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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宫宴①


入座后,子熙似木头般依旧一言不发,颔首低眉的宫侍捧着琳琅满目的菜肴鱼贯而行,倏然,子欢便抱着宁知往子熙的身旁凑了凑,“子熙姐姐,你知道清风苑,籁音坊,还有醉仙院吗?我方寸偷偷的瞧了瞧那些的姑娘,感觉吧,长得都还不错,就是与母亲相比,差得远了。”

        子熙听罢,持着筷箸的手稍稍一顿,她侧过脸,瞪大了眼睛,眸中含着不可置信的惊讶,将口中的菜肴咽入肚后,道:“子欢,你怎么也去那种地方,不曾想,你堕落了。”

        繁华的帝都城内存着三大远近闻名的青楼乐坊,多少穷奢欲极的世家子弟慕名而来,亦各个无一例外,无一幸免地深陷于这美人的温柔乡里,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如万丈深渊般无法自拔。

        而穷苦百姓亦是远远一睹风华,摇头叹息,失落至极地转身离开。

        见着长姐眼中流露出的惊恐,子欢的笑颜已消失殆尽,她委屈地低垂着脑袋,腮帮鼓起,又时而抿着唇瓣,一手抚着怀中安静躺着的宁知,小声地说,“不是,我没有去这些风流之所,我在宫里看到的,是子稷哥哥花了重金请来的姑娘,为此,母亲龙颜大怒,可碍着子稷哥哥是先帝亲封的储君,也不好驳了太子的面子。我就提前去看了眼子稷哥哥带来的伶人。”

        “姐姐知道子欢肯定不会去这种风雅场所。”子熙亦知出口的话已伤子欢的心,心底浮出含着羞愧的心疼,她轻轻地捏了捏子欢的脸颊,“是姐姐话说的不对,姐姐向子欢道歉可好?”

        须臾,只见子欢又重新绽开了笑容,湛澈的眸子似含着小太阳般闪闪发亮,她攀到了子熙的耳畔旁,轻声道:“子欢告诉子熙姐姐一个秘密,子稷哥哥虽见人便处处扬言,说自己经常出入那些风月场所,其实他根本就没踏过青楼一步,我和母亲都明白,只是不曾拆穿子稷哥哥罢了。”

        子熙眉眼带笑,耐心地听着自家妹妹的徐徐道来,时而亦会点头附和,子欢笑意更深,似打开了话匣子般喋喋不休,“子稷哥哥就像没长大的小孩,却时时刻刻装作大人的样子,亦学着大人说话,走着大人走过的路,也经常去大人们经常去的地方,可他却从未进过风花雪月的场所,子稷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告诉母亲,自己已经是个可以承担一切的大人了。

        可子稷哥哥一直都是个孩子,和子熙姐姐的成熟是不能比的,他自以为把所有人都给骗了,但子稷哥哥不知道的是母亲一直都知道他撒了谎,可依旧随着他演戏。”

        子欢言罢,面色却沾染了些许的彷徨惆怅,她渐渐地将目光投向了殿外的远方,半响之后,才失了魂道:“自从父亲驾崩以后,子稷哥哥就一直忙着长大。”

        子熙听着一头雾水,只是垂头剥着果盘里摆着的荔枝,顷刻,洁白如雪的果肉便塞进了子欢的嘴里,道:“荔枝很甜的,和子欢妹妹一样甜。”

        似蜜糖般的汁水流淌过舌尖,子欢看着眼前那温文尔雅的长姐,似在黄沙漫天的荒漠中寻到绿洲,她又是一笑,一面轻柔地抚着宁知,一面吃着长姐递来的荔枝,又道:“子熙姐姐,你说,那些青楼来的舞女,舞艺如何?比不比得宫里?”

        子熙点了点头,便脱口而出道:“样貌尚可,舞技确实不错。”又侧眸,见子欢的面容多了几分诧异,子熙一怔,扬起了尴尬的笑容,双手止不住地摩擦,道:“我是说宫中哪里有过歌女,这些年,我都未曾见过。”

        子欢望着眼前人做贼心虚的模样,眼中的疑虑更重了,须臾,她顿悟了,抿唇沉思了半响,又重重地点了点头,最后仅留下一句话,“长姐,原来堕落的人是你。”

        子熙不言,仅是以傻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一盏茶后,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上便是歌舞升平,一抹粉色的身影从子熙眼前掠过,漫天飞舞的长绸迷了子熙的眼,而眼前的歌女便如娇艳欲滴的鲜花般,迎着风伸展着那修长而白皙的手臂

        惊艳一舞,亦使子欢傻傻的痴了,而此刻,子稷终是明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子熙为何会如此沉迷于青楼勾栏的莺歌燕舞之中。

        众人皆道,南楚皇太子独孤子稷满是纨绔之气,甚至不惜万金,只为求得那红尘女子为其一舞,可世人不知,此舞乃子熙所爱,并非子稷。

        “好棒啊!”半响,子欢拉回了神,她笑意盈盈地转过身,声音如蜜糖般甜美,唤了声,“长姐。”

        而子熙只是望着眼前的歌舞,怔怔地痴傻着,似没听到般,不为所动。

        随后,子欢心底涌出了如火山爆发的怒意,便拾了果盘里的青枣朝着子熙砸去,突如其来的偷袭使子熙回了魂。

        子熙满是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子欢,只见子欢气鼓鼓地嘟起了嘴,子熙无奈笑道:“子欢,怎么了?”

        子欢咬牙道:“色胚。”

        子熙:“……”

        子熙沉吟了须臾,她扬起手,温暖的掌心落在了子欢的头上,随后,揉了揉子欢的脑袋,于是,又将眸光投向了眼前的舞女,不再言语。

        无可奈何地子欢看着长姐这般沉溺于美色的模样,她怒极反笑,“长姐,你完了,你没了,我要去和母亲说,说以后都不让这些伶人入宫,到时候,宫宴上,你谁都不能看,只能看子欢。”

        亦是这次以后,不论是国宴还是家宴,都不曾见到半点伶人的痕迹,仅有文官武将的举杯高欢,或是同宗子弟阖家小聚,如此而已,再无其他。

        亦是那时候开始,凡是宫宴的前一天,一向健朗的独孤子熙便如八十岁的老者般,扁扁染了风寒,病了;或是骑马摔倒了,伤了;又或是小日子来了,痛了;总之,自那次再无歌舞以后,宫宴上便再也没有独孤子熙的身影。

        温枫亦知,独孤子熙撒了谎,但也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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