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季无忧起床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昨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他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才睡着。

        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窗边看那株盆栽——叶片翠绿，根茎笔挺，好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季无忧愣了许久似有些不敢相信，他深呼吸，伸出微微颤栗的手轻轻摸了一下顶头的小叶子……

        足足一个小时过去，被触碰过的叶片依然保持着旺盛的姿态。

        季无忧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盆栽，眨了眨眼，散掉眼底的热度，嘴角逐渐咧开，咧出一个不算好看甚至带着几分傻乎乎的笑。

        与此同时，后宫里人人自危起来。

        李妃可不是安嫔这等没背景没宠爱的小妃嫔，皇帝要处置她，也得多番权衡才行。

        而李妃虽蠢，却也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最初那两个宫女的死确实与她有关，可天地良心，她根本没害皇后和清小仪！

        即使李妃被皇帝禁足，所有下人一律关进刑堂受审，国公夫人还是得到了消息想法子进宫来求情了。

        “娘娘，老身与国公爷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国公夫人捏着帕子擦擦眼泪，“千疼万宠的捧在手心儿里长大，本也不指望她有多大出息，但求她能有个人疼，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老两口可还怎么活呀？”

        “实不是哀家不想帮忙，”太后娘娘被她哭得头疼，“可这事太过严重，现人证物证都表明，李妃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娘娘，您知道的，我家嫣儿打小脑子就不机灵，您说她当面给谁几巴掌我信，可这样缜密的设计歹毒的心思，是她能做的出来的吗？”国公夫人见太后表情认真起来，知道她往心里去了，略松了口气，接着声泪俱下道，“娘娘，老身与您幼年相识，已五十余载了。老身没福，二子皆为国而亡，只余下这么一滴骨血啊！您就当可怜可怜我……”

        国公夫人说道这已泣不成声，她想起自己两个英年早逝的儿子，又想着如今被关在殿里出不来的女儿，向太后跪了下来，苦苦哀求，她再也承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柳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太后面色一变，忙几步上前亲自扶起国公夫人，她看着幼年好友满头的白发心里也是一酸，见她不肯起来，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无论如何，我允你便是了。”

        国公夫人终于彻底放下心，擦擦眼泪连连道谢，“谢太后娘娘大恩！老身必谨记在心！”

        太后叹了口气，让于太监带她下去。

        国公夫人却迟迟没有告退，她知道今天自己携旧日情分和家□□劳来逼迫太后实在过分，可想到女儿，只得厚起脸皮来，“太，太后娘娘，老身能否……”她看了一眼脸色沉下来的太后，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能否去看一眼李妃娘娘。”

        她话一说完，整个慈宁宫都静了下来，秋实和于太监对视一眼，皆为这个李国公夫人叹气，又有些为太后不值。

        太后盯了她许久，终于在李国公夫人忍不住跪下请罪前，摆了摆手，示意于太监带她去。

        李国公夫人知道太后这是同意了，喜不自禁地谢恩告退。

        太后看着昔日好友的背影，在她踏出宫门前，开口道，“国公夫人，以后，无事便不要进宫了。”

        李国公夫人步伐一顿，身子颤了颤，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待人走远，秋实心疼地看着她家娘娘，劝慰道，“何必为这等……烦忧，娘娘要不要尝尝奴婢新制的花茶？”

        太后断气秋实泡的茶喝了一口，入口香甜是难得的好茶，她脸色也渐渐恢复过来，“她与我幼年相交，我刚入宫时位份卑微，唯有她以世子夫人身份常来看望为我撑腰。虽在皇儿夺嫡时不肯相助，我也从未埋怨过。”

        太后缓缓倾吐出她们的过往，“我一直羡慕她，丈夫专宠儿女孝顺，她过的是多少闺阁女子向往的日子。虽二子早逝，只留下个病弱孙儿，李国公也从未想过纳妾之事，只愿与她共白头……”

        太后心底的位置不大，能进来的人屈指可数，李国公夫人便是其中一个。不仅是多年好友的缘故，她更做到了自己少女时的梦想，太后羡慕着也守护着她，仿佛这样就能守住那个曾经天真的自己。

        秋实见太后黯然神伤很是气愤，“娘娘对她够好了，不说往日常常礼遇优待给她体面，那年李国公弟弟闹着要将儿子过继过来，也是您为她求旨，直接封了国公长孙为世子，才绝了那些族人亲戚的觊觎。如今她倒是越发得寸进尺了！”

        太后摇摇头，“算了，本来哀家也不会拿李妃怎么样，顶多是降位禁足罢了。”

        秋实也知道，这件事里头透着蹊跷，要说李妃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连她都不信。可要说李妃清白，更没人会相信，证据可是实打实的。

        另一头，第一次尝到真正禁足滋味的李妃可谓度日如年。

        以前她所谓的禁足，不过是闭宫不出，她漪澜宫华贵宽敞呆几日不出去也无妨，还有贴身的宫女太监们生怕她闹脾气百般想法子凑趣，哄她开心。如今身边所有人都被抓了，只余下几个太后派的嬷嬷，说是伺候实则看守，连内殿都不让她出去。

