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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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丛中的小木屋里, 温泉水氤氲着雾气。
韫欢瞧着景晖,被他用寿山石砸中的的额头处没有流血,甚至连一道轻微的伤口也没有。
方才她听到的声音应是寿山石落水后触到池底的声音。
那他为何晕着?
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触着的一刹那竟像是被烫了一下。
景晖猛然睁开眼, 用力握住了她一只手腕:“韫欢,我方才又给过你机会了,你居然不趁我晕着, 就此逃走。”
韫欢惊得怯怯呢喃:“你果然是装晕。”
景晖捉住她玉手, 抵在自己滚烫的脸颊边,含着一股坏笑, 邪邪睥睨她:“怎么办, 这回不想放过你了。”
韫欢稳定心神后道:“我不逃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烫得景晖心里微微发麻,他稍稍狠下心,将她推开了些,语气略沉重了些道:“韫欢, 你想清楚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韫欢含笑扬眸, 眸光曼然一转,裹着一层素纱的如玉臂膀主动环住了他的脖颈, 樱唇贴上了他的唇瓣。
温润甘甜的樱唇贴上来,景晖脑子里仿佛炸了一道惊雷一般, 最后的理智也因她的撩拨而淡然无存了, 他捧起她的脸颊,用力地吻了回去。
沉醉一会后, 景晖打横抱起她, 迈出了温泉水, 走向了帘幔深处……
第二天,灼灼的日光洒进来,韫欢还未睁开眼。
她面色浅红,如这山谷里繁盛的杏花一般。
景晖早已经穿衣起身,此刻正一本正经地坐在榻边看着她,手里把玩着她的一缕秀发。
发间微痒,韫欢睁开了眼,看到他的刹那,脸上又潮红了。
她忍着酸痛,坐起身,拿被子挡了挡自己。
景晖放了一套衣物到她面前,温柔道:“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来这里小住一阵,所以这里一应齐全,独独没有女子的衣物,就先委屈下你了。”
韫欢瞧着摆在面前的深蓝长袍,含羞点了点头。
景晖端起了旁边摆着的一碗红枣莲子羹,舀了一勺放到嘴边吹了吹,送到她嘴边:“你先吃点。”
韫欢有些迟疑,可这一勺已经喂到了嘴边,她便吞了下去。
味道尚可。
“我们这回又没带伺候的人出来,你哪里来的粥?”
景晖举着碗,又舀了一勺,轻吹道:“当然是我亲手做的了,昨晚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累了。我就想着今晨好好照顾你,这碗粥已经热过多次了,你快喝下。”
韫欢听他说这粥已经热过多次,心里揣摩着他定是一早起来准备的,又想让她多睡会,一直不敢叫醒她。
她心里动容,吃下了他喂过来的一勺粥:“阿晖,这粥不错。”
更难得的是,他心思细腻,这般体贴。
景晖舀过一勺又一勺的粥,韫欢一一吃了。
到最后几口的时候,木门边传来了一些动静。
景晖脸上微微不悦,对着门外严声道:“是谁?”
丹济拉扒着木门听里面的动静,听不出什么来,只听到景晖问话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回道:“阿晖,是我,丹济拉!大汗急召,命你速速回营。”
景晖面色一沉。
这个时候,突然叫他回去,不用多说,也知道没好事。
景晖手里端着的碗碟跌了下去。
他和韫欢脸上的笑意瞬间冰封住。
丹济拉听到碗碟落地的声音,问里面:“阿晖,我可以进来吗?”
景晖拢了拢心神,摆开自己的深蓝袍子,迅速套在只穿着抹胸的韫欢身上,对外道:“你就在外面候着。”
丹济拉应命站在了门外。
他不老实地扒在门边,去寻门缝,透过门缝去瞧里面的情况。
景晖替韫欢穿好衣物后,感觉到她一颗热泪落在了手背,仿佛要在他手上心上都烫出一个窟窿来。
“阿晖,噶尔丹他是不是想攻打大清了?”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景晖也想到了这层,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来得太快了。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替她系好深蓝袍子的衣带,伸手盖住她的手背:“韫欢,你放心,我便是豁出了自己,也会阻止这场战争,我答应你,我定会极力促进绰罗斯和清和平共处。”
韫欢伸手挡住他的唇:“阿晖,你别豁出你自己,也别抛下我,我和你一起努力。”
景晖长眸曼然一转,如雪的面颊拢起一抹笑容:“好!”
