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死无对证

　　晨光微曦，山雾浓厚。

　　半山腰的林间有一栋装修精简的小别墅。浓雾的覆压之下，小别墅打亮的暖黄灯光呈现出一派昏沉盹态。

　　别墅的一间房间里，昏黄的床头灯和压抑深沉的气氛互相渲染烘托着。

　　柯芸躺在床上。昏迷的她，模样憔悴病白。床头两边摆着几台医疗仪器。仪器上接出来的许多管线，连满了她的身体。仪器“滴滴”地跳动着各项生命特征的数值。

　　尹臻坐在床边的一张靠椅上。他满是胡渣的脸上，神情木然痴呆。他的衣服上，遍布着干裂的斑斑血迹。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柯芸。一点眼泪在他的眼眶里，盈来又退去。

　　这时，车少臣走了进来。他的双手缠绑着白色绷带。他身上疲惫的神态中，透着小心的悲伤。

　　“哥。”车少臣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干哑而悲痛。“于夏失踪了。”

　　尹臻木然地转头看向车少臣。他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我打电话问了周旻。”车少臣继续说道，“她说，没看到于夏回去。”

　　“有查到什么没？”尹臻虚弱着声，面无表情地问道。

　　“所有信息都被抹除了。”车少臣回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他停顿了一下，跟着继续说道，“辛图有查到一条线索，不知道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尹臻麻木的眼睛里，冰冷的厉色跳动了一下。

　　车少臣继续往下说道：“公安部缉毒组组长，周辑，在芸姐卧底计划的一开始，就将情报泄漏给了黑虎帮。青蛇酒吧所在的那片区域，是黑虎帮的地盘。一直以来，黑虎帮都在暗中养着周辑来作为他们的保护伞。辛图查了一下，这个黑虎帮只是个普通黑帮，势力虽然不小，但并没有灵族通缉犯的活动迹象。看样子，不太可能和芸姐的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尹臻站起身。“地址。”他朝门口走去的时候，冷冷地说道。

　　车少臣告诉了他一个地址。

　　这时，床头柜上一个的手机震动着亮了起来。正要走出门去的尹臻，回来接起了电话。

　　“阿臻呀，怎么突然想起给爷爷打电话了？”电话那头一个爽朗的声音滚着大笑说道，“是终于想通要结婚成家了吗？哈哈哈。”

　　“你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回电话？”尹臻冷冷地说道。

　　“和你新奶奶约会呢。怎么了？”电话那头的热情让尹臻冰冷的语气给捂熄了。“说话声音这么反常，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找你救一个人。”

　　“找我？连你都救不了吗？那可了不得。”

　　“她的脑神经让人给剪断了。”

　　“谁下的手？”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严肃了起来。

　　“还不知道。”

　　“能操作这种精细活的人可不多啊。和暗灵族那边有关系吗？”

　　“事情应该不止这么简单。早些时候，钟楷和严横带着一队血族袭击了灵警部——”

　　“有这事？！——那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什么事——你别打岔，先听我说。他们这次的突然袭击，应该有两个目的：首要目的是抢施诚；其次是把我牵制在这边，好对我的朋友下手。不然不可能会这么巧合的。这样的话，暗灵族和血族肯定已经有所勾结。我怀疑他们在研究一种血清，一种能够让普通人‘灵魄’觉醒的血清试剂。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研究这种血清的目的，但肯定是一个大阴谋。”

　　“这事情看来很不简单呀——对了，你说的施诚，是司徒家的那个小麻瓜吗？”（称呼取用自《哈利波特》）

　　“是他。”

　　“钟楷他们特意救他干嘛？——不是，你抓他又是干嘛？我可跟你说，司徒语文那两个老古板我可对付不了，你别给我捅什么大篓子啊。”

　　“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来了再详细说吧。”

　　“行吧。我先去跟那几个老家伙说一下这些事，看看他们有什么看法；然后就出发。”

　　“来的路上再说这些事吧。”

　　“这么着急？”

　　“我担心她撑不了太久。”

　　“你朋友男的女的？”

　　“别废话，快点来！”

　　“明白。马上开战斗机出发。”

　　“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事？”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们设计的所有这些事，好像就是为了引你出现似的。你自己担心点。”

　　“哎呀呀，居然会关心我这个爷爷了，死也能瞑目了。”

　　“别废话。”

　　“放心啦，你爷爷我是谁？老子可是灵警部大首座、木灵大掌门——尹赋。放眼全天下，谁——”

　　“我知道你是谁，不用给我自我介绍。”

　　“没意思。挂了——”画风陡然一转，电话里传来尹赋对“新奶奶”的甜腻说辞：“亲爱的，我孙媳妇那边出了点事，我需要去处理一下。”——“什么？！小臻他有对象了？那洛儿怎么办……”