        其实她不愿意，这几个嬷嬷就乐意来看着这位祖宗吗？这可是李国公唯一的女儿，轻不得重不得的，普通妃嫔禁足那可是还得按时跪经呢！这位只是不准出内殿，光一个早上就发脾气砸了两波东西。

        没多久，内殿里传来又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嬷嬷们对视一眼，撇撇嘴，第三波了。

        这时，一位雍容贵妇在于太监的引导下进了漪澜殿，刚走近便听见里头的叫骂与砸东西的声音。

        嬷嬷们见那贵妇人脸色一变，几步上前，嘴里喊着“嫣儿？你怎么了？”便要往里冲，赶紧拦了下来。

        “这位是李国公夫人，太后特准其探望李妃。”于太监帮着解释了一句，倒不是为了国公夫人，而是担心那李妃真在里头出什么事他们也得吃挂落。

        嬷嬷们一听便放了她进去，于太监倒是没有跟着，留在门口与嬷嬷们问话。

        听见里头母女两的哭泣，于太监向嬷嬷使了个眼色，悄声走到窗边，静静听起来。

        “嫣儿，你告诉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的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娘，不说别的，我敢动那巫蛊吗？更何况我连皇后的八字都不知道！”

        “那从宫人那里搜出的证据又是怎么回事？那可是娘亲派人给你打的，是你身边出了内贼吗？”

        “这……”

        于公公听到李妃支支吾吾地承认，她确实想给清小仪点教训，才买通下人给那两个宫女下药时，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

        “可女儿发誓，我下的真的只是水痘！我就是想让那贱人被传染，长出一脸麻子来，看她还怎么勾引皇上！”

        “嘶！娘亲，您打我干嘛？瞧我脑门都红了。”

        “你还敢说，下次再这样胡闹，我也不用簪子了，直接拿棒槌！我和你爹都不是个蠢的，怎么就能生出你这么个愣子来！在宫里下毒，还明晃晃地用自己的东西去收买人家，真是怕自己洗干净怎的？”

        “……那，那又不会死人，就算陛下知道了，那贱人的脸都毁了，他还会为一个丑女对我怎样不成？”

        “可你傻在被人换了药不说，还被凶手将整件事都推到了你头上，那个清小仪的贴身宫人可是喊着你的名字撞得墙！下毒的小太监也一口咬定是你指使的，你可怎么办哟！”

        “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还有爹爹在呢，我不信谁还能冤枉了我去！”

        于公公冷笑，这李妃还是这么傻的可爱，皇上如今不动李国公，也不过是为了制约平西王而已，等他栽培的新将领一步步蚕食掉李国公的兵权，倒时别说李妃可否保住地位，就连李国公能不能安享晚年都还不一定呢！

        里头国公夫人又安抚了李妃几句，连哄带骗的教她先去和皇上太后认错，只说自己御下无方让人偷拿了东西，千万不能把其他事说出来，更不能为那些下人求情。

        “可他们都是我用惯了的，还有红儿她们还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怎么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国公夫人被她气了个倒仰，问她下人重要还是自己重要，如今想抓出幕后黑手已经不可能了，如今也只能弃卒保帅，用那些宫人平息皇帝的怒火。便是一时降了位份也没关系，待过了风头，下次再找机会升上来便是。

        李妃虽不甘心，但也不敢反驳她娘，只得越发恨起了淑妃。

        没错，就是淑妃！

        这是她苦思冥想了两天才想通的，谁能在韶华宫弄鬼？不仅换了她的药，还能让清小仪的宫人指认自己，更能在花园里头埋娃娃，只有韶华宫的主人淑妃才有这样的本事！

        何况这件事上，清小仪死了，皇后差点也死了，只有淑妃没受半点影响，不是她干的才有鬼嘞！

        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贱人的！

        “你觉得李妃说的是真的吗？”正隆帝挥挥手让暗卫下去，问一旁的夏守忠。

        夏守忠知道这不是自己能说的，皇上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便笑着上前给他填了杯茶，“奴才愚钝。”

        “呵，你是不敢说罢了，”正隆帝喝了口茶，“皇后之事确实不是她干的，但清小仪那，她恐怕没那么无辜。不过那个蠢货，终究还是被利用的多。”

        “现在还不到动李国公的时候，就顺了她们的意罢了……”正隆帝放下茶杯，动了动脖子，这天越发闷热了，看样子这几日得有场大雨。

        夏守忠自然也发现了正隆帝不舒服，温声道，“陛下何不先去浴池歇歇，消消暑气。”

        正隆帝点点头，他确实想泡泡澡，身上汗黏黏的不太舒坦。

        待夏守忠伺候皇帝入了浴池，才发现一旁皇帝爱用的香被潮气扑灭了，便吩咐宫人去换新的香来。

        没多久，一个袅娜宫女，穿着身浅蓝宫裙，深蓝的细长腰带扎在腰间，风流韵味尽显无疑。

        夏守忠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叫莲儿的宫女，最