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宫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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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书房。
“今日三司会审,陛下对元闲已经有了处置。”陆东楼将手中的折子递给瀛敏。
“剔骨之刑?这不是正德帝的意思,怕是朱颐的意思吧?”瀛敏替陆东楼解下大氅,命丫鬟送热水灌满浴盆。
陆东楼吃了几口点心垫肚子,“我就落一下家里,你这几天带酥酥去寒山寺打平安醮,在那里住上几日,等元闲的事情过去再说,”
“郑太后有赦免的旨意吗?”
“太后娘娘的意思,行刑那日在法场赦免他,毕竟观刑的百姓肯定会为元闲求情,这样赦免他,还赚了民心。”陆东楼眉头深锁,元闲把自己的命押在郑太后一张嘴上,过于冒险了。
“元闲都肯让徐漱石和酥酥做挂名夫妻,你不觉得他有猫腻吗?”
陆东楼抬手,想拍桌子,又顾虑到自家媳妇有孕在身,怕吓到她,手轻轻地放下了。
“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他照顾锦鲤母子时,要不是顾忌着酥酥,妈的,老子早捅死他了。他这些年和朝廷对着干,按法理来说,剔骨之刑已经是轻的了。按情理来说,他也该慷慨赴死,然后史官下笔给他定调子,为国为民之人,以清白之身死去,流芳千古。”
元闲要是没死,是顺应了民心,可在“风骨”二字上,略有瑕疵,落了下乘。
“你说的也有道理,若不是你给他做了那件道袍,我还以为你和以前一样,一心盼着他死呢。”
陆东楼冷哼了一声,“我都说了那件道袍,是我不想浪费碎布料,给他随便乱做了一件。我盼他死?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酥酥又为他守着吗?三年三年又三年,酥酥为他耗了多少个三年,等他被赦免,老子非得揪着他,到我陆家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让他和酥酥拜堂成亲。”
陆东楼说的口都干了,喝了口茶。
“他生是我陆家的人,死是我陆家的死人。”
瀛敏笑了起来,忽然感受到身下一股暖流,肚子开始阵痛,她的手指甲在陆东楼手背上抓了一下,“东楼,我……”
陆东楼赶紧抱起瀛敏,送她进早就预备好的产房。
第二日,陆酥回家探望瀛敏,看到摇篮里两个皮肤皱巴巴的小孩儿,阿狸手脚并用,推着两个摇篮,颇有做大哥哥的风范。
丫鬟正在给瀛敏戴抹额,陆酥接过抹额,给她戴上。
“大佬人呢?你刚生下斯斯宣宣,他也不向大理寺告几天假?”
“东楼刚升做大理寺卿,我这回生产也很顺利,多亏了你一直替我调养身体。”瀛敏拉着陆酥的手,眼睛瞟了一眼推摇篮的阿狸,“阿狸!给姑姑问过安吗?”
阿狸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要不是陆酥拉着,这小人儿还要磕下去。
陆酥摸着他头上的红印,把他搂在怀里。
“这都出了正月,你给姑姑这么卖力磕头,姑姑也不能给你大红包了。”
“阿娘说,阿狸和妹妹她们这样,还是婴儿的时候,是姑姑你替阿狸摇摇篮,给阿狸唱歌谣,哄阿狸睡觉吃饭穿衣的。”阿狸用手背蹭了下自己脖子上的汗,“刚刚阿狸替阿娘看了一会儿妹妹,就好累好累,姑姑带了阿狸那么久,肯定很辛苦。”
说完,阿狸又想跪下给陆酥磕头。
瀛敏笑道:“阿狸,你再这样磕下去,你姑姑得心疼死来,快快起来,等你长大了,姑姑给你生了弟弟妹妹,你帮姑姑带着弟弟妹妹,是一样的。”
阿狸扑进了陆酥怀里,盯着陆酥的肚子看。
“姑姑,你肚子里什么时候能藏个娃娃呀?阿娘说,吃西瓜就能生娃娃,等到夏天了,姑姑肚子里能有娃娃吗?”
陆酥摸着阿狸的顶发,笑道:“姑姑平时带你玩,都累得要死,哪有时间带自己的娃娃。”
“那阿狸乖乖的,阿狸不闹姑姑了。”阿狸把头贴在陆酥膝上,又亲了下她的膝盖,“姑姑,我让阿娘分一个妹妹给你,这样你就不用像阿娘一样,生完妹妹以后要躺在床上这么久。”
陆酥:“小傻子,你爹爹听你这样说话,肯定要打你,哪有把妹妹送给别人的。”
瀛敏让阿狸靠到自己床头来,拉着他的小手道:“阿狸,你以后要替姑姑照顾弟弟妹妹,要是姑姑生了弟弟的话,你就给弟弟封王封侯,要是生了妹妹的话,阿狸就娶了妹妹,替姑姑照顾妹妹一辈子,好不好?”