　　尹臻挂了电话，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他对一旁的车少臣说道：“老东西要来了。你在这边守着。我去黑虎帮那边看一下。”

　　“嗯好。”车少臣的脸色稍有好转，可也并没有好转太多。他的垂首之态尽是委顿的悲伤。“可是于夏他……”

　　“要有心理准备。”尹臻冰冷说着，出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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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1宿舍。

　　常歌站在贴满便签纸的墙前。他的神情很是严肃认真。他的身后，于夏仍旧昏迷躺在床上。而周旻没在房间里。

　　“开玩笑的吧……”入迷在墙上便签纸的常歌，呓语似的说道，“写真写假啊？怎么真像有那么一回事似的啊……”说着，他扳转回头，傻眼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于夏。

　　这时，他胸口的西装内兜里响了两声手机信息的提示音。他从傻眼中回过神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简短信息：“尹赋来了。”。他放好手机，又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于夏，跟着转身走了出去。

　　他穿过小厨房，来到阳台外面。

　　渐亮的天光下，寒凉的冷风中，周旻面朝外的坐在砖墙围栏上。她在抽烟——吐出的烟雾全让晨风给带走了，一丝烟味也没留下。

　　常歌走到周旻的身边。“可能就今天早上了。”说着，他叹了口气，“唉，真是不喜欢大清早的就打架呀。”

　　周旻抽了口烟，说道：“你打算在哪里动手？”

　　“海岸线吧。那里没什么人。”

　　“海岸线？那能遇得上吗？”

　　“应该可以。他有一架战斗机，着急赶来的话，应该会开的。两点一线，我在海岸线的交点那儿等着就是了——开战斗机的话，应该就不会拐弯路了吧？”

　　“应该是吧。”

　　“那就好。不然还要去小别墅那边堵他，人太多了，不喜欢。”

　　“你自己担心点。毕竟是尹赋，不是一般人。”

　　“没事的。不管打不打得过他，我都会拼命活下来的。我还有事没完成呢，不会把命就这么豁出去的。”常歌看着远处微微酒红的天空，脸上露出了笑容。“——对了，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他转头看向周旻。

　　“什么事？”

　　“他写出新章节的时候，能不能转发给我看看？”常歌的双眼烁动着童真的神采。“我现在可是他的头号粉丝了。”说着，他看向远空，轻笑了起来。

　　微微酒红的天空，这时已经初见排云彩霞之势了。

　　“可以。”周旻对着远空抽了口烟，说道。

　　“谢谢。”

　　“不客气。”

　　“先走了。再见。”

　　“再见。”

　　常歌轻飘飞起，朝着排云彩霞飞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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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奢华的大房间里，尸横遍地，满地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液的腥甜味道。

　　楼房的电梯门刚打开来，尹臻便看见了曲笛青。回转过身的她，正用白手绢在擦拭双手上的血迹。她似乎并不意外尹臻的到来，反而还蠕出一丝友善的笑意。分散在四周的手下，全都冷峻地看着尹臻，阴森森地移步聚集到她的身后。

　　“尹部长，现在连打黑除恶这种小事也要你亲力亲为了吗？”她轻笑着说道。

　　“为什么？”尹臻冷面问道。

　　“你说这些呀？”曲笛青指了指四周，说道，“他们抢了我的一批货物，还弄死了我从我姐那借来的一个上好车手，所以咯，我就只好来拿他们的命来作为抵偿了。怎么，这点小事难道还要经过你们灵警部的同意吗？——倒是你，堂堂尹部长，跑到这种小黑帮来做什么？”

　　“你管不着。”

　　“这倒是。”曲笛青将擦得血红的白手绢扔到一旁，说道，“好吧，那就不打扰尹部长忙正事了——我们走。”说完，她踩着细跟高跟鞋，昂头从尹臻的身边经过时，一眼也不看他，径直走进电梯里去。她的手下们跟在她的身后，各个神色嘲弄地看着他，也跟着进了电梯。

　　尹臻一眼也没回头看。等电梯下行离去后，他走向了满地狼藉的遍地横尸。各式花花绿绿文身的黑帮成员，每一个都不得好死。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发现其中有四个灵族的在逃通缉犯。

　　虽然这样，但他还是觉得这事没有眼见的那么简单。所有的这一切，好像都是有意布好的局——是想让自己觉得所有的事都是这黑虎帮所为的吗？他心想，这未免也拙劣了吧……

　　他忽然惊觉，已经没借口再将事情扯向青蛇酒吧了。

　　因为所有一切，到这里都已经死无对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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