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话毕，姜黎面前陷入一片黑暗，言欢不知使了什么妖术，姜黎渐渐感到有些头晕，还来不及思索更多，整个人便陷入昏迷。

        姜黎再睁眼，竟是进入到一场由言欢记忆所组成的幻境之中，姜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因为是言欢的记忆，所以姜黎现在看到的，都是言欢当年所看所听到的，姜黎有些意外，不知道言欢到底想做什么，只能沉下心来，跟着言欢的记忆看下去。

        “姜黎”一袭青衣，立于树下，额间有一抹淡淡发亮的神识，眉眼带笑，摸了摸树，薄唇轻启道：“言欢，如今你与你的妻子在一起，在此好好修炼，千万不要作恶，自有后福。”

        那树转瞬变成一俊朗男子，单膝下跪，道：“言欢谢过衍玉上神，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在此祝上神，一路平安，仙途无忧，”

        “姜黎”笑道：“一定。”

        姜黎听见当年相互忠告的二人，突然有些感慨，言欢既没有后福，自己也没应得了言欢的话，仙途无忧。

        场景一变，

        言欢所在的院落，便住了人，从一些下人口中，得知这是当朝皇帝赏与顾裴将军的府邸。

        姜黎看到这，心里默默想了一下，按时间来算，这顾裴将军，恐怕得是顾辞赋的爷爷。

        住进来的，是顾裴的结发妻子，名为楚时，二人育有一子。

        姜黎看到楚时的时候，有些意外，这楚时的模样，赫然就是言欢现在那具身体的模样，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让言欢的魂魄占据了这楚时的身体。

        楚时还是一袭黄色衣裙，长发如墨，明明长相是偏妩媚型的，但整个人却透露出一股子温柔的气质，给人感觉有些违和。

        楚时牵着一个小男孩儿的手，一旁跟着一男子，气度不凡，应该是顾裴，楚时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温声道：“航儿，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小男孩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一会儿看看楚时，一会儿看看顾裴，惊喜道：“真的吗！娘亲！爹爹！你们没有骗我？”

        “那是自然，爹娘什么时候骗过你。”站在一旁的顾裴笑吟吟道。

        “太好咯！太好咯！航儿再也不用住漏水的屋子啦！是不是也不用跟老鼠一起睡了，娘亲？”

        楚时听见孩子的话，眼眶有些湿润，却还是高兴道：“那是当然啦，我们航儿，是大将军的儿子，我们以后就住大房子了。”

        顾裴伸出手，轻轻握住楚时的手，低声道：“让你跟着我，受了委屈了。”

        “能嫁给裴郎，是我的福气。”楚时回握住顾裴的手。

        “娘亲，航儿好高兴，航儿的爹是大将军！”

        “嗯！是大将军！”楚时笑道。

        场景变换，一瞬间院中便盖满了满地的白雪，是寒冷刺骨的冬季。

        楚时手中拿着一件长袄，眼眶红红，看起来像是刚哭过，顾裴身着盔甲，接过楚时手中的长袄后，又伸出手，刮了刮楚时的鼻子，笑道：“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楚时也知自己太矫情，却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沙哑的，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裴郎此次前去，一定要平安归来，要记得，我与航儿还在家等你。”

        顾裴拥过楚时，将楚时抱在怀中，安慰“嗯，知道了，我会给你写信。”

        顾裴离去，楚时站在院中，看着顾裴的身影渐渐消失，眼角滑下一滴泪。

        白雪消融，春芽复苏，已然到了四月。

        楚时坐在院中，闲来无事，正在作画，画的是花中君子，兰花。

        一婢女急急忙忙跑来，笑道：“夫人，将军回来了！前方大获全胜，将军又立功了！”

        楚时被这消息惊的一时没握住手中的笔，掉到刚刚画好的兰花上，画与花都毁了，可楚时不在意，顾裴回来了！她第一次不顾自己身为夫人的端庄，提着裙就跑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时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可却不似高兴的模样。

        楚时走路的步子有些不稳，竟绊倒在地，楚时没站起来，言欢这个角度看不见她的表情，姜黎自然也看不见，却能听见有细细的呜咽声传来。

        楚时在哭。

        后来，言欢才得知，那顾裴在凯旋归来的路上救了一姑娘，名为林怜儿，人如其名，长的就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姿态。

