽又平和的你。”

        夏油杰在这个瞬间感受到了。

        那是属于某个人类少年，15年的普通人生中，全部的感激与热爱。

        那之中有憧憬，有仰赖。

        夸赞如鲜花绽放那样盛大，笑容似种子狂野生长。

        于是他也笑了。

        迎着胜彦的视线，愈发夸张的笑容，发出声音，背脊微弓。

        “喂、你，真的没事吗。”

        即使是被担忧了，夏油杰依然因自己未能察觉的恶趣味而完全没有收敛，“抱歉抱歉，只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

        “虽然有在道歉，但是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啊。”胜彦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以为自己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嗯，不奇怪。”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比起之前习惯性的笑更深刻了一点。

        “只是，突然之间发现了一件事。”高大的少年，头发束的整齐，他蹲下身来，挠了挠丘比的下巴。

        纯白之兽，轻轻蹭动少年人的指尖，皮毛柔软而温热。

        “魔法少女、我是说魔法少年，果然是人类对美好的全部想象。”在胜彦能看到的角度，对方的神色平和舒缓，“就算这个世界充满的全是腐烂的气味，但这一点，是绝对真实的。”

        说完，夏油杰没有留给胜彦反应的时间。

        “走吧，带你去宿舍。”夏油杰将钥匙递给对方，示意他继续跟上来。

        “下午没有课，可以一起打游戏……胜。”他直呼了模板的名，而非姓氏，“不要让别人知道那件事。”

        “什么？”胜彦一时之间，并没有转换过来对方语气中的那份严肃，“那件事？”

        “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之前看不到诅咒。”夏油杰如此告诫着，神色近乎肃穆，像为神祈祷。

        突如其来的力量，是魔法，是奇迹。

        是咒术界的高层意料之外，无法掌控的事。

        他们不会允许。

        并且，一定会扼杀奇迹。

        “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夏油杰的唇边延展开得弧度，笃定而自信。

        其中有佛子垂目一般的，似玉制一样的温和，以及年少之人独有的意气坚定。

        如胜券在握，掌控一切。

        ――“我可是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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