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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怪物反击


门外不时传来百姓们逃亡时的哭喊,马蹄声夹带厮杀,未来得及破嗓的哭声。
  “来人!通通捆了丢出去!”
  陌一和陆知星被双手反剪着推到院子里,陌一哭丧着脸。
  “师父,这是怎么了?”
  几个下人利索地把叶观南和陌一用麻绳捆成结结实实的粽子,道士分别将几张符纸贴在他们的额头上。
  “来人,把这几个骗子丢出去!等等,小美人留下。”
  家丁们大步流星,抬牲口似的将陌一和叶观南往门口抬去。
  “小美人……”
  吴天贵拿油腻肥胖的手去摸陆知星的脸,还未触碰到只见陆知星一个内力爆出,身上的麻绳瞬间断成几节,她甩手给吴天贵一个响亮的巴掌。
  “哎哟,我的妈。”
  刚才还站在吴天贵屁股后面颐指气使的道士见这气势吓得连吃饭的家伙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喂喂喂,道长,拦住道长!”
  家丁们飞扑上前,老鹰抓小鸡似的去抓,但道士脚下生风,愣是只被扯下一块道袍,跑到门口时却被门坎绊了一下,直挺挺地向叶观南扑去。抬着叶观南的家丁抛尸一般将叶观南往门外一丢,屁股刚着地道士就扑倒在他身上了。
  “哎哟喂。”
  突然,道士感觉头顶有一道阴影,抬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哎哟,我的妈呀。”
  道士身体一翻堪堪躲过飞奔而来的战马,但叶观南就没那么幸运了,战马在他胸口狠狠踩了一脚,他赶忙翻身躲过,这才避免更多的马蹄从他身上跃过,也避免了身上某个重要部位遭殃。
  “师父!”
  身后传来了陌一惊恐的声音。
  一道庞大的黑影正朝叶观南走来,比常人大两倍的人蛹驮着没毛的怪物向他逼近,不同的是,这次的人蛹挽弓搭箭,箭矢上注满乌黑氤氲的灵力,箭头正对着陌一。
  叶观南一个腾空爆起,身上的麻绳瞬间碎成粉末,与此同时,人蛹的箭射出,叶观南飞身挡在陌一身前,箭矢没入他的胸口。
  几乎同时,一只恶犬从空中扑向叶观南,张开如巨兽般锋利的牙齿,带着暴戾之气朝他的肚子咬下去,顿时,血流如注。
  “快走!”
  “师父!”
  道士早就跑得没了踪影,陌一哭喊着跑到叶观南身边,他一剑将恶犬的头砍了下来,锋利的牙齿嵌入叶观南的血肉中,他忍着剧痛将狗头撕扯下来,连带着身上的一块肉也被生生撕了下来。
  叶观南疼得咬牙切齿仍把陌一往身后推。
  “你快走。”
  “我不。”
  陌一拿剑飞向人蛹,突然怪物故技重施,用脚踝勾住人蛹的脖颈。
  “生人哦,是个生人。”
  陌一骂了句“卑鄙”,便不管不顾地刺向怪物,只听“嘎吱”一声,人蛹的脖颈被折成两段轰然倒塌,地面有不小的震感。
  怪物腾空飞起,虽然两只手动弹不得,但他飞得极快,周身又有一道法力护体,陌一连出几招都拿他无可奈何。
  另一边吴天贵院里的家丁全部倒成一片,他们气息都在,只不过被打得动弹不得。
  陆知星赶到大街上,一出门就看到一身血淋淋的叶观南,他的胸口插着一把箭,腹部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小南。”
  陆知星又惊又慌,忙将叶观南扶起,掌心一团温和的法力氤氲。
  “我渡点法力给你。”
  “别。”叶观南双唇发白,脸上渗着冷汗,“你把我抬到旁边就行。”
  “好。”
  陆知星颤抖着双手去扶叶观南,但他全身都是血,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还是我自己来吧。”叶观南一只手扶住陆知星,另一只手撑着地勉强站起来,“你去帮陌一,我自己可以。”
  “小南,我先给你渡点法力,至少减轻些你的痛苦。”
  “不用,我撑得住。今天这怪物来的是真身,陌一打不过,你去帮他一把。”
  陆知星看向陌一,他接连几招都打空,  怪物快如一道闪电,犹如鬼魅。陌一气急败坏地连打出几道法力,怪物“哈哈”大笑几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夜空。陌一大骂着,双手运着一道十成的法力,只见他一掌打出,怪物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回击了一掌,两股力量在空中较量,陌一的气势越来越弱。
  千钧一发之际,陆知星打出一掌,两股力量这才勉强持平,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怪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出了一掌,快得让人看不到他是哪里出的掌。陆知星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因为她也快支撑不住了。
  “陌一,你快走。”
  陆知星憋得满脸通红,陌一逞强道,“我不走。”
  僵持之时,突然一道浑厚的力量将两人推开,叶观南在重伤之下仍打出一掌带着八成功力的结印。他竟硬生生地将箭拔了出来,此刻胸口血淋淋一片。怪物显然有些招架不住,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叶观南趁机将两人推进结界里,一掌将其推远,整个动作快得陆知星都没看清楚。

  “小南!”
