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沈鹿鸣真的受够了。

        他觉得丁敏越来越无理取闹，如果说几年前他闹着退学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的话，那她对自己那种“我不管你是死是活，你都得把学上下去”独断专行的态度，问题更大。

        从替他决定出国，再到现在把手伸进了他的人生。

        沈鹿鸣已经很努力去理解她了，诸如她的婚姻不幸。可这难道不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吗？

        从自己四年级开始，丁敏抛家舍业地跑到北京开公司，她就得接受今天一定会是这个样子。

        不怎么亲近的儿子，不怎么恩爱的丈夫。

        沈鹿鸣挂了电话疾步走向图书馆，徐思祁什么都不问，紧跟在他后面。

        直到走到图书馆门口，沈鹿鸣驻足，低头沉思了一会，回头，“徐思祁，我们聊聊吧。”

        徐思祁睁大了眼，不自觉地捏住衣角。

        这个小动作被沈鹿鸣看在眼里，他勉强笑了笑，“我预约了一个隔音室写论文，咱们去那坐下说。”

        两个人刷卡进了图书馆，沈鹿鸣在馆内的咖啡厅要了一杯拿铁，“看你上次点的这个，所以就要了一份一样的。”

        接过咖啡，徐思祁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沈鹿鸣了。

        那天，在数理金融课上，全班同学都听不懂教授在讲什么，有个越南裔男生在底下问问题，说着说着红了脸。教授正背着身子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公式，完全没有听到，随即那个腼腆又内向的男生声音就小了下去——他不好意思再问第二遍了。

        沈鹿鸣正在迅速做着笔记，他抬头看了看那个男生，忽然发声——他问了刚刚那个男生的问题。

        徐思祁趴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右前面的沈鹿鸣不漏痕迹地替那个越南裔男生解围，也没有抢了他的“课堂表现分”。

        他说，“教授，刚刚那位同学想问问题，您没有听到。他想知道，上一步泰勒展开的满足条件是从哪里得出的。”

        徐思祁端着拿铁想，沈鹿鸣是有看透人心的本事的。

        “坐吧，想认真地跟你聊一聊。”沈鹿鸣替她拉开椅子。

        徐思祁坐下，第一次见沈鹿鸣这么严肃，她有不好的预感。

        “先跟你说对不起，这几个月对你态度不好，也替我妈跟你说，她那些话其实是冲我来的，不针对你。”

        徐思祁连忙摆手，“没事啊，我都可以理解。”

        “我不能理解。”沈鹿鸣笑笑，“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你是什么样子的。你那时候可真是无所畏惧，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徐思祁回忆四个月前的自己，好像真的是，这四个月自己的情绪一直随着沈鹿鸣上下起伏，现在的她既不够坦荡，也没有从前那么大大咧咧。

        “你不该因为我变成现在这样，紧张兮兮，忐忑不安。我没有让你变成更快乐的人，就已经说明了我不是对的人。”

        徐思祁想插嘴，沈鹿鸣并不停，“你想说再努努力吗？还是要等下去？我有喜欢的女孩，很多年了，你一定等不过我，所以，放弃吧。”

        徐思祁一瞬间心疼了起来，像是有个人把她的心脏放在手心用力攥紧了，“我不好吗？”

        “没有，你特别特别好。但先来后到这东西，大概在爱情里也适用。”

        “是视频里的那个女生？”

        “嗯。”

        “你喜欢她多久了？”

        “在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的年纪，我就在爱她了。”

        徐思祁不知道说什么，良久，她开口，“那你为什么没跟她在一起呢？”

        “谁知道啊，估计是命运开了个阴差阳错的玩笑。”沈鹿鸣温柔地笑，眼睛里却像洒满了碎钻，闪闪的很好看，但是让人莫名觉得那一定很疼。

        “其实啊，我以前对你态度不好，纯粹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并不是我本意，我也不想这样一直伤害你，但没办法，我总不能给你留什么希望。现在说开了，我反倒可以态度没那么恶劣。”

        徐思祁哭了，第一次在沈鹿鸣面前哭出来。

        她握着那杯拿铁，接过沈鹿鸣递过来的纸巾，哭了十多分钟。

        还好手心里一直有热咖啡的温度，不然她一定觉得冷。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沈鹿鸣提前给自己买了杯咖啡？

        徐思祁抹干净眼泪，“那，做朋友？”

        “别做朋友了，你又不差我这一个朋友。”沈鹿鸣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好，等我放下了再跟你做朋友。话说回来，你当朋友真不错，挺够意思的。”

        徐思祁站起来，她一甩头发，看起来又像是四个月前那个明媚的女孩了，“走了，祝你期末全a。我呢，要去学校里搜罗搜罗其他好看的男生当男朋友了。”

        沈鹿鸣看她头也不回，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或许是冬天让人有谈恋爱的欲望，校园里的小情侣越来越多，这其中包括乔禾舟。

