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四章

04

        那天之后，金有菲开始反思自己。

        虽然还是没有像其他练习生一样，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来练习，但至少她没有再翘练习，上课时也认认真真地把内容做好。

        不过，金有菲和祈予安的关系，依旧不怎么好。

        金有菲是因为那天被祈予安当众数落，所以觉得很没有面子。而祈予安一开始是看不下去金有菲的傲慢与懒散，但是现在对方愿意尝试改变，她也没有再看对方不顺眼。

        不过，既然金有菲似乎还是对她很有意见的样子，那她也没有兴趣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又过了两个星期，公司终于宣布了最终被选入新女团的练习生名单。

        几乎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祈予安并不是其中一员。

        新女团名为sunshine，风格定位为可爱的元气女孩。组合一共有五名成员，分别是队长兼领舞的金智雨、主唱朴慧娜、领唱兼门面的金有菲、主舞兼rap担金敏雅以及忙内副唱吴承熙。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为祈予安的落选是有内幕的。她们也都看到了，公布名单时，老师们惋惜的眼神。

        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姜老师也特地在之后安慰了祈予安：『妳做得很好，只是属于妳的时机还未到来而已，不要气馁。』

        ……做得很好，可为什么出道名单中没有我的位置？

        祈予安没有问出口，只是胡乱地点头。

        然后，她在制作室找到了白社长。

        对方见到她也不意外，好似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到来，老神在在地让她先坐下来喝杯茶。

        「是要来问我出道的事情吗？」白社长见她不喝茶，叹了口气，依她所愿直入主题，「觉得很不甘心，对吗？」

        「我想知道，我输在了哪里？」

        祈予安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太多了。

        她很了解自己的实力，出道肯定没问题，老师们显然也是这么认为。

        ……难道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还不能满足出道的条件吗？

        「妳不适合这样的风格。」尽管已经早有准备，但真正说出这句话时，白社长还是不敢直视祈予安的眼睛，「大家在看过妳的测评视频之后，最多的评语就是：违和感强、格格不入。」

        祈予安给人的感觉太过强烈了，特别是在舞台上的时候。

        「真的是这样吗？」祈予安的成长环境，教会了她察言观色。她一眼就看出了白社长的不自然与心虚，「您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开始，祈予安确实和sunshine的风格不搭。

        可她是个有天赋的孩子，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声线才能把歌唱好。舞蹈方面，她本身就如同白纸一般，要跳出活泼可爱的感觉也不是很难。而且，她的表情管理也进步了很多……

        她怎么可能相信，是风格的问题？

        白社长犹豫了半刻，终于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那天的事情，高层都知道了。」

        果然，还是因为有内幕吗……

        「我知道了，谢谢社长。」她微微鞠一躬，打算离开。

        白社长叫住了她，有点惊讶地问道：「妳……真的没事吗？」

        问出口后，他也后悔了。

        知道自己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怎么可能会没事？

        「我只是想要知道自己输的原因。」祈予安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因为她知道，对方想问的也不是这个，「既然不是我的实力不够，那我就放心了。」

        「……啊？」白社长有点跟不上她的思维。

        「我的意思是，我只想知道自己现在努力的方向究竟是不是正确的。」祈予安说道：「只要我做的努力不是徒劳的，那就可以了。」

        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它发生了，那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白社长心想，祈予安小小年纪，能够这么想，真是不容易啊。

        于是，他欣赏道：「妳还真是豁达啊。」

        祈予安：……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她自然不知道白社长的想法。她只是不想钻牛角尖。她还年轻，这次出不了道，又不代表永远都出不了道。

        不过，只要是称赞，无论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祈予安都能心安理得地接下：「谢谢。」

        那之后，祈予安又回到了普通班，和大家一起练习。

        她在音乐制作方面的能力也成熟了不少。虽然还没有独自负责过任何音乐项目，但sunshine的出道专辑里，有一首歌是她的作词作曲，公司也帮她在韩国音乐著作权协会里登记了名字。

