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放粮

第二日，裴翊只带了谢知禅出门，丹枫跟月颜随从，留其他人在驿站守着。
  出了驿站大门，便见扬州府的马车在等着，裴翊扶着谢知禅兀自上了马车，丹枫跟月颜也随后跟着。
  裴翊本以为这宴会会设在知府衙门，没想到马车入了城，七拐八拐，倒拐到了一个渡口处。
  马车停下，裴翊掀开了马车的小窗帘，向外面看了一眼，便见江面上停了一艘画舫。
  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犹如一座移动的宫殿，熠熠生辉。
  谢知禅也往小窗外看了一眼，又古怪地看了裴翊一眼，笑道：“世子果然是艳福不浅啊——”
  裴翊黑着脸说道：“哼，城外饿殍遍野，他们还有心思到画舫上寻欢作乐！”
  说罢，下了马车，便见有人等在渡口处，正是扬州府的知府朱嗟。
  他四十岁上下，生得一副精明模样，身材有些发福，见了裴翊脸上便堆起了笑，见了谢知禅又愣了片刻，大概是没有想到，裴翊竟然会带世子妃一起出门。
  很快他便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上前笑道：“下官见过世子世子妃，两位贵人一路上风尘仆仆，快随下官去船上休息片刻。”
  裴翊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面上也未曾透露不喜的表情，只低头伸出手，等谢知禅将手伸到他手中，才牵着谢知禅的手，往画舫走去。
  朱嗟见了这一幕，不禁抬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往画舫的方向看一眼，想到画舫上的花娘们，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听说这世子妃只是庄子上养大的，燕王世子是被迫才娶了她，  对她应该没有什么感情才是，可看刚才的样子显然跟传言不一样。
  这世子妃陪世子来这样的地方，回去以后，世子不会跪搓衣板吧？
  跪搓衣板后不会把这账算在他们头上吧？
  几人顺着长长的渡口上了画舫，入了船舱，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布置得极为奢华典雅。墙壁上挂满了上佳的字画，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桌椅家具都是用上等木材制成。
  三人都上了画舫后，朱嗟便让船头等着的小厮去吩咐船夫开船。
  江面碧波荡漾，画舫很快驶入了江面中心。
  朱嗟领着裴翊跟谢知禅二人入了二楼，宽大的船厅中，轻纱帐幔轻摇，美人腰穿梭其间，好一派奢靡景象。
  若不是裴翊跟谢知禅二人走过城外的官道，都不知道这里跟城外是处在同一座城中。
  天堂与地狱同存。
  除了扬州府的官员，江南地界其他州府的官员们也来了不少，坐满了船厅两侧的待客区。
  裴翊牵着谢知禅的手坐了上首的位置，扫了一眼下面人期盼的表情，心里知道，这些人几乎都是来等着要钱的。
  朱嗟自然是这些人里面的代表，酒过三巡，便笑着对裴翊说道：“世子，您看，什么时候安排将赈灾银交接？”
  裴翊抬头挑眉看了朱嗟一眼，道：“银两既然已经到了，迟早是要发放到灾民手中，朱大人这是急什么？”
  朱嗟不知裴翊到底何意，只点头敷衍道：“是，可是——”
  裴翊不等他话说完，便说道：“朱大人，我倒是有一事不明白，希望朱大人能替我解惑一二。”
  朱嗟只觉裴翊这人不好对付，接话也添了小心谨慎，回道：“世子有何疑问，请说。”
  裴翊转了转手中的酒杯，说道：“朝廷送来的赈灾银，不知朱大人欲如何规划使用？”
  朱嗟听了是这个问题，心里放心了些，回道：“自然是到周边州府购买粮食，先帮助百姓们填饱肚子。”
  船厅中重重的一声“叮咚”响，裴翊手中的酒杯落在桌案上，本在跳舞的花娘们都惊吓住，纷纷跪在了中间的地毯上。