        我去找她本是想跟她聊丁阿姨和沈鹿鸣的矛盾，没想到先被她塞了这么一个爆炸性新闻。

        “你男朋友是谁啊？上次那个厉害的学长？”

        我坐在乔禾舟的寝室里，摆弄她桌面上的一个木偶小人。

        “是他。”乔禾舟倒是落落大方的。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八卦这种东西，果然是与生俱来的。

        “就，聊得多了他就跟我表白了，我就答应了。”乔禾舟边回忆边说。

        “真好。”我是由衷地开心。

        “别说我了，你呢？最近什么情况啊。”

        我只得把周末发生在丁阿姨家的事情跟乔禾舟复述了一遍。

        “我觉得，沈鹿鸣他爸妈在闹离婚。”乔禾舟几乎是用笃定的语气说出来，“夫妻分居那么多年，也不现实。”

        她提醒了我，我回忆起沈叔叔和丁阿姨两个人的感情状态，似乎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小时候我以为那是恩爱，现在想，那大概是疏离。

        “但他们和我爸妈都是大学同学，感情基础都应该很好才是。”

        “你傻啊，大学恋情就一定靠谱吗？”

        我看着乔禾舟，这话完全不像是一个刚陷入大学热恋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其实，我觉得丁阿姨跟沈鹿鸣是吵不起来架的。虽说她说的话有些过分，但我挺了解丁阿姨的，她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她只是心思很细腻，而且她从小就不和沈鹿鸣一起生活，大概是觉得亏欠沈鹿鸣的，总想事事都给沈鹿鸣最好的，弄巧成拙了，就显得自己又苛刻又武断。估计最近她自己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吧，沈鹿鸣就无辜躺枪了。话又说回来，要说极端专断，谁比得过我妈啊？”

        乔禾舟哈哈大笑，“我见过你妈妈，你妈妈不是挺温和的吗？”

        我撇嘴，“你得透过现象看本质，越温和的人心思越坚定，谁都动摇不了他。反倒是张牙舞爪的，才有可乘之机。”

        乔禾舟简直乐不可支，“话筒给你，你再多讲讲。”

        我趁机支棱起来，“我小时候，有一次练琴偷懒，被我妈揪着耳朵拎回琴房，她说如果我拉不够两个小时，每少一分钟，就多练一个小时。我以为她故意吓唬我，第二天还是偷懒少拉了五分钟，于是我那天一直哭着练琴练到晚上九点，我多拉了多久，她就站在旁边掐表站了多久，后来我爸求情，我外公外婆都替我求情，她死活不同意，然后剩下的三个小时移到第二天继续。”

        乔禾舟张大了嘴，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妈是个狠人。”

        “哎，对了，沈鹿鸣真的谈恋爱了？”乔禾舟忽然问。

        “是吧，我都在视频里见到那个女生了。”

        乔禾舟欲言又止，“走，咱们下馆子去。”

        许凡一终于搬好了家，他选了一处富人区，租金过于昂贵，只能牺牲部分自由选择合租。

        他们住的是连排，三室三卫一厅一个厨房。

        我更关心室友是谁，许凡一逗我，“两个美女姐姐。”

        我气得要挂他电话，许凡一忙改口，“哎呀哎呀，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一个是学长和他的女朋友，还有一个是计算机专业的同学，男生，男生！”

        “他们已经搬进来了？”

        许凡一举着手机视频到处溜达，“你看，这个房间是空的，这个房间也是空的，都还没搬进来呢。”

        纽约暴雪，积雪差不多有半个人那么厚，停在外面的车全被埋没了，全州停课。

        “幸好你提前搬了家，不然我还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就是。”许凡一附和我，“你还记得我之前那个公寓，隔三差五就能听到楼下的枪声。”

        许凡一第一次听到楼下枪声的时候，慌里慌张地给我打电话，他以为自己要被流弹误杀了，在视频里痛哭流涕地表白，而我也吓坏了，我能听到谁家玻璃“咔嚓——哗啦啦”碎掉的声音，我也电话里哭着答应他，“我们下辈子也一定在一起……”

        谁知道，我们太过于戏精，并没有严重威胁人身安全的事件发生，这种警车围了一地的情况几乎隔三差五就要发生，已然是一部连续剧。

        后来许凡一对警报声习以为常了，我也见怪不怪。

        我从回忆里抽身。

        “还好你现在搬到这个小区了，不然我真的一联系不上你就很害怕。”

        “对了，乖乖。我圣诞节没办法回去了，我没订到合适的机票……”

        “没事没事，”我安慰他，“很快就到寒假了，我去找你。”

        许凡一十分开心，“我在我们学校的陶瓷工作室做了一个杯子，下周去取，写了我们的名字！还有还有，我最近发现第五大道上有一家超棒的餐厅！等你来了我带你去吃！对了！我们可以开车去北面的打折村，你想买包吗？我们去购物！买个够！……”

        许凡一喋喋不休，我看着他的脸，因为兴奋皱成一团，觉得幸福。

        爱情或许很复杂，但有的时候，也真的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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