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他，他在说什么？又是什么新的把戏吗？

        都这种时候了，他竟还有心思玩儿这些!

        宴允融心底的情绪瞬间又翻涌起来，她深吸了口气，道：“宋衔川，开玩笑也适可而止，更何况现在这样的情况，我真的不想同你浪费时间。”

        话音落下，站着的少年一下子顿住了：“你觉得只是玩笑是，我承认，从小到大，我对你的态度的确称得上是恶劣，我也一直都只当你是个蛮横无理的臭丫头。”

        “可偏偏就是这样，我竟然还是对你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就是会忍不住想见你，想靠近你，想看你笑，你一难过我也会跟着揪心，融融……”

        “够了！”

        不待他说完，微偏过头的小姑娘就猛然抬起了脸，眉心紧蹙，身子有些轻颤：“宋衔川，这些话你自己听着不恶心吗？如你所言，我们自幼便势同水火，不彼此痛恨就已是万幸了，喜欢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宴允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眶里的泪顺势滑落：“……之前的事，我气不过，所以才捉弄了你，但说到底，是你诓骗在先，此事便算扯平了吧，你也不必再想着扳回一城，没意思，真的没有意思。”

        “方才的那些话，你更不要再提起，将军府……是没落了，但这也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折辱我！”

        仰着头的姑娘眼眸发红，身后的荒草在寒风中微微晃荡，瞧着凄切非常。

        她不敢相信，她怎么敢相信呢？人要是真的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那就实在太可笑了。

        宋衔川愣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好半晌，他才终于慢慢往前移动步子。

        宴允融便偏过头，垂眸不欲看他。

        阴影渐渐笼至头顶，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只感觉到突然被人一下子拉进了怀里，对方一点一点地收紧手臂，叫她根本挣脱不开。

        “融融。”

        少年叹息一般的嗓音传来，她瞬间就僵住了动作。

        “……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想听这些，可我必须要解释清楚。”宋衔川埋首在她的颈窝，低垂着眉眼，“一直以来，我们都是死对头，每回见了面总免不了要吵架，可你知道吗，其实很早之前，那就已经不是我的本意了。”

        “我只是不敢承认，不敢承认自己竟然会喜欢上一个向来讨厌的人，但人怎么能控制自己的心呢？我已经在拼命地逃避，却还是逃避不了自己真实的感情，所以我只能选择坦白。”

        宴允融彻底僵住了，指尖都不敢颤动一下，只能被迫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少年沉闷的嗓音继续落在耳畔：“融融，其实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只有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可救药，而你却可以始终置身事外，在一旁看着我无比可笑地做尽徒劳的事。”

        对方说到这，声音似是已经哽咽了，满是无奈和委屈，还有一腔沉痛。

        宴允融揪紧了自己的衣裳，怀中人的悲伤仿佛也真切地传达到了她的身上，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我怪不了你，喜欢你，本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更何况，现在这喜欢都已经对你造成了困扰……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呢不是戏弄，更不是折辱，只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喜欢到快要疯了，我也觉得自己已经不像自己，可我没有办法。”

        “将军府是没落了，但侯府又何尝不是。”宋衔川缓缓放开她，凝眸瞧着她的眼睛，“融融，我和你没有什么不一样。”

        宴允融不可置信地抬头，这才发现他的眼眶已经猩红一片，眸中那么深那么深的难过，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良久，她才终于渐渐回笼思绪，抿了抿唇，开口：“宋衔川……”

        “融融。”对方却突然出声打断，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她从不曾见过的紧张，“你，你不用觉得为难，我只是和你说一声罢了，只是想……至少告诉你我真实的心意。”

        小姑娘闻言一顿，随即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其实，你倒也不必把自己说得那么凄惨，你说我置身事外，可我若真的如你所言，现在就不会在这和你浪费口舌。”

        她说着垂下眼眸：“事实上，如果是别人，他根本不会有欺骗我的机会，但这个人是你，所以我才会动摇到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于我而言，你是不一样的，你能明白吗？”

        一句话，宋衔川倏然看向她，眼睛微微发亮，宴允融自然瞧得分明，她不禁轻轻笑起来，她发现，这人是真的很像一只小狗，只是，她终究不是主人。

        “但——”

