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卜灿目光追随着陈之元离去的身影，直到走廊的墙壁一闪而过，包间的门开了又闭。

        “看什么呢？”韩元洲又坐回他的身侧，酒瓶与他的酒杯相撞发出“叮当”的声响。

        卜灿躲开他亲密揽肩的手，喝了口酒，然后放下酒杯起身离开，没回答他，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我去抽根烟。”

        韩元洲见他离开，在身后“嗤”了一声。

        卜灿从屋内出去，手指摆弄着打火机，不停的把盖子打开关上，穿云裂石的声音被挡在门的背后，他觉得自己从中走出隐隐有些耳鸣。原本应该回到家里休息，下班后却被韩元洲拉到这里，无聊至极。

        他想走到外面抽支烟，顺便吹吹风，好让酒精过后混乱的脑子可以清醒一些。

        “慢慢来，小心一点。”

        刚挂掉电话的陈之元看见卜灿从眼前走过，往她这看了一眼。她收起手机，朝他投以友好的微笑。

        卜灿只是颔首，朝门外走去。

        收起手机后，陈之元透过玻璃门看见他手中燃起的火焰，点燃烟头，闪着星星的火光，从暗福明。

        她离开沙发，通过自动门走到卜灿的身边，外面的温度让她缩了缩身子。

        注意到身边有人过来，卜灿侧了下身子，把烟换到左手，“男朋友？”说话时白色的烟从他嘴中的缓缓吐出。

        反应个一秒，才知道他问的是电话的事。

        “哥哥，”她回答，看着卜灿的眼睛在月光中亮晶晶的，“他担心我，说现在过来接我。”

        卜灿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和表情。

        “那你呢？”陈之元问。

        他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她。

        一阵风吹来，烟灰被吹落几颗掉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上，卜灿低下头想把它给抖落。

        看着卜灿低下的头，有几缕头发被风吹散掉在额前。

        “你有女朋友吗？”她的话随着风送到他的面前。

        皮鞋头敲在大理石上发出“蹬蹬”的声音，卜灿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笑了起来，“没有。”

        “那…”

        还没等陈之元说完，就被卜灿出声打断，“听着，小孩，你太年轻了，想清楚了再说。”

        听到这，陈之元迫不及待的反驳，“我是成年人。”

        他没有说不是，也没再解释。

        对视数秒，陈之元展颜，说：“你就不怕错过我吗，也许我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呢。”

        她对着他笑，甚至得意的扬起眉毛。

        似乎被她这一句孩子气的话逗到，卜灿撇开脸笑，复转过头来说：“那我们可以拭目以待。”明明想忍着笑，声音却是止不住的上扬。

        陈之元觉得他是在嘲笑，扭过身子不再看他，但从侧面看去却是她嘴角愉悦上扬的弧度。

        两个人的时刻，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

        “喂，到了吗？我就在门口。”陈之元接通电话。

        不一会儿，一辆普通的小轿车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卜灿微笑着点点头，陈之元蹦蹦跳跳朝外走去，马尾辫在身后一甩一甩。一看就是心情愉快，因为不熟悉彼此，所以不怕拒绝。刚才的场景，比起表白更适合叫调情。

        吸了口烟，卜灿无言的低下头，摇着头无言的笑了笑。

        在车上坐下，余允晨第一句就是，“他是谁？”

        他的视线没有从金色海岸的男人身影中离开，直到陈之元发出声音回答。

        “…额，就是我说的朋友。”

        “你怎么认识他的，我都从来没见过。”余允晨疑问道。

        车子发动，绕过整栋建筑，离开金色的海岸。

        “一次偶然的意外，我划花了他的车，然后就认识了。”陈之元自然的靠在座椅靠背上，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然后他就带你来这种地方？”余允晨皱起眉头，对这样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

        “他人挺好的。”她满不在乎的说。

        “你了解他多少啊，随随便便就跟着别人跑了。”

        说着说着，余允晨的音量就变得大了起来，语气也越来越严肃。

        “好了好了，”她尝试着安抚，“我以后会注意的。”

        余允晨抿着嘴巴不讲话，一路上沉默无言的开着。

        陈之元侧过头看他，路灯的光芒在他脸上一道一道划过，郁闷的脸色，她又像小时候一样朝他撒娇。

        “哥哥，陪我去吃蛋糕吧。”

