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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赛布营中的地牢内。

  景晖推开门,  走下逼仄的阶梯,来到阴沉幽戚的地牢里。

  四周都是石壁,点着微弱的烛火,  阴森森的,  像是鬼火一般。周边仍有一些士卒在连夜审讯犯人,犯人哭喊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到处都充斥着死亡和压抑的气息。

  景晖从容走在长廊间,  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走在他身侧替他引路的小兵见到达目的地后,  恭敬地伸出一只手,指着一处四周嵌着铁的牢房道:“大台吉,  清国的太子就关在前面。”

  景晖轻蔑地瞧了他一眼:“你就在这儿候着吧,  我进去会会他。”

  那人听了并不退下,朝景晖拱手道:“大台吉,二台吉吩咐过,任何人来探望里头这位,属下都要跟着。”

  景晖眯了眯湛蓝眼睛:“你是觉得我进去后,  他能在我手底下逃跑,  还是你认为,  我会放了他?”

  小兵吓得一哆嗦,即刻跪了下来:“属下不敢!”

  景晖冷冷瞧他一眼:“知道不敢就好,  你且在这里候着。”

  小兵思忱了片刻,应道:“遵命!”

  景晖推开面前的铁门,  走了进去,  之后不动声色地将铁门掩上了。

  这间上下左右灌着铁的牢房比别处要冷得多,进来便一阵寒意,  跟进了冰窖一样。只留了一方小小的窗口通风,  里面空气也不大流动,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血液的凝重气息。

  景晖久经沙场,早已闻惯了这些,但里面混着腐烂伤口及血液的气息扑鼻而来,景晖还是觉得一阵恶心,捂住了鼻子,瞧着眼前被铁链圈住手脚锁在铁墙上的人。

  他一身衣裳破烂不堪,露出来的皮肤伤痕累累,显然受过了鞭刑,绑着的大辫子垂在了身前,也凌乱不堪,此刻他正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                        

                            

  听到脚步声后,胤礽睁开眼道:“孤说了,你们抓了孤也无济于事。休想拿孤去威胁大清。孤虽然不喜欢那个皇帝,但孤也不会配合你们,卖了自己的国家。”

  说完后,他抬起了头,面上混着血迹和灰尘,看上去十分狼狈,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却炯炯有神,直盯着进来的人。

  景晖走到他眼前,道:“想不到你还挺有骨气。”

  胤礽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眨去眼里的灰尘后才看清了眼前人,愤怒和惊喜同时涌上心头,他不由得前倾了下身子,双手双脚却都被铁链圈住了,动弹不得。他仰起头,高傲地道:“是你,绰罗斯景晖!乌兰布通战场上,是你混入清营刺杀我汗阿玛,也是你拿蓁蓁作人质,害她同你一起坠落悬崖。”

  景晖目光阴沉:“是我。”

  胤礽脸上竟浮现喜色:“她是不是在你身边?”

  他此刻全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势,也不考虑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只一直追问韫欢的情况。

  景晖内心激起一阵波澜,却淡淡答道:“她现在是我的哈敦,只是绰罗斯人还不知道她大清公主的身份,你应该知道,若是你将她的身份说破,于她而言,将是大麻烦。”

  胤礽幽声叹了口气:“只要她平安就好。她的事,我不会透露半分的,也希望,你能保护好她。绰罗斯景晖,当日在悬崖边,你既然选择救她,想必你对她也有几分心思,我不管你是出于何种居心,你既然强娶了我的妹妹,你就得好好待她。否则,就算孤要死在此处,也会拉你垫背。”

  景晖心中一凛,他们的父亲能狠心抛弃韫欢,他倒是真心对韫欢好。甚至好到让他隐隐觉得,已经逾越了兄长对妹妹的关爱。                        

                            

  景晖瞧了一眼门边,确定没人偷听后才问他:“你身为大清的太子,为何会来到此处?若说是为了韫欢,她又不是你的亲妹妹,值得你这般付出吗?还是说你对她的感情早就不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胤礽忍着身上各处的伤痛笑道:“起初我确实拿她当妹妹看,可是这几个月一直见不着她,我日夜不得安生,做什么都觉得乏味。我才明白,她已经住进我内心深处了。”

  难怪他会千里迢迢找到这里来。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景晖心头涌上一股怒火,握着的拳头朝他打去,落在胤礽胸前的一瞬间却偏了方向,打在了铁制的墙壁上,将他的指节给磕红了。

  他现在浑身是伤,自己这一拳下去,只怕会要了他半条命。到时候,她见着了又会伤心难过了。

  景晖收回自己的拳头,厉声道:“她是你妹妹!”

  胤礽低声笑道:“大清人人皆知,她是我汗阿玛狩猎时捡来的一个婴孩,我们并无血缘关系,我喜欢她,又有何不可?”