  “师父!”
  “快走!”
  怪物很快缓过神,他也祭出了法器,那是一把赤黑鬼头刀。怪物隔空操作法器,法力从身上的每一个毛细血孔上蹦出,吴天贵的豪宅瞬间被粉碎成无数块瓦片,其中一角更是直接坍塌了。
  叶观南祭出元生剑飞身上前,虽然怪物出手快如光电,但叶观南丝毫不弱下风,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中,双方你来我往在土家堡的上空对峙了一百余招。叶观南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持元生剑与之对抗,他藏着一招,一边不断逼近怪物,一边观察怪物的招式。他发现,怪物的出招毫无章法却形同鬼魅,诡异又难以捉摸。
  渐渐的,怪物招架不住了,面对叶观南的步步紧逼他不住地后退,叶观南在血将衣裳完全浸湿的情况下仍不放出藏着的那招,原本势均力敌的兵器碰撞声现在变成了一种兵器吊打另一种兵器的戏弄。
  终于,怪物收起兵器要逃,叶观南看准时机,加大一成法力,元生剑径直砍向怪物,怪物似有准备,身体一歪,竟将他的胳膊砍了下来,怪物忍着不出声,直接消失在黑夜中。
  那条胳膊像蚯蚓一样软绵绵地落在叶观南手中,他扯下袖口的一角,将胳膊包了起来,而后整个人彻底没了力量,从空中摔了下来。
  这怕是叶观南几百年来最狼狈的一次了。
  叶观南疲惫无力地躺在路中间,身体的疼痛像无数只爬虫在啃噬他的血肉。虽然很疼,虽然衣裳被完全染红,但叶观南还是做到面不改色。
  吴天贵拉开门跑了出来,刚才的一幕他看得真真切切。
  “勇士勇士,哦不,真人神仙,小的刚才有眼不识,来人,快去请大夫!”
  几个家丁想架着叶观南往里面走,叶观南忙伸手去挡。
  “别,不用。”
  叶观南怕了再来一出自己睡得正酣时被丢出去的戏码,他虽然有不死之身,但还是怕疼的。
  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兵器砍在瓦舍上和老百姓的尖叫声,那骇人的烧杀抢掠声越来越近。
  叛军又来了。
  吴天贵急得跺脚,“神仙,刚才的事是我不对,我跟您道歉,那个假道士骗了我,出了事他跑得连鬼影都没有,咱们不逞一时,先进去疗伤要紧。”
  叶观南虚弱地摇头,“叛军来了,你们赶紧进去躲好。”
  “你,你怎么这么犟!”
  吴天贵原地转了几圈,最后一跺脚带着家丁们进去了,正欲关上门时,突然一个回身跑到叶观南身侧。
  “那个神仙,您能不能帮我再画几张符,您那几张被我烧了。”
  原来是奔着这事才如此殷情。
  “你看我这样可以画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身体好些了的时候。”
  叶观南虚弱地点了点头。
  吴天贵得了回复心满意足地躲回去正准备关上门时,突然听到叶观南大喊。
  “这事过后你必须施粥赈灾。”
  吴天贵一愣,忙不迭地答应。
  “神仙,没问题没问题。”
  身后的门沉重而慌乱地关上了,徒留叶观南躺在这破败漆黑的街道上。他想,要再来一只恶犬他可招架不住。
  这时,远处响起另一支军队与之搏斗的声音,两支军队迎头撞上,双方人马展开生死之战,一时间喊杀声不绝于耳。叶观南艰难地站起来,他要趁军队打过来前找地方躲起来。
  这该死的乱世,打打杀杀几百年,他飞升后前一百年就是给死于战乱的亡灵超度。
  可以说,那一百年他几乎都在九幽,几乎没见过太阳。
  突然,他听到一声力拔山河的怒吼,声音十分熟悉。
  “将士们,杀!”
