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宴允融扶住少年的手臂，与他相对而站，凝眸认真地看了半晌，然后才笑着点点头：“确实长高了。”

        她原本还能够到江遥的脖颈，现在却只到他的肩膀，宴允融忍不住叹气：“真是的，现在一个个都长那么高了，那我以后跟你说话都很有压力诶。”

        其实她只是随口一句调侃罢了，却不想话音刚落，江遥就屈膝在在她面前半蹲下，笑得迁就：“我这样师姐便不会有压力了。”

        在少年开口的一瞬间，夜风忽地吹过院子，撩起两人垂在身后的长发，宴允融怔了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阿遥真的是一个那么温柔那么温柔的人，她多希望他能永远平安快乐。

        避开面前人的目光，宴允融一把拉起他：“好啦，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师弟，就算长高了也是，我还会怕你不成。”

        江遥乖巧地笑着没说话，可他身体里另一个苍冷孤寂的人影却缓缓垂下了头：……倘若你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做过什么样的事，你还会丝毫不惧怕吗？

        “……师姐，我在想，我可能需要出一趟远门。”

        他不敢想象宴允融知道真相后会有多厌恶自己，更不敢冒险拉上整个将军府为自己将要做的那些事陪葬。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宴允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幽幽开口：“阿遥，你是不是……吃红儿的醋了”

        江遥：……

        宴允融立马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阿遥，其实你真的不用在意的，我知道，你大概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那代表不了任何人。”

        她说着习惯性地揉了揉对方细软的发：“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哪里有替代一说更何况，真正重要的东西是永远都没法儿替代的。”

        “人也一样”

        宴允融看着他的目光柔和而坚定：“说替代，不仅侮辱了你，也侮辱了红儿。”

        “师姐……”

        “好啦，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不等他开口，宴允融就一把搭上他的肩，将人拉地弯下腰来，“竟然还因为这个就说什么要出远门，真是小气鬼。”

        江遥一愣，随即扬唇笑了笑：“好，是我不该小气，我知道错了。”

        闻言，宴允融慢慢收回了手，抬起头看他：“阿遥，你放心，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师姐从不骗你。”

        四周再次变得安静，看着已经空荡荡的院子，江遥忽然伸出手，冰凉的雪花落入掌心，很快便消融不见。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息，同样是霜雪漫天，可为何临州就苍凉肃杀，只叫他想逃离，而家中却是闲适到生出了一种温馨，让他这样眷恋，不愿放手。

        几日后。

        京中出了个影响不小的消息，李记书铺张贴出告示，暂停了长达几月的话本《风流世子俏千金》将继续出新，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的人前去了解情况。

        朴素到简陋的不起眼小屋内，松花春水两个小丫头和雾雪大眼瞪小眼，最后双双在外头鼎沸的人声中礼貌（尴尬）一笑，然后默默落了座。

        老莫仍旧是一身褐色的粗布衣裳，半睁着眼睛慢悠悠地招呼几人，像是完全察觉不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

        今日消息一传出，宴允融便吩咐了松花和春水前来李记书铺找老莫打听打听情况，而宋衔川也对雾雪说了差不多的话，于是便有了之前那亲切友好的一幕。

        至于宴允融和宋衔川本人，则已经到了鬼市之中的寻香铺，同行的还有江遥和红儿。

        他们已经同江遥解释了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包括耀王的心思，太子的态度，几人之间向来没有什么秘密，自然也无需隐瞒什么。

        只是他们却没注意到说话时少年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恨意和阴翳，仿佛地狱中来索命的凶煞。

        “几位来了。”一身暗红色衣裳的女子缓步出现在众人眼前，领着他们去了隐蔽的暗室。

        待几人都落了座，女子这才将目光转到那名白衣的年轻公子身上，轻笑：“这位便是将军府上的那位江小公子了吧？”

        宋衔川挑眉：“眼力不错。”

        她便勾着唇慢慢收回了目光：“江小公子少年英才，小女子久仰，况且，能随你们一起来这儿的，自然该是极为亲近的人。”

        她说着，却突然莫名感觉到了一丝怪异，抬眼望去，白衣的少年眉眼温和，瞧着甚至还有几分乖顺，并无半点异样，仿佛她那一瞬间的不安只是错觉。

        女子只得疑惑地移开了视线，敛去心中思绪，福了福身子，道：“小女子闻娘，诸位相救之恩，闻娘没齿不忘。”

        宴允融眨了眨眼：“认识这么久，竟如今才舍得告诉我们名字”

        对方便垂眸一笑：“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名字，一个称谓罢了，之前未曾同你们提起，也是不想多生事端，毕竟像我这样的人，总是不得不多小心些的。”