他心中微苦。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他也没把握,能不能做到,若是做不到,他只能狠心抛下她。
景晖横搂着她,共乘一骑,迅速回到了科布多营地。
到这边后,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大清那边的皇帝已亲自率领八万精兵,浩浩荡荡地自北京而来。
景晖合上公文,蓦然看向坐在身侧的韫欢:“韫欢,这回是你的汗阿玛太急了。”
绰罗斯部仍在休养生息,他却急着先发动战争。
韫欢倚在他肩膀处瑟瑟轻颤,解释了康熙这么做的原因:“他是怕绰罗斯这边接到罗刹国的新型武器后会更难对付,所以想着不如早些出征。”
景晖闷声一应。
他伸手抚着她的小手,用掌心的暖流和微微的粗糙,带给她一种舒缓安心的节奏,帮她扫除了一些内心的焦灼。
“韫欢,你放心,总会有法子,不至于让我们两族都生灵涂炭。”
他这般说着,内心焦灼却并不比她少多少。昨夜的欢愉和今晨的噩耗一同涌向他,令他觉得头疼欲裂。
他猛然松开了她的小手,痛得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恍惚间,小小的他立在葱绿的草丛,唤着眼前一位奔跑的女子:“额吉(母亲)。”迷蒙间,他的额吉停下步伐,转过身来,微笑看他。
他的额吉也爱穿一身蓝色衣裳,她一头金发,一双眸子是深沉的蓝色,似是天地之间最珍贵的蓝宝石。
消失的记忆突然涌回来一些,他头疼得厉害,忍不住重重叫了一句:“额吉。”
之后,他沉沉地倒在了她身侧。
韫欢急得一直唤他:“阿晖,阿晖,你怎么了?”
他一直唤着他的母亲,是不是他恢复了一些记忆?
韫欢命人去请了军医桑伽,桑伽把完脉后只说他的脉象没有任何异常。突然晕厥,兴许是情绪太过激动所致,也兴许是同时遇着了大喜大忧之事。
韫欢听后渐渐明了,命他退出去了,自己照应着他。
他的大喜之事,无非是因为她彻底接受了他。忧的无非是他们之间、他们两族之间的未来。他比她更想阻止战争,还两地太平。
她今晚一直坐在榻边守着他。
他一夜都不曾安然入眠。
眼睛一直闭着,额头上止不住地冒冷汗,韫欢擦了又擦,汗水不断。
景晖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深沉的梦境。
梦里,七八岁左右的他也生活在一片草原上,有很多白色的毡帐和雪白的羊,如云般点缀在绿茵草上。
那个时候的他,很淘气,经常拿弹弓打天上的鸟儿。
他的额吉很美,似乎不是蒙古族的女子,更不是清国的女子,湛蓝的眼睛像是蓝天,像是沙漠里的海子。
至于他的阿布(父亲),他在这场深沉的梦里极力寻着这人的身影,依然是模糊的,不似额吉般,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他在自己的梦中经常一身素白袍子,戴着金冠,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父亲的脸,也听不清他说什么。
直到最后一幕,是在喀尔喀战场上。
他举着长刀对着喀尔喀蒙古的汗王时,汗王有所迟疑,一直看着他,面上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恐惧身躯,竟有一丝喜色。
他当时只觉得许是这位汗王吓蒙了。
他那个时候急着在绰罗斯部站稳脚跟,心硬似铁,趁喀尔喀汗王愣怔之间,拿长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之后逼着剩下的人投降了。
后来,这位失了家园的喀尔喀汗王被噶尔丹下令锁在了特拉木冰川上。留着他一条命,让他住在冰川上的一个小木屋里,隔三差五会派人送一些物资过去。
至于在那极寒之地能撑多久,就看这位汗王的本事了。
喀尔喀汗遭囚禁后,似乎拖人找过他,说是想单独和他聊聊,而他不愿过多生事,一直拒绝。
脑海中父亲的形象忽然清晰起来,他身型高大,鼻梁高挺,眼睛是茶褐色的,和他当初不曾细看的喀尔喀蒙古汗逐渐重合。
他脸上冷汗更多,韫欢心焦得一直替他擦拭。
恍惚间,回到了他小时候,他恼他父亲一直缠着母亲,在父亲逼着他学习中原人的书法时,泼了他一脸墨水。
他父亲嗔怒地叫他:“博尔济吉特斯沃博达,你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父亲生气了,拿着皮鞭要抽打他,金发碧眼的母亲将他送到了身后,护着他。
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在进入那个斗兽场之前,他是喀尔喀蒙古汗和可敦的独子。
他在去清国觐见的途中被人抓了。
等到他醒来时,他已经被人送到了绰罗斯部的斗兽场,除了和他一样的奴隶外,他们的周围便是一群饥饿的野兽。
那个时候,他的大脑里突然一片空白,别人问什么,他都不知道,他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看守斗兽场的人为了方便叫他,就叫他“巴尔思(老虎)一号”,还告诉他,从这里只能走出去一个人,这个人得杀掉这里所有的奴隶和野兽。
他得以战胜那里面的人和猛兽后,阿努可敦才给他取了现在的名字。
一切都清晰起来,那一刻,他惊得叫出来:“阿布,额吉!”
作者有话说:
男主的设定是中俄混血,蒙古族+战斗民族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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