        小姑娘轻启唇齿：“宋衔川，你应该也能发现，我们都是骄傲的人，太相似的人，反倒不合适。”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少年眼里的光清晰可见的便黯淡了下去，像被抛弃了的可怜小狗。

        下一瞬，宴允融听见他不管不顾地开口：“胡说！”

        “我不骄傲的，我可以不骄傲的，融融。”

        话语间那样明显的委屈和撒娇，让宴允融几乎要以为他是又醉了。

        她慌乱地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只和荒凉的冷风一起慢慢变得沉默。

        沈府。

        夜色已深，风雪愈紧，隐在黑暗处的人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座象征着荣耀与地位的府邸，像是没有灵魂的雕塑。

        突然间，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落在了府门前，那些人中的一部分顿时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般，飞速地行动起来，追着那道黑影而去，有如夜色中的鬼魅。

        剩下的人则继续着之前的动作，沉默地看守着那座府邸，直到他们面前再次出现了几名黑衣人，同时暗夜里忽然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几乎是一瞬间，空气里有了杀气，他们迅速行动起来，刀剑相撞的声响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每一下都击在人心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终于从那座府邸上移开，转角处，身着玄色斗篷的人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了模糊的月光下，这短短的几瞬没有引来任何人的目光。

        ——

        “长云，夜色极深了，快去歇着吧。”

        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案前坐着的女子这才抬起头，却是笑：“祖父，我无碍的，画完这些我便去睡了，倒是您，快先歇着吧。”

        她手下压着一张几乎铺满整个桌案的宣纸，这几日困在府中无事，她便凭着记忆绘制永京城的地图，倘若最后真的无法洗清宴和等人的冤屈，那或许便只能助他们逃出城去了，这图到时会有大用处。

        沈阁老凝眸看了她半晌，未再说什么，却也不回屋歇息，只在一旁拿了卷书坐着慢慢地看。

        烛光摇曳的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祖孙二人各自垂眸做着手中的事，直到几声轻轻的扣门声响起，两人才停下了动作。

        抬头对视一眼，沈长云不动声色地收了案上正在画着的图，缓步走至门边，扬声问：“天色这么晚了，不知阁下是？”

        门外静了一瞬，便闻一声压低了的清润嗓音：“是我。”

        沈长云一下子变了眼神，太子怎会是他

        来不及多想，她拉开房门将人让了进来，又小心地将门合上，才担忧开口：“殿下怎会这个时候寻过来如今沈府正被监视，若让旁人瞧见殿下此时进了沈府，只怕也会被牵连。”

        沈阁老亦是皱眉看着他，一双眼里满是探究。

        梁远砚便宽慰道：“沈阁老，沈姑娘，你们不必担心，近日发生的变故我已知晓，方才来时我便派人将那些监视沈府的人都引开了，并未被发现。”

        闻言，两人才稍稍放下心来，沈阁老起身走近他：“不知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我……”梁远砚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开口，“沈阁老，我是来送你们离开的。”

        老者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却到底未说什么，只看向他等着下文。

        年轻的太子便继续开口：“沈家世代忠君爱国，乃朝廷砥柱，我不能看着你们再陷于危难之中，沈阁老，沈姑娘，你们为了我身后的那个皇位，已经付出了太多，够了。”

        “我已经安排好，今夜便会有人护送你们出城，从此以后，你们去哪里都好，去过安定的生活，再别卷入这些纷争。”

        他说完，屋内久久没有声音，好半晌，沈阁老才慢慢抬起头，迫人的气势瞬间倾泻而出。

        他一字一句：“殿下……当真以为，我沈家，只是为了你梁姓吗？！”

        “祖父！”

        沈长云瞬间心头一紧，连忙出声拦住了盛怒之下的沈阁老：“祖父，夜太深了，您快去歇着吧，我来同殿下说。”

        额间青筋凸起的老者闻言，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闭了闭眼，平复好心绪，才一拱手，道：“殿下莫要太过操劳，老臣就先行告退了。”

        梁远砚便垂眸颔首，未曾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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