        “也是。”宴允融闻言，点点头，“闻娘，当初我们约定好，我们给你解毒，你帮我们指认赵永维，现在毒早已经解了，还望你能兑现承诺。”

        他们从沈长云那了解到，宴和此次回京带回了数十名九蚩反贼，其与临州州牧勾结意欲祸乱朝纲，这几日在宴和的亲自审问下，他们已经供出了幕后主使耀王梁光尘。

        这些事宴和自然不会拿去同女儿说，所以宴允融只是通过沈长云了解了一些，而沈长云则是从祖父沈阁老那得到的消息。

        结合之前种种，沈阁老有很大的把握这次能够给耀王沉重一击，因此此时解决赵永维便是最为有利的，不仅耀王和贵妃自顾不暇护不住他，他干的这些腌臜事也能增大前者的压力，促使其自乱阵脚。。

        闻娘听言笑着点头：“这是自然，你们有何需要，我都当尽力配合。”

        宋衔川不动声色：“此事可能会危及你自己的性命。”

        几人一时都将目光转向了她，后者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热茶，道：“无妨，既然答应了你们，我就不会反悔，至于其他，我自有法子应对。”

        得了保证，宴允融便凑到闻娘耳边，悄声将后续的计划同她说了一遍，后者始终淡淡地勾着唇。

        ——

        出了鬼市后，宋衔川便同几人一起回了将军府，温氏欢喜地招呼着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待入了夜，江遥说要出门去寻一位朋友，宴允融便看着他笑得微妙：“不知这位朋友是姑娘还是公子啊？”

        少年无奈：“师姐。”

        她便嘿嘿笑着把人推出门了：“去吧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江遥很快被推到了门外，站在一片阴影里，他暗自敛了敛眸，似乎是叹了一息，然后便抬步离开了。

        他需得尽快去见蔷薇一面，离开这么久，京中的事大多都是她在处理，尤其是耀王的事，倘若沈家真要对付他，那他便不必亲自出手了，只需在暗中推波助澜即可。

        宋衔川在一旁瞧着暗自好笑，微挑了下眉：“听说今夜城中有冰灯展，我们一起去看看”

        “冰灯展”宴允融闻言，抬头看他，“你不说我都忘了，往年的冰灯展可没有这么晚的。”

        她说着转向另一边：“红儿，那我们就去看看吧？很有意思的！”

        对方乖巧点头，几人便一起出了门。

        待到了街市上，就见灯火如昼，人潮如织，一盏盏由寒冰制成的灯形态各异，中心处燃着一束火光，因着温度极低，所以也不至于让冰灯融化。

        无数商铺聚集在一处，宴允融带着红儿玩得不亦乐乎，宋衔川几次想开口，却每次都被一声“红儿我们去那边！”给打断，他便只得叹口气，继续拎着一堆的东西跟在他们身后。

        走走跑跑了好一会儿，几人终于到了冰灯展的中心处，一片极大的空地上，数米高的巨大冰制塑像冒着丝丝寒气，瞧着很是壮观。

        宴允融一张脸已经变得红扑扑的，她微微喘了口气，在一旁寻了个地方坐下：“不行，我没力气了，红儿，宋衔川，我们歇会儿吧。”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小贩的叫卖声：“烤酥肉！新鲜热乎的烤酥肉喽！”

        宴允融眼神瞬间一亮，红儿瞧见了，便主动道：“宴姐姐，我去帮你买。”

        她一愣之后反应过来，立刻点头如捣蒜。

        红儿便转身往小贩的方向去了，宴允融则坐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笑得眉眼弯弯，就是在这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了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等她下意识回过头时，便只见面前巨大的雷公塑像似有断裂之势，而雷公手中的双锤正缓缓向她砸来。

        宴允融瞬间呼吸一滞，刚想起身避开便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又急又快：“宴允融快让开！”

        看到宋衔川脸上的紧张，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在攻略计划上看到的其中一条——苦肉计，于是，她生生地止住了步子，没有动。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宴允融只看见一道飞奔而来的人影将她圈在怀中护在了身下，而对方则被落下的冰锤砸出了一声闷哼。

        她杏眸瞪圆，仿佛那撞击也透过少年的身躯真切地传达到了她的身上，下一秒宴允融反应过来，立马抬起头看身边的人，又是生气又是担心：“宋衔川你疯了！？做戏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吧”

        身上的人声音有些弱：“……什么做戏”

        “你……”小姑娘眉心紧蹙，像是气到不行，“算了！先不说这个，我马上带你去看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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