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回到府中已近傍晚，宴允融先去温氏那同她一起用了晚膳，然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屋子后，她伸着懒腰坐到软榻上，和松花春水两个小丫头说笑了一会儿，便取来纸笔开始给宴和跟江遥写信。

        此去山高水远，信件的往来得花上好些时日，但没关系，即便一时半会儿收不到回信，宴允融也还是隔三岔五便要写上些东西，然后交由阿娘安排送去爹爹和阿遥手里。

        今夜便是如此，她正提笔写着，突然窗边传来了几声叫唤，她抬头看了眼，笑出声：“葡萄今晚怎么这个时候说话？把它带过来吧。”

        葡萄是宴允融给那只命运多舛的鹦鹉随口起的名字，听见她的话，春水便将鸟笼取了过来。

        “小家伙儿，你一个人叽哩咕哝说什么呢？”她抬手轻轻戳了戳鹦鹉毛茸茸的脑袋。

        葡萄眨了眨眼，不知所谓地叫唤了几声，就在宴允融准备不再搭理它的时候，它突然字正腔圆地开了口。

        “宴允融！喜欢你，怎么办！好像喜欢你，怎么办……！”

        啪嗒——

        手里的笔掉在了桌上，宴允融瞪圆了杏眸，看看它又看看松花春水，有些好笑：“你这家伙，都是跟谁学的？我可没饿着你，你犯不着讨好我吧？”

        她忍不住又揉了把葡萄的呆脑瓜，松花也凑过来：“小姐，这小鸟儿嘴很甜嘛，还知道哄着你了！”

        两人嘻嘻哈哈笑了好一会，一旁沉默得显得有些异类的春水，终于忍不住幽幽道：“小姐，其实，奴婢有个想法……”

        “什么？”

        “就是，今日宋公子来找过您，后来还同葡萄玩了一会儿，奴婢觉得，这话……”

        “这话莫不是宋公子教它的？！”松花瞬间明白。

        春水无奈：“宋公子教葡萄这些话做什么？总不能真是让它拿来讨好小姐吧？”

        “那是……”

        “依我看，估计是宋公子自己在说话的时候，无意间让葡萄听去了，而葡萄阴差阳错学会了。”

        “真的？！那宋公子也掩饰的太好了！”

        “……你们等会。”宴允融还没反应过来，“你们的意思是，葡萄说的那些话，都是宋衔川原本说过的？”

        两人双双点头。

        宴允融：……

        不可能，不能接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别胡说了。”她眼神闪了闪，重新拾起笔，“带葡萄去隔壁休息吧。”

        春水见状，和松花对视一眼，道：“小姐，奴婢没骗您，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了。”

        “是呀小姐，不然您想想，宋公子最近是不是经常来找您，你们是不是时常呆在一块儿？”松花激动地上前，全身上下的八卦气息都快要溢出来。

        “小姐，您别不相信嘛，撇开别的不谈，您和宋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而且，其实……实话说，奴婢还当真想过，你们怎么半点意思都没有呢。”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宴允融耳边说道个没完，最后她终于受不住了，搁下笔：“松花，春水。”

        “不管真相是怎样，这件事，天知，地知，我知，你们知……还有葡萄知，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丫头应的毫不犹豫。

        宴允融微微怔了下，喜欢……可能吗？

        然后她就忍不住自顾自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

        ——

        翌日，天明。

        今日的天有些灰蒙蒙的，一早醒来便一直下着雪，几个时辰了也不见停，院中清扫过的积雪又覆上了厚厚一层。

        宴允融陪着温氏在屋里说了会儿话，便出门去了沈府，于她而言，沈姐姐身上总有一种奇妙的力量，每回心中沉闷的时候就都想听听她的声音。

        到了沈府，两人便坐在烧了炭火的屋内说话，沈长云将一个手炉塞到她手上：“这样冷的天怎么还出门？你自小体寒，可别冻着了。”

        宴允融嘿嘿一笑：“我想见你了嘛，再说了，有沈姐姐在，我才不会冻着。”

        话音刚落，便有侍女端上了热茶，两人于是各捧一杯，慢慢说着话，缓缓上升的热气一点点消失在空气里。

        看着窗外纷扬却又安静的落雪，宴允融忽然转头道：“松花，春水，你们可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

        松花一听顿时眼睛一亮：“是什么？”

        春水也认真地看着她，等着下文。

        沈长云则含笑不语，一双眸子却配合地带着好奇。

        宴允融于是坐直了身子，故意轻咳两声，道：“其实，有一句诗——”

        “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话音落下，小丫头立即惊喜地赞叹：“原来是出自一句这么好听的诗！奴婢还以为只是小姐随口起的呢。”

        “怎么会？”宴允融眨了眨眼，“这可是我苦心钻研，翻遍古籍才最终决定下来的。”