        “都要九点了，你不怕胖吗？”他并没有因为她的撒娇而软下语气。

        “我晚饭都还没吃呢。”

        为了晚上来玩一次，本以为会吃什么好吃的，没想到有钱人的乐趣就是喝酒。

        他没有说话，但陈之元知道他这就是默认了。

        “跟你说件事。”陈之元转过身看着正开车的余允晨。

        他还不想这么快原谅她，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陈之元也不管他冷漠，依旧好心情的讲道，“如果我有男朋友了…”

        猛然一个急刹车，她整个人往前倾了一下。

        “怎么了啊。”

        “红灯，”余允晨清了清嗓子调整自己没有来的情绪，“你有男朋友了？”

        “我是说如果。”她没有觉察他语气的变化，解释道。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啊。”

        “就是突然想到，我迟早都会有男朋友。”

        “迟早？”他毫不留情的损道，“你这么容易找到男朋友，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陈之元拍拍余允晨的手臂告诉他绿灯了，没像往常一样笑着与他斗嘴。

        她看向前方的道路，像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把所有的光亮都吸收到里面去。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咳嗽了一声，把嘴边的问题问完，“你会开心吗？”

        与允晨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有转过头看看副驾驶的她，反复几次后才回答，“我不知道。”

        她听到这一句话，冷笑一声，视线转向窗外，心中笑道，他总是这样，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她不忍心放手。

        “我没经历过，所以我不知道。”余允晨急忙解释，看了眼陈之元的后脑勺，随后看向车窗反射出她冰冷的脸。

        “现在想我觉得我应该会很开心，可是我怕真的到的那一天并不是这样。”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之间很难想象再加入别人，分享陈之元对她的爱。

        “你交女朋友时有想过我吗？”陈之元仍是背过头，声音从玻璃反射到他的耳朵里。

        “我以为你都习惯了。”

        这样心安理得的语气让陈之元很恼火，忍着情绪再问一句，“你记不记得你上大学时对我说的。”

        那时余允晨信誓旦旦的拉着她的手，说等她考到同一个城市，摆脱家乡认识的人，过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高中三年她都是这么想着，这么期待着，然而去到海市，机场里的他领着女朋友过来，所有的未来幻想都被打碎。

        少年人的承诺许下轻易，忘掉也快。他是不是以为，不提就代表着不期待。

        “记得啊。”他说的轻巧，表现的也并不在意。

        好像是陈之元会错了意。

        “凭什么你能交女朋友，而我却不能交男朋友，”情绪爆发，她在车内吼道，声音蒙上了一层哭腔。

        余允晨被她吓到，把车停在路边，小声的辩解，“没不让你交啊。”

        “你难道都感觉不到吗，这么多年，我追在你的身后等你回过头来看我，”她说着手握成拳头，“我没有习惯，一直都习惯不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了出来，余允晨没反应过来，怔住。

        “我还以为，你说的两个人，就真的是我们两个人。”说着她的手已经握上门把，准备下车。

        “你什么意思？”他语气慌乱了许多。

        陈之元不回答，拉开车门就走下车去。

        等到余允晨反应过来准备出去叫住她时，她已经坐上一辆出租车走了。

        城市灯光与月光连成一片，时不时映射她满是水光的脸。伴随着车内滴滴打表的声音，穿过一条又一条城市的璀璨的大道。

        为何，男孩总是木讷，女孩总是一往情深。

        到头来，又要怎么安抚一厢情愿的这么多年。

        回到宿舍，无精打采的对南一嘉打了个招呼，精疲力竭的倒在宿舍的床上，一动不动。南一嘉只当她是工作太累，太辛苦了。

        没过多久，床铺低下响起骚动，晚归的室友敲了敲她的床板。

        她抬起头，期望室友不要注意到她红肿的眼睛。

        好在她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身上，而是拎起手上提的东西，一脸羡慕的说。“你的好哥哥让我给你的，他可真好啊，这么晚还给你送吃的。”

        视线看向室友手中拎着的东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外加一个她爱吃的蛋糕。

        情绪又涌了上来，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埋下头去，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道：“你帮我放在桌上吧，谢谢。”

        再次趴回床上，打开标有“卜灿”那一条信息框，仍只有今晚七点多她回的最后一句“好的”。

        扔下手机，埋在枕头上，让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

        为何，人总是会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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