  景晖喘了几口粗气后才平复下来:“就是不可以。”

  胤礽并不生气,反而笑道:“瞧你这样,便知你现在对她尚且真心,我也就放心了。不瞒你说,我是发现了汗阿玛的密信才追过来的,汗阿玛只顾及大清国体,竟然命那些人杀她。”

  他眼里泛着湿意。

  景晖早就知道此事,听了也并不惊讶:“我知道此事,但你们若相见,你也不可告知她此事。当日在平顶山,她虽深明大义,甘愿牺牲自己,但她一直视你和宫里那位为至亲,被至亲抛弃,她已经心碎过一次。若是让她知道,她一向敬重的父亲仅仅为了你们中原人强加给女子的贞洁操守观就要抛弃她,她会更伤心的。”                        

                            

  胤礽听他这般为韫欢着想,心里有些感动,面上浮着笑意:“你能这般为她考虑,我便是此刻死了也放心了。只希望到时候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死个痛快。”

  景晖凛然笑道:“她视你为兄长,你若死了,她也会伤心。”

  “兄长,”胤礽冷笑道,“我才不要当这劳什子的兄长。”

  景晖笑道:“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连当她的兄长都不配,你还想奢求什么?”

  胤礽反问他:“那你呢?她心里有你吗?你又奢求什么?”

  景晖的神情格外坦然:“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便是,我不至于像你们大清男子这般懦弱,我一定会护好她。”

  胤礽浅浅一笑:“希望你说到做到。”

  景晖眸光微沉,瞧见了他腰间别着的一个坠子,和田玉的质地,刻着一只奔跑的老虎,玉石之下,缀着细细的红色流苏。

  景晖瞬间觉得戴在自己脖颈间的坠子分外沉重,拽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伸手扯下了胤礽腰间的坠子,胤礽显然急了:“还给我!”

  景晖用力攥着坠子,似是想将它揉成粉末。

  他无情地转过身,不顾身后之人的连环叫唤,重重关上了那道铁门。

  景晖出来后,赛布正朝他走来,他便将坠子放进了衣袖里。

  赛布嘴角轻扬:“绰罗斯景晖,你来我这里干什么?里头这位可是我抓的,这次,只能是你嫉妒我了。”

  景晖懒得和他费唇舌,冷哼了一声便上台阶了。

  

  景晖的毡帐里,韫欢一直焦急地守在门帘边。她进进出出好多回,天宇悬着的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也不见他回。

  乌仁娜怕她着凉,将她送回了毡帐里,她便在里面来回走着。                        

                            

  景晖掀开帘子后,韫欢都不曾注意到,踱着步子撞到了他怀里。

  景晖顺带将她搂住了。

  闻到熟悉的松木香后,韫欢也没抗拒搂在自己腰身上的手,抬眼问他:“如何,他怎么样了。”

  他一言不发,沉着一张脸。

  瞧着他这副模样,韫欢也没细思,只一个劲儿问:“我二哥哥他到底怎样了?”

  景晖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她泛红的脸,尽量压住心头的怒火,微微道:“他没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韫欢自己推开了他,从他怀里钻出来:“那就好。”

  景晖拉住她一只手,将她的脸掰了过来,看向自己:“他没事,可我有事。”

  韫欢听了竟有些着急,胡乱检查着他身上各处:“你怎么会有事?难不成赛布那些人还敢明面上伤害你,你哪里受伤了啊?”

  她砸出一连串问题,景晖听了,心里压着的无名怒火已经消了一半。

  他伸出袖口里笼着的虎纹坠子,不满道:“你居然也给他刻了一枚坠子,居然也是老虎图案,那我脖子上这枚,岂非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韫欢听了才明白过来,这男人又在吃陈醋、生闷气。

  韫欢一脚踩在他脚背,将他推得远了点,自己坐到了查干身侧,抚摸着查干的小脑袋。

  景晖跟过来,盯着她:“我不管,你得重新刻一枚给我。”

  韫欢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来:“傻瓜。”

  话一出,气氛忽然凝滞住。

  韫欢抿着唇不说话,见他一脸想知道的样子,才委屈道:“阿晖,我只给你一人刻过虎纹坠子。我二哥哥腰间那枚,是他即将出世之时,他母亲请人雕刻的。每个玉匠都有自己的手艺,虽然都是虎纹,但你仔细比对一下,便知道是不是一人雕刻了。”                        

                            

  景晖听了并没有拿出坠子仔细比对,心里已经信了她,连人带虎一起圈进怀里:“是我多心了。”

  韫欢轻轻推开他:“你居然也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

  景晖眼里似是盛着星子,掩饰不住喜悦:“还不都是因为你。”

  他现在觉得,她莹润的一张小脸也好像一块上等的和田玉石,好想吞掉她。

  他一点一点靠近韫欢,呼出的热气落下来,韫欢觉得脖颈间微痒,很不舒服,她便抱起了萨仁走开了。

  景晖扑了个空,也没去追她。

  他心里正盘算着一些事。

  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清国那些细作还没动手救他们的太子。若说他们不知此事,显然不太可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皇帝放弃了这位储君。

  看来还是得他亲自动手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被导师骂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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