        沈长云被她故作正经的模样逗笑，宴允融便靠过去挽住了她的手：“沈姐姐，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就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们四个人，远离永京城的这些纷扰，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呵出来的热气缓缓消散在空气里，宴允融抬头看她：“沈姐姐，你说好不好？”

        眉目温婉的女子一怔，自由自在的日子……吗？

        “好。”

        她恍然回过神，坚定地开口，轻轻握住了宴允融微有些凉的手。

        宴允融便笑开了，眸子里星星点点的光，漂亮的简直不像话。

        沈长云瞧着这笑心中却骤然一紧，别开眼不忍再看。

        她没说的是，其实于她而言，这样美好的希望已经遥不可及了，那些权欲交织出的暗潮汹涌，她已经不得不卷入其中。

        再过几日便是冬至，到时候需得入宫向皇后问安，她已经与祖父商量好，便借此机会同皇后和太子言明耀王之事。

        君心难测，皇上他们是不敢信的，所以只能先从皇后母子身上着手。

        在沈府待了一个多时辰，宴允融便辞别沈长云离开了，她主要是担心再待下去沈阁老便该回来了，她实在不愿与他撞上。

        “松花，春水，你们先回去吧。”出了府，宴允融想了想，还是看着两人开口，“我想再去别处转转。”

        松花春水闻言对视一眼：“小姐，您一个人会不会不方便？不用我们陪着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放心吧。”宴允融朝她们一笑，“我会多留心的，嗯……若是阿娘问起，就说我还在沈姐姐那，别让她多想！”

        说完，宴允融便转过身，朝两人挥了挥手，很快就没入人群中。

        身后松花和春水面面相觑，知道自家小姐定是又有自己的事儿了，便颇为习惯地挽着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并不干涉她。

        ——

        淮阳侯府。

        宴允融站在府门前，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一闭眼，抬手叩响了大门。

        开门的小厮见是她，稍稍惊了下，立马恭敬地侧身将人让了进来：“这么冷的天，宴姑娘怎么一个人来了？”

        宴允融掸了掸身上的落雪，笑：“无妨，我在家中闲着也无事，来看看伯父伯母。”

        ——当然不是。

        她是来找宋衔川的，她细细想了想，昨日同他闹得有些僵，还是解释解释比较好。

        再者……昨夜的事情，她也的确有些在意。

        只是宴允融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好意思，所以便连松花春水都没提起。

        淮阳侯和林氏知道她来了，都很是惊喜，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留她在府上用午膳。

        宴允融笑着应下，说到最后，终于同他们讲了自己有些事想要同宋衔川说。

        淮阳侯跟林氏听了，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乐见其成，便立马笑着让她去了。

        宴允融走进院子的时候，雾雪正抱着东西出来，看见她似乎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宴，宴，宴姑娘？您怎么在这儿？”

        “我找宋衔川有些事。”宴允融无奈开口，她很可怕吗？为何要这副表情？

        雾雪连连点头：“噢，那您去吧，爷他就在屋里。”

        宴允融颔首，抬步便往里走去，看着她的背影，雾雪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声，但愿他家世子爷别被惊吓到才好。

        然而宋衔川的确被狠狠惊吓到了，看到人的一瞬间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宴允融？！”

        宴允融不紧不慢走到火炉旁，暖了暖有些冻着的手：“是我是我，别那么大声，耳朵没聋。”

        宋衔川脸色复杂，皱眉看着她：“你现在过来做什么？又出什么事了？”

        她闻言抬起头：“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出事才找你，什么事都没有。”

        顿了顿，又垂下头，极小声：“我来……是想跟你说说昨天齐青的事……”

        “什么？”宋衔川没太听清。

        宴允融咬了下唇，大声重复：“我说，我来跟你解释一下昨天齐青的事情！”

        空气稍稍凝滞了一瞬，宋衔川轻咳一声掩去自己的不自在，随即拉过椅子重新坐下，笑得肆意又欠揍：“好啊，说吧，我听着呢。”

        宴允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开口：“昨日齐青差人给我递了信，邀我出门散心。”

        “你也知道，齐青家里遭遇了变故，他又是个病弱书生，处境肯定很艰难，我怕他万一想不开做出什么事，就想着开导开导他，所以……才有了你看到的那一幕。”

        宋衔川安静地听完，面色不善：“你倒是很关心他。”

        “嗯，还行。”宴允融点了点头，“毕竟救人一命生造七级浮屠嘛。”

        宋衔川当即就给气笑了：“呵，你还点头？你能不能长点心，他叫你去你就去，若是他想害你呢？你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家递刀吗？”

        “还有，你们孤男寡女的……”

        “怎么就是孤男寡女了？”宴允融瞬间抬头，这她可就不乐意了，“我们身边一直都有其他人好不好，不管在长街上还是在书铺里……”

        宋衔川更气了：“你还狡辩！”

        “我……”宴允融有些无语凝噎，怎么就成狡辩了？

        默了默，她忽然幽幽开口：“宋衔川，你老实说，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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