阿狸很干脆地应下了,他转动着他那双机灵的眼珠子。
“姑姑还是生妹妹吧,姑姑这么漂亮,阿狸就能娶像姑姑这样漂亮的妹妹做小媳妇。”
这小人儿还挺会算计的。
陆酥见瀛敏有点精神气不足,正在闭目养神,她牵着阿狸的手,小声道:“姑姑带你去小六叔叔家吃饭,让阿娘好好休息休息。”
阿狸指着摇篮里的两个妹妹,问道:“姑姑,妹妹也带去吗?”
“不带去,外面冷,怕妹妹着凉了。”
阿狸点点头,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跨出房门。
阿狸:“姑姑,你知道什么是剔骨之刑吗?”
“你又在你爹爹书房里偷看了什么书?剔骨之刑,就和你吃叫花鸡一样,把鸡骨头全用刀拆出来,只是鸡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个怪叔叔真可怜,要和叫花鸡一样,被人剔骨头。”
陆酥停住了,她蹲下身,捧着阿狸的小脸。
“阿狸,你告诉姑姑,‘剔骨之刑’是你从哪里听来的?”
“昨天我钻到爹爹的书案下玩,听爹爹和阿娘说的,隔壁的怪叔叔,不是叫元闲吗?”
陆酥抱住了阿狸,肩膀一耸一耸的,每次她痛极了,哭泣都是无声的。
虽然知道元闲会被赦免,但是心就是会痛啊!要是出了差错呢?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的事情。
阿狸被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憋红了小脸,张大了嘴巴,吸气呼气。
“姑姑,你是不是不想那个怪叔叔当叫花鸡呀?阿狸会快点长大的,等阿狸做了皇帝,阿狸会送很多像怪叔叔那样好看的郎君给姑姑,死了一个,还有很多呀!”
童言无忌。
二月初五。
元闲被北瑶镜司的素影卫,押解至应天门闹市口筑的刑台。
六扇门也派了捕快在刑台附近,拦住那些想要递万民伞的百姓。
有些百姓是从玉京附近的州郡赶来的,更多的百姓,还在来帝都的路上。
百姓的喧闹声、求情声,落在陆酥耳里,是一片静默。
她站在刑台旁的角楼上,看着刑台上的他被当众去衣,她闭上了眼睛,想要听到马蹄声,听到黄衣宫使用尖锐的嗓音读着赦免的旨意。
另一处角楼上,郑温玉戴着帷帽,对旁边人道:“姑奶奶,还不宣旨吗?”
“再等等,等他挨完一刀,让哀家那乖孙孙消消气。”
“可是姑奶奶,第二道旨意对元郎君也很残忍!”
“那有什么办法,哀家不放心你,你坏了我郑家女儿的名声,哀家不忍心罚你。哀家会让太医把你肚里孩子的月份往大了说,元闲受了宫刑,你自然还是清清白白的。”
郑温玉对郑太后撒了一个谎,说肚里的孩子是元闲的,谁让那一夜,元闲也进了宫。
郑太后拉起郑温玉的手,温声道:“温玉,我郑家的女儿,不需要情,只需要权。”
“姑奶奶,温玉明白了。”
“你不明白。哀家要元闲受这样的耻辱,也是因为,像他这样的人,断了情爱之念,没有任何软肋,才能大杀八方,不会拘手拘脚,做供哀家驱使的走卒,做阿宝最忠心的臣子。”
“姑奶奶,你让你的阿宝做皇帝的话,那我怎么办?”
郑太后抚弄着郑温玉的肚子,“你可以再嫁,嫁给阿宝。”
郑温玉看了眼刑台,行刑官已经削了元闲的一根肋骨出来,她垂下眼眸,“姑奶奶,我看着恶心,想先回宫去。”
“哀家也累了,一同回去吧。”郑太后让她搀着自己,走到楼梯口时,轻轻推了身旁的郑温玉,她滚了十几阶,身下见了红,
侯在角楼的内侍医女把她抬去诊治。
黄衣宫使的声音在刑台下响起,郑太后赦免的旨意到了,死罪躲过去了,却改了宫刑。
刑台上的官员面面相觑,对于男子而言,宫刑的伤害,比死刑更甚。
元闲被抬去了西华门,那里有专门的刀子匠。
沈甫有些幸灾乐祸,他站在刀子房门外,咬了一口手中的香蕉,摇头叹气道:“这回玩脱了吧?被郑令月那个老妖婆摆了一道,看你这次怎么和外甥媳妇儿圆。”
刑部尚书徐漱石站在他身旁,“沈红娘,这里面的刀子匠你熟吗?”
“熟啊!姓沈的,是本家,能不熟吗?那割下来的宝贝都替他找好了,验刑的人是你,要不要留他的鸟儿,你说了算。”沈甫让端果盘的素影卫上前,又吃了根香蕉。
“留吧。”徐漱石手里握紧了那只玉雕小刺猬。
沈甫拍了拍徐漱石的肩膀,“朋友做到你这份上,够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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