        虽然只是一首非主打，但要知道，能够被收录在专辑里的歌曲，质量通常都不会太差。

        所以对此，祈予安还是很开心的。

        另外，因为要出道了，为了多培养感情，金智雨也搬到了sunshine的宿舍。

        不过，她空出来的床位，也很快就有新人补上了。

        是新一批的练习生中，年纪最小的李允真。

        不过这位99年生的小孩一点也不怕生，刚和祈予安成为室友的第一天，就和她混得很熟了。

        于是，李允真成为了继金智雨之后，祈予安的第二位饭友。

        虽然金智雨偶尔还是会和她们一起吃饭，但多数时候她都忙着准备出道，只能和成员们一起吃。

        不过，看着金智雨和李允真的相处模式，祈予安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金智雨这姐根本就是个妹控。

        除了李允真，还有另外两位新人，都是女练习生，而且还都和祈予安同龄。

        其中一位叫做李多荣。因为白社长让祈予安和李在宇带着对方写歌，所以祈予安对她也比较熟。

        顺带一提，李多荣是hfe创办以来，第一位以rap成功被录取的女练习生。

        另外一位名叫金裕妍。此人非常怕生，来到公司之后一直都是独来独往，说话的声音也是细细的，像是容易受惊的小白兔一样。

        这让同为新人，但是却适应得很好的李允真看不下去了。某天午休时，她拉着祈予安，走到独自一人排队买饭的金裕妍旁边，弯起友善的笑容：「裕妍xi，等等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金裕妍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来邀请自己一起用餐，整个人变得局促起来。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不、不用了，谢谢……」

        这孩子是真的很怕生啊……

        祈予安见对方的声量越说越小，忍不住这么想道。

        李允真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这样啊，没事。用餐愉快哟！」

        金裕妍只是羞涩地笑了一下。

        不过那次之后，她们倒是开始和金裕妍慢慢变熟了。这其中，主要还是李允真在努力。

        虽然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但李允真还是很认真地做好忙内该做的事情————每次午休买水时，她都会顺便给其他人都带一份；练习结束时，也会主动打扫练习室。

        虽然祈予安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勤劳的人，私底下却会连房间都懒得收拾，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李允真是位认真付出的好孩子。

        也许是觉得自己在练习生当中是后辈，也或许是因为不忍心让李允真一个人做这么多，金裕妍虽然怕生，也还是鼓起勇气主动询问对方需不需要帮忙。

        然后渐渐的，大家也都开始会互相帮忙带饭带水，练习室也是大家按照值日表轮流收拾。

        白社长对于如此和谐的相处模式，惊讶之余，还甚感欣慰。

        这才是他想打造的良性竞争的环境啊！

        不知不觉，sunshine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出道了。

        越是靠近出道期，就越是难碰见组合的成员。不过这一点，显然并不适用于祈予安的身上。

        光是录歌时，祈予安就在现场帮忙指导；金智雨基本上一有空，就会跑来找她和李允真；偶尔金善恩老师不在时，金敏雅也会找她请教声乐的问题……

        不过单独碰见金有菲这件事，祈予安是不曾预料到的。

        并且还是在公司的电梯里碰到了。

        两个人各自占领了电梯里左右的位置，然后听着机械转动，电梯上升的声音。

        ……

        奇怪，升四楼有这么久吗？

        祈予安抬头看了一眼楼层指示灯，发现数字停留在三楼，然后再也没有跳动。

        金有菲也发现到了，蹙眉道：「怎么回————啊！！」

        电梯突然急速上升。随着她的惊叫声响起的，还有「啪」的一声，电梯里的灯光随之熄灭。

        祈予安反应过来，电梯应该是故障了，赶紧按下操作板面上的红色紧急按钮。

        对讲机传来的声音不是很清晰：『喂……？……状况如何……』

        祈予安努力想听清对方的话，可惜金有菲正处于惊吓过度的状态，控制不住自己惊恐的尖叫。

        还好对方因为本能，下意识地缩在电梯后方的角落，暂时没有什么会造成危险的动作。

        此时，电梯又震动了一下，然后彻底停了下来。

        祈予安又抬头看了一下，楼层指示灯在熄灭之前，显示的号码是八。

        ……不对！这栋楼只有七层，第八楼……那就是天台。

        可是电梯根本没有八楼的按钮。

        已经很久没有碰到灵异事件的祈予安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看见电梯里多了一位小男孩，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样子蹲在一边看着金有菲。