        难怪那日楚时哭的那样难过，言欢想。

        言欢藏在树中，仅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林怜儿是只狐狸精，长相却一点也不像其它狐狸精那样妖艳抚媚，反而颇为清纯可爱，同为精怪，那林怜儿自然也知道这树中有一只树妖。

        言欢不想多管闲事，那狐狸精也对言欢说过，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又到了一年冬季。

        顾府突然热闹起来，张灯结彩，处处张贴着大红色的喜字。

        顾府迎来了二夫人，那位被顾将军救下的少女，那个狐狸精。

        外面处处热闹非凡，可楚时却独自提了一壶酒，坐在树下，靠着树，也靠着她看不见的言欢。

        言欢看见她喝酒，又听见她哭了，极其压抑的哭声，伴随着楚时的碎碎念，一同传入言欢的耳中。

        “为什么呢？裴郎，为什么骗我？我陪你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可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和她吗？

        我父亲说我天性张扬，是刻在骨子里的，可我遇见你，我装成你喜欢的模样，温柔体贴，善良贤惠，我想，算了，遇见即是缘，你就是我的缘。

        我第一次有了怀疑的念头，我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那个林怜儿，我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裴郎喜欢的就是她那样的女子，温柔又善良，天生的。

        不像我。

        我知道，裴郎不是我的了，你以前爱的就只是那个温柔又贤良的楚时，可那不是真正的我。

        林怜儿只要站在那儿，裴郎的眼中便只看得见她一个，看她的眼神就像我们成婚那日，你看我的眼神。

        我们成婚的时候有什么？有一壶浊酒，有天地为证，还有呢？还有我们紧靠在一起的心。

        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我只看见你给她的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还有满堂的宾客，连带着那颗心都是她的了。

        我恨，可我该恨谁，恨你？我舍不得，恨她？可这情爱之事，谁说得清，我只恨我自己。

        我恨我不能我忘记这一切，不能忘记你，忘记你们带给我的，幸福的，高兴的，痛苦的，可怕的，不堪的这段记忆。

        裴郎啊裴郎，我这辈子就爱过你一个人，才会爱的那么糟糕，你呢？你爱了几个？

        我希望你幸福，那是因为我爱你，可我更希望你一辈子无依无靠，爱而不得，也是因为我爱你。

        我想我找到了一片荒芜的地，你一辈子别想找到我。”

        楚时最后的的话决绝又坚定，手中的那壶酒早已喝尽，楚时将酒壶扔在一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黑沉沉的夜，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可惜的是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她从头上取下一支珠钗，紧紧的握在手里，低语道：“顾裴，你让我那么痛苦，你让那个爱我的裴郎消失殆尽了，那我也随他去了。”

        言欢看见了楚时的动作，有些慌了，或许是楚时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也或许是楚时对顾裴的一往情深，让言欢动了恻隐之心。

        千钧一发之际，言欢不得不现身，夺下了楚时手中的钗子。

        楚时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他道：“你……你是谁？”

        言欢将夺过来的钗子藏进袖中，怕把楚时吓到，站在原地不敢动，只能劝道：“夫人，你放心，我不会伤人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还有你的孩子，不要想不开。”

        “孩子……对，我还有航儿……我的航儿，我只有他了。”楚时喃喃道。

        楚时捂住脸，蹲在地上，无助的哭了起来。

        言欢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与那狐狸精互不干扰，可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这些时日也看出了一些端倪，那顾裴将军，明显是中了那狐狸精的魅术，精气神不如往日，眼中混沌，整个人看起来都似没了阳刚之气，言欢知道，若长此以往，不出一年，顾裴必会横死。

        言欢始终是于心不忍，也跟着蹲下来，看着楚时道：“夫人，你莫怕，我让你看个东西。”

        言欢捡起地上的银杏叶，伸出手，咬破食指，将血滴入叶中，看向楚时，又道：“夫人，闭眼。”想了一会儿又说了一遍“夫人莫怕。”

        楚时不知为何，自己对面前这个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以至于真的听他的话，闭上了双眼。

        言欢松了一口气，将叶子附着在楚时紧闭的双眼上，再一瞬，叶子全然隐入楚时眼中，消失不见。

        楚时感到一阵刺痛，再睁眼，眼中似乎清明了许多，先前那男子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只看见那棵银杏树立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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