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对峙

董于蔺的车飞快地向更黑的夜色奔去。

        车速忽然又加快，我明显感觉车窗外两旁的建筑物加速向后移，而且建筑物越来越少。

        我惊恐地抓着头顶上的扶手，转过脸去看董于蔺。

        董于蔺沉着脸，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们的身后一束车灯打闪着跟了过来，越来越近。

        我听得董于蔺沉声说了一句：“他跟上来了。”

        “谁？”我下意识抓紧了扶手，回头望。

        “翁谦谨。”董于蔺简洁地回答我。

        “你认识他？”我明知顾问。那日两人在我的店里的对话场景，现在想起来，才发现我遗漏太多的线索。

        这两人分明认识，而且认识年限不短，又似乎有什么隔阂始终不能消除。

        “我们认识。”董于蔺还是简洁回答我的话。

        车后那辆车加速赶了上来，从侧面将我们的车逼停到了一旁。

        董于蔺黑着脸，把车停了下来。

        翁谦谨从对面的车上下来，静静地站在车门旁看着我和董于蔺。

        董于蔺看看我，咬咬牙，开门下了车。

        我看他下了车，想都没想，也跟着下了车。

        两辆车已然开到了郊外，三个人站在黑夜中，在车辆的夜灯中各自站在车门旁对峙。

        翁谦谨先开口说话：“金诺一是我们家的人。她今天要跟我回去。”

        董于蔺冷声回他：“金诺一是我们公司的雇员，和你们翁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便她现在不是我们公司的人，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我吃惊地看了看董于蔺。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承认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到底算不算？我开始惘然。

        翁谦谨说：“她从始自终都是我们翁家的人。”

        这句话恐怕只有我和翁谦谨才明白，董于蔺不会明白。

        董于蔺指着翁谦谨厉声说：“我不管你怎么说，今晚我一定要带她走。翁谦谨，我们这一路争了十几年，你最后连这个也要和我争。我不会让你。”

        我疑惑地看着两个人：“你们在争什么？争什么要争十几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翁谦谨安静地看着我了一会说：“我们自小是邻居。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至交好友。”

        电光闪石之间，我忽然明白。

        那年翁谦谨的父亲和董于蔺的父亲两人至交，董于蔺的家族已经在男装市场上崭露头角，翁谦谨的父亲为了赶上，设法认识了我的母亲，从我母亲手上接过生意后，凭借自己天生的经商能力，与董于蔺的父亲在同行中你争我赶轮流坐庄。这样的竞争从上辈转到了下一辈，如今轮到翁谦谨和董于蔺两人在一个战场上厮杀，争夺所有可能、可以争夺的东西。

        我母亲说过，认识我的父亲，是个错误，是个被设计的机会。

        我想应该不过如此了。

        想到这里，我颤巍着声音问向翁谦谨：“你在董家别墅认识我，是不是有意的？”

        翁谦谨摇头：“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是知道你在后门哭得天要塌。”

        董于蔺恨恨地说：“她若哭自然有我，都不应该轮到你来安慰。”

        翁谦谨扬声说：“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她又为什么会哭？如果你保护她周全，哪里能有让她哭的机会？”

        董于蔺脸色煞白。

        翁谦谨说的是实情，董于蔺不知道他的父亲那么特别邀请我到别墅里是有目的的，那番对话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所以我不怪董于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责怪过他。

        董于蔺握紧了拳头，用力锤在了车顶上：“我今天一定要带她走。我看你有多大能耐从我身边把她拉走。以前我有争不过你的地方，我统统认输放弃，她，金诺一，不行。”

        我忽然失笑。

        董于蔺和翁谦谨两人吃惊地看着我。

        我说：“两位，你们看，我既不姓董，也不姓翁，我姓金。从法律的角度来看，我不属于你们两人任何一个，麻烦两位提早清醒。”

        他们赢的一方，会把我当战利品。

        我大力把董于蔺的车门关上，愤然转身向后走。

        身后依然是黑夜，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走，要走向哪里。

        我只想先离开这里，离开这两个人，我但愿和这两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董于蔺追了上来，将我抱住，对我说：“这里四周黑漆漆，你要怎么走？你又能到哪里去？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后面再说。”

        我奋力伸脚出去踹他：“你要怎么管我？我不想看见你们，你们之间的争比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走开！”

        董于蔺没有松开我，将我直接半拖半抱地拉到了车旁，打开车门，将我塞了进去，正要关门，车门被顶住了。

        翁谦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用手顶住了车门。他对董于蔺说：“我刚才说过了，金诺一是我家的人，今晚我一定要带她走。”

        董于蔺挥开他的手说：“这里不是你的地盘，你说了不算。”

        “如果我说她是我父亲的女儿呢？”翁谦谨说。

        董于蔺停了下来。

        那瞬间，三人之间的空间似乎凝结不动，三个人都停了下来。

        我没有再用脚踹，董于蔺没松开了手，两手放了下来，翁谦谨收回了手，仍旧静静站在一旁。

        董于蔺不可置信地望着我，问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他说什么。”

        翁谦谨说：“你否认或者不否认，知道或者不知道，这个都是事实。”

        董于蔺看看我。

        我坐在车里，对着车外两个人扬起头说：：“你们两人可以听好，我姓金，不姓翁也不姓董，如果再让我在这里纠结，我现在就报警。”

        董于蔺后退了两步，我右脚向外踏了一步出了车。

        董于蔺没有再拦我。

        翁谦谨问我：“你准备怎么走？这里基本是郊外，荒郊遍野没有人烟。”

        我环视四周，他说的是事实。

        翁谦谨说：“我送你回去。”

        我摇头说：“我不会和你回去。”

        董于蔺在一旁没有出声。

        我转头问他：“董先生，不知道你是否方便送我回市区？”

        董于蔺点点头。

        翁谦谨啼笑皆非：“诺一，刚才还要死要活不上他的车，这回怎么反倒自己要求要上他的车？”

        我静静地看着翁谦谨了几秒钟后说：“翁先生，假如一开始我知道你姓翁，我们这世都不会有认识的机会。”

        翁谦谨摇摇头说：“不可能，就算在董家别墅我们没有见面，这世我们也一定会在其他地方见面，诺一，这是注定，你逃避不掉。”

        董于蔺没有说话，大步走到车门，将后车门关上，前右车门拉开，我看了一眼翁谦谨，转身走上了董于蔺的车。

        我不想被翁谦谨带着回去，要面对那两个我不愿意见的人。我也不想呆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真要报警，也不知道要提供什么地址。

        我心里失笑，如此次次都被他们带到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次次都没有话事权，次次都被动，这哪里像我的性格了？

        董于蔺的车启动，向前开，我从后视镜里看到翁谦谨站在车后一动不动，就那么远远地被董于蔺的车抛在了后面，渐渐变成一个人影，再变成一个点，直至消失。

        董于蔺载着我，向城里的方向开去。

        两人沉默了足足十分钟，他还是先开口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过我？”

        我简洁地回答他：“没有，没有和你有关的事情。”

        董于蔺说：“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会认识翁谦谨，或者和他之后的事情，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从今日起，我们两人之间就只得我们两个，没有我的家族，没有翁谦谨。”

        我转头看着董于蔺：“董大少，从明日起，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再无关系。”

        既然身份已经不再隐瞒，既然始终都要将原来担心的事情曝露，虽然不是自己所愿，但是众人都知晓的结局都是一样的，那么就趁早收场，趁早离开，趁早放弃。

        我自己的心底是那么绝望地想着当初没有预想的结局，已经一沉到底。

        此时耳边只听得董于蔺轻声笑笑：“金诺一，你觉得可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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