  叶观南心头一震,一颗心也有了着落。
  倪嘉泽杀回来了。
  叛军被杀得节节败退,叶观南借着黑夜蜷缩在角落里,一支落败的叛军从他面前仓皇逃走,突然一个士兵发现了叶观南,拿起火把朝他这一照。
  “将军,这有个快死的道士!”
  一个身批铠甲,长着异域五官的将领拿着火把对着叶观南照了照。
  “还活着。”叶观南以为碰到了好人,不想下一句却是,“来人,把他拖走,等死了煮煮吃了!”
  两个士兵跨步向前,一人一只手,像拧流氓猫流浪狗似的把叶观南从地上拖起来,叶观南现在疲乏虚弱得很,不想反抗。
  “再来两个人,还挺沉的。”
  于是又来了两个士兵,四个人分别将叶观南的两只脚两只手抬起来,跟抬成年公猪似的,抬着叶观南就跑。
  现在这个世道乱得吃人肉了吗?叶观南心想,索性先睡一觉。
  可偏偏不让他如意,一支冷箭从后面射了过来,抬住叶观南右腿的士兵中箭倒地,另外三个人一下失了重,还未看清楚箭从何处来另外两个也已经中箭了。
  叶观南方才被抬着感觉还不错,现在“咚”的一声,重重摔到在地。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落地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虽然他是死不了,虽然他的骨头没有真的断,但他还是闭上眼,自欺欺人地说。

  “要死了。”
  痛死了。
  “师父!”
  率先闯入他耳膜的是陌一的哭喊声,叶观南一个翻滚着跳起来,只见陌一一把眼泪一把鼻屎地向他奔来,手上好似拖着什么东西。
  又连着几把冷箭从叶观南头上掠过,陆知星可谓从天而降,她一把弯弓对战几十人的叛军不落下风,而此时,叶观南也看清陌一手上拖着是什么了。
  是一个竹筏,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稻草。
  叶观南一个白眼,晕死过去了。
  “陌一,快带你师父走,这里交给我!”
  “师姑,你当心。”
  “放心吧,就他们。”
  也许是陆知星轻蔑的口气,也许是几十个士兵输给一个女流太丢人,叛军的士气被激起了,其中一个士兵拿着大刀对着陌一一阵乱砍。陌一一面要把叶观南抬到竹筏上,一面要躲避叛军的偷袭,实在辛苦,好在关键时刻陆知星一箭射出,了结了他的性命。
  “走!”
  陌一拖着竹筏迎面撞上了赶来的倪嘉泽,他的每一次出现都犹如天降,一身戎装,披荆斩棘而来。
  “师姐,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陆知星对上了倪嘉泽坚毅果决的目光,他跳下战马,将马鞭交到陌一手上,郑重地说,“叛军的援军快到了,此处不宜久留,你们骑上我的马快走。”
  陌一没犹豫,抱着叶观南骑上马,倪嘉泽将混战中的陆知星推了出来,与此同时,铁蹄声排山倒海地从四面八方传来,援军到了。倪嘉泽将陆知星攥到战马旁,用命令的口吻说,“走!”
  “大宝。”
  倪嘉泽不易察觉地笑了,脸颊微红,声音瞬间温柔了。
  “往这里走。”
  “你当心。”
  “等着我去找你,到时候我给你带礼物。”
  “好。”
  陆知星的声音哑哑的,倪嘉泽一记长鞭甩下去,战马受了惊,一个前身飞跃,像失控的战车消失在暮色中。倪嘉泽振臂一挥,长枪在夜色里折射出凛冽的光芒。
  “将士们!随我杀出去,为了你们的荣誉献出满腔热血!”
  战况触目惊心,陌一回过头只感觉身后是一个炼狱,无数厉鬼在烈火中厮杀,有人倒下有人爬起来,遍地腥云,满街狼犬。
  “师姑,战争什么时候结束?”
  “快了吧。”
  “从前我心中的英雄只有师父一人,现在倪将军也是我心中的英雄。”
  陌一那一刻完全忘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承运才是倪嘉泽的真身。
  “他很好。”
  几人跑了两个时辰,两军交战的嘶喊越来越小。
  “师姑,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看着点路。”
  果然,马太急,被一块石头勾住脚,叶观南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飞出去摔在一座坟墓上,脑袋撞在墓碑上。
  叶观南骤然被疼醒,这一跤把他摔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师父!”
