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不客气，”许起抬眸，看着眼前的女孩。“我……我叫柯婷，高一三班的。”女鼓起勇气，抬起头，恰好对上许起似笑非笑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李样伤口还在隐隐作疼，忍不住皱了皱眉，“我知道了。”

        ……

        柯婷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阳光活泼的大男孩却那么无聊，又道了几声谢以后摇着百褶裙急匆匆地走了。

        李样腿脚酸软，用胳膊肘撑着脸，和张局打着电话。一看到走下楼的一家三口，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提着饺子上楼了。

        麻药药效过了，伤口处又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许起左手还打着点滴，右手紧紧抓着床单，指关节泛白，手心冒着冷汗。等到女孩走后，才小声地哼了哼。

        “刚想起来你还没吃饭，我给你买了饺子，吃一点吧。”李样打开塑料盒，往里面的小盒子里到了一点醋。许起抓着被单的手慢慢放开，他从被窝里探出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样，却并不答话。“怎么了？要我喂你？”

        许起轻声笑了笑，“对啊。”

        ……

        李样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许起的眼光落到李样认真挑起一个饺子的手上，他的手不似读书人一般纤细干净，但生得格外好看，手背上隐隐约约露出几道伤疤，还有一些伤疤落后新生的粉嫩的皮肤，许起不知怎的挪不开眼。“喏，吃吧。”李样没怎么照顾过人，这时举着筷子的手微微发颤。等到许起吃完后，李样才离开医院。

        夜色如水，将小城笼罩在黑暗中。这里没有五彩斑斓的灯光秀，多是白光与暖光，黄白交错，在这个不大的城市，孤零零地坚守着。

        李样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的一刻，疲惫感如洪水般袭来，他又伸手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清醒，“去市公安局”。

        李样一进门，赵原阳就立刻扑了上来，哀嚎道，“样哥，你终于回来了啊，你再不回来我就晚节不保了呀!”

        “去你的，谁会这么饥不择食啊”

        “呜呜呜，样哥你不爱我了吗，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局里其他人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把赵原阳拉开，“样哥，辛苦了!”

        “嗯，家属呢怎么样了”

        赵原阳收起委屈的表情，得意地说道，“欸，这还得多亏了我。那家人啊还真是离谱，一直缠着我要赔款呢!不过在我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三寸不烂金舌的谆谆教诲下，已经把人劝走了。”

        “完了？”

        “额……只是除了那孩子的医药费，那父母竟然说他们不会去照顾他，要我们自己去给他请护士照顾他住院，这也太不是人了。你说，咱局本来就穷，报销了那孩子的手术费以后，局里就更拿不出钱了。唉，不知道我们这个月的红利还有没有喽。”赵原阳扶额叹息，悲痛欲绝地说。

        “那就不请护士了，我们局里那么多人，找一个去照顾那个孩子呗。”

        “对啊，张局上次不是还说这次案件过后要给我们放三天假吗？”

        “这三天假可是咱们拼死拼活挣来的，谁不知道我们警察的假期比刘德华的演唱会门票还难求。”

        “那谁去啊？”

        局里的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我去。”局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也突然诡异起来。

        “那啥，三天假，该去陪女朋友的去陪女朋友，该去带孩子的去带孩子，就我一个孤家寡人，这不是最闲嘛。”李样装作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就这样说好了!”

        “嗷呜，老大我们爱你!”

        赵原阳又扑了上来，“虽然你平时确实跑的比狗还快，推脱的比猴子还积极，睡的比猪还久……”

        “快闭嘴吧你!”蔡正慌忙堵上赵原阳的嘴，对着李样嘿嘿一笑，“样哥，他嘴贱，嘴贱哈哈哈。”

        “干什么呢吵吵吵，当这里是菜市场吗！”张局又挺着啤酒肚走来，皮鞋在地上敲出清晰的哒哒声。

        众人马上恢复标准的军姿站法，只有李样还半靠在桌子上，见张局过来，收了收手，“张局好。”

        “过来开个会，今天的工作虽然不算圆满，但好在罪犯已经抓到，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伤，这是我们局里遇到的最大的一起案子，作为第一次，也算是完成得不那么糟糕，接下来善后的工作就没你们什么事情了，熬了快三天，都回去休息吧。”

        “呜呼!张局英明!”

        张局走过来拍了拍李样的肩膀，“小李啊，这次完成的不错，好好休息吧，那孩子我会安排人照顾的。你们也熬了那么多天，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没事儿张局，我去吧，我还不至于弱到这个地步。”李样潇洒地冲张局笑笑，事实上现在他的脑袋已经嗡嗡作响了。

        “唉，那好吧，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嗯，我知道了。”

        随后，大家都收拾好东西陆续离开了办公室。蔡正喊了一声“样哥!”

        李样回头，“怎么了？”

        “聊聊呗，欸，这案子还有什么疑点吗？”

        “没有啊，怎么了？”

        “那你怎么对这孩子……”

        对啊，我怎么对这孩子那么上心呢？李样心想。

        “只是觉得他怪可怜的，想照顾照顾他。”

        “啧……”

        “什么表情你样哥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没有爱心的人吗我好歹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太阳，既能抓小偷又能扶奶奶过马路，看见美女眼睛都不斜一下……”

        “行了行了，我当然信你啦。那没事我先回去了。”蔡正伸了个懒腰，“这几天太累了，明晚有时间哥儿几个出去喝一顿啊。”

        “嗯，好。”

        “拜!”

        将近十点，李样拉开房门，回到了分别已久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自己温暖的小家，就看到了满地狼藉。家里唯三的三个碗此时已经碎成了一块块瓷片，年事已高的沙发皮被抓落了一大块，此刻光秃秃的，难看极了。

        “李柿子，你给我出来!你个傻猫傻逼二百五，你看看你把家弄成什么样子了!？”

        一只肥猫从卧室慢悠悠的摇着屁股走出来，他的脚上的黄毛被墨水染成了黑色，在地上印出了一个个爪印。

        “喵呜~”柿子见到主人回来，一扫先前的颓唐，在即将跳到李样怀里的前一刻，李样一把抓住柿子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你真是反了天了。”李样已经不想去看卧室的惨状，想起上次叫王姐帮忙给柿子倒猫粮，还是在上次，额，一天前。

        “唉，算了，谁叫你是亲生的呢。”

        李样起身拉开最高的柜子，然后在最里边的角落，打开三层包装后，给柿子的碗里倒满了猫粮。看着柿子蒙头大吃的模样，李样突然想起来病床上对着他甜甜地喊警察哥哥的男孩子，他的嘴角不经意地勾了勾。

        环顾一片狼藉的房间，他也没精力收拾了，把沙发上的书一推，倒头就睡。

        群星在盛夏的夜空中闪烁着，一如少年的心境，明亮又宁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里，一只圆滚滚的猫靠在男人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另一个世界，一个小小的男孩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不敢入睡，黑暗将他包围，他颤抖着把头埋进被窝，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怕黑。他回想起今天昏迷的最后一眼看见的男人，想起他十分好看的下颌线，以及他身上淡淡的汗味，他从未觉得，这样的味道那么令人心安。一想到他，周围的黑暗好像就淡了三分，伤口还在发疼，许起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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