  船厅两侧坐着的官员们也吓了一跳，不敢说话，等着裴翊的下文。
  便听裴翊冷声说道：“江南本是鱼米之乡，便是今年受了水灾，百姓们生活艰难，家里有存粮的的确不少，可江南州府的粮仓不该一点存粮都没有。加上京都运来的粮食，至少够撑上一段时日。可据我所知，京都的粮食交接了以后，扬州城中也只每日施粥一次，米汤清亮得能当镜子照，灾民们还是天天饿死不少！这又是为何？”
  朱嗟赶紧回道：“州府衙门的粮仓里的确还有些存粮，非是下官不放粮，实在是江南今年受了灾，今年的粮食几乎是颗粒无收，若是一下子放完了，今年还有大半年的时候，日子又该如何过？”
  裴翊的目光如剑盯着朱嗟说道：“是吗？等到下半年，百姓都饿死完了，存粮干脆没人吃了，正好留给你们倒卖给本地的粮商？”
  在座的官员心中都是一咯噔，都悄悄地往裴翊的方向看了一眼，这燕王世子不是才到江南么，怎么会知道他们心中的盘算？
  众人都心虚得不敢说话。
  只听裴翊的声音继续说道：“大家应该知道，江南瞒报灾情一事，皇上下旨押解了江南的布政使柳大人回京，因他失察一事，皇上已定了他流放岭南，若是各位十分念及同僚之义，想去岭南跟柳大人作伴，裴翊也不是不能回京后替各位跟皇上传个话。”

  众官员等纷纷摇头摆手道：“下官等不敢。”
  裴翊一向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继续说道：“你们最好也别打什么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想法，我即便只带了一千裴家军随行，也抵得过你们一万衙役。真要动起手来，还真能压过你们这些地头蛇，若是不信的，大可以一试。”
  众官员纷纷说道：“下官不敢。”
  裴翊见下马威差不多了，左右这顿饭也吃不下，便直接命令人将画舫靠岸，又牵着谢知禅的手，下了画舫。
  他们二人回了驿站不久，再遣人出去查探，回来的人便说官衙门口开始直接发放米粮了。
  花满溪跟刘有思再到裴翊跟谢知禅屋中，见二人在屋中下棋，花满溪忍不住上前捂住了裴翊的棋盘，问道：“你能保证他们能一直配合？”
  谢知禅从棋盘里抬头对花满溪笑道：“花大人放心，他们一定会配合。”
  花满溪闻到了阴谋的味道，看着裴翊道：“你做了什么？”
  裴翊便道：“他们不是请我画舫一日游么，不回礼也说不过去，我昨日便把他们府上最受宠的夫人小妾嫡子庶子也都请到了画舫上，派人守着，什么时候城外的灾民得到了妥善安置，什么时候他们便可以一家团聚。”
  刘有思道：“那赈灾的银两，你不打算交接给他们了？”
  裴翊道：“赈灾的粮食的主意他们都想打，更别说一箱箱的银子放他们眼前。下江南前，我已经安排了人继续采购粮食运到江南。这里的银子要用于灾后的重建，帮助灾民渡过今年。”
  他索性放下了棋子，让丹枫去取了一道圣旨来，递给花满溪道：“给你的。”
  花满溪不解，打开圣旨，见上面竟然是让他全权负责江南灾后的重建和督造。
  他看着裴翊，裴翊说道：“你如今不是在工部挂了五品的郎中，做好此事，很快也能往上挪一挪了。总不能只让太子跟秦王打擂台，咱们却什么事都不做。他们既然都看不上工部，咱们便争取过来。”
  裴翊又道：“重建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跟阿缘要去荆州看一看大姐。”
  刘有思就站在花满溪旁边，伸着脖子也看见了圣旨上的内容，听了裴翊的话道：“正好，我给满溪当护卫，保证他的安全。”
  裴翊不置可否，花满溪一个人的确不太放心，刘有思功夫好，在他身边也挺好。
  谢知禅笑道：“不如我也送个人给花大人，保证你的安全。”
  说着唤了柳儿，让她跟在花满溪身边。
  将灾后重建的事交给花满溪后，裴翊便带着谢知禅一起往荆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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