        ……看来，她们得困在这里好一会儿了。

        金有菲看起来应该没有发现到八楼这个异常……这样也好。

        祈予安分神朝她那里说道：「先安静一下，乖。」

        此刻的金有菲倒是异常听话，立刻止住了声音，眼巴巴地望着她。

        祈予安趁这时候向电梯人员求救，然后依照对方的指示，做好安全措施。

        注意到金有菲的手还在颤抖，祈予安难得放轻了语气安慰她：「别怕，很快就没事了。」

        「不是……妳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啊……」金有菲不安地环视四周，「好像有点凉凉的……」

        明明被困在电梯里，应该会觉得闷热才对，可是她真的感受到了旁边凉飕飕的！

        ……那是因为妳旁边的小鬼在对妳吹气。

        看得一清二楚的祈予安在心中默默回应道，可嘴上却是胡乱编了个答案：「大概是因为心静自然凉吧。」

        金有菲：主要是我现在内心一点也不平静啊喂！

        不过，她倒是非常愿意接受这个说法。总好过某些不科学的原因……

        「那个……」

        黑暗中，沉默是很可怕的。所以，即使和祈予安有过过节，金有菲还是很努力地寻找话题。但是，她们两人本来就没什么可聊，她想起之前的事情，于是说道：「之前舞蹈课的事情，我没有告状。」

        闻言，祈予安有些诧异。

        「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会知道，但真的不是我说的。」金有菲也自知自己的话其实没有什么说服力，但还是想要为自己正名，「我知道我不是个善良的人，但我也不至于做这种讨人厌的事情。」

        祈予安本来想说，妳之前做的那些事还不够讨人厌吗？

        但想想对方现在也不那样了，觉得还是算了。

        见祈予安一直沉默不语，金有菲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以后除了工作，也不会有再多的接触了。

        不过，其实祈予安是在思考她说的话的可信度。

        金有菲如果告状，就表示她不服气，不愿意承认那天祈予安说的话。

        但是，那天之后，金有菲却明显改变了很多。

        这么一想……她倒是觉得真的不是金有菲告的状。

        那会是谁呢？

        还是……是从闭路电视上看见的？

        『喂、喂？』

        电梯的对讲机再次发出声响，打断了祈予安的思路。她回过神，赶紧回应。

        『现在会有人撬开电梯门，请尽量往电梯后方的两个角落靠，千万不要靠近门口。』

        「知道了。」

        祈予安看着蹲在角落的一人一鬼，回答道。

        不久，她们开始听见门口有操作工具的声音。

        但电梯门似乎卡得特别紧。外头好几位工作人员一起施力，也只是撬开了一点点的缝隙而已。

        祈予安看了正在偷笑的小男孩一眼，大概猜到了是对方搞的鬼。

        于是，趁着金有菲的注意力都放在外面的进展的时候，她悄悄地把口袋里的平安符拿出来，对着小男孩晃了几下，作势要丢到他身上。

        对方立刻瞪大双眼，被吓跑了。

        然后，几乎是下一秒，电梯门就被轻松打开了。外面的工作人员还说了句：「好奇怪啊……」

        终于出了电梯，祈予安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好地感受一下外头新鲜的空气。

        就在她抬脚要离开时，金有菲叫住了她。

        「……谢谢妳。」

        看着对方别扭的样子，祈予安突然觉得这个人其实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不客气。」

        祈予安第一次向对方露出善意的微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制作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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