  陌一高兴得大叫,叶观南却想骂爹。
  “师父,你看看我啊。”
  叶观南闭上眼,此刻他如果不是负伤绝对把陌一抓起来揍一顿。
  他的腹部,胸口,背部全是伤,现在后脑勺多了一道伤口,如若他是个凡人怕不是残疾也是残废了。
  陆知星上前把叶观南搀扶起来。
  “我们要不在这歇息下?”
  树林里传来乌鸦的叫声,陌一环顾四周,此时他们正处于坟园中,旁边有一座被抛开的坟墓,白骨暴露在夜光中。
  “我们换个地方吧。”
  “没差,就这吧。”
  叶观南只想好好歇息,让伤口慢慢愈合,要让他再颠簸两天他可就多疼两天。
  “也行。陌一,你看好你师父,我去摘点草药。”
  “好。”
  陆知星刚走陌一就扑到叶观南怀里。
  “师父,你吓死我了。”
  叶观南吃痛地想把陌一推开,但陌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擦拭在他的肩膀上,那一刻他用手轻轻地拍打着陌一的后背。
  “没事,如果有事你记得去找有苏年。”
  “对啊,狐狸为什么走了好几天还不来?”
  “他应该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你凭什么敢这样说?”
  “凭了解。”
  “他修为那么高,什么人能困住他?”
  “山外有山,傻瓜。”
  “我想也是,我看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对。”
  叶观南“噗嗤”笑出声,这一笑又拉伤伤口。
  “师父。”
  “没事。”叶观南挤出一个勉力的笑,“傻孩子,你懂什么?”
  “我懂,他看你的眼神和倪将军看师姑是一样的。”
  “我打死你,都是谁教你的?”
  “话本上看的。”
  “好啦,我死不了,你别这样抱着我。”
  叶观南将陌一推开,陌一打量着叶观南身上的伤口,瞳孔骤然一紧,他看到叶观南身上有一道淡淡的光环。
  那是护身环,只有本体在受到重大创伤的情况下,身体出于保护的目的才会出现的。

  “师父,你的身上。”
  “我知道,睡一觉就行。”
  陌一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哭得凄凄惨惨,抽泣道,“你可是我唯一的依靠,你要是有个……”
  “我还没死,别急着给我奔丧。”
  陆知星也回来了,她将草药草草处理后就要往叶观南身上敷,同时作势要解开叶观南的衣裳。
  “师姐,男女有别,还是叫陌一来吧。”
  叶观南吓得连连后退,陆知星这才察觉方才的动作莽撞了,忙放下草药。
  “抱歉,从没见过这么重的伤,我一着急就慌了。”
  “没事。”
  陌一接过草药细细地为叶观南上药,虽然这些草药对于内伤帮助不大但至少可以缓解肉体上的痛苦。当陌一看到叶观南腹部上的牙印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因为他也没见过叶观南何时伤如此重。
  叶观南摸着他的脑袋打趣道,“还好没咬在下面一点,要不然我真残废了。”
  “你居然还能开玩笑!”
  叶观南指着陌一的惨样笑道,“这孩子平时不这样。”
  陆知星面露愁容,“这些草药看样子不够用,我再去摘一些。”
  叶观南正想回绝,陆知星已经走了。
  陌一哭丧着脸为叶观南上药。
  “师父,你别乱动了,当心扯着伤口。”
  “我没动啊。”
  “明明刚才抖了一下。”
  叶观南的脸色突然严峻起来,他感觉到地在晃动,原本栖息的马突然受了惊,朝来时的方向奔去。
  踏步声越来越清晰,一支行军队伍正有条不紊地朝这边走来,起步落脚,一板一眼,铿锵有力,领头的将军骑着威风凛凛的大黑马,昂首挺立。
  “师父?他们是?”
  倪嘉泽的战马径直地从挂帅的大将军身上穿过,在行军的队伍中乱窜,突然一阵嘶鸣声传来,战马被一剑砍下。它两腿一跪,身体笔直地歪倒下去,死了。
  “糟糕,又是活人死人混一起。”
  “挂帅的将军死了,但士兵们不知道继续跟着将军走,死了的人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以为那是同袍,一来二去队伍就越来越大。”
  队伍越来越近,陌一看清了亡魂们身上的战袍,不禁大惊。
  “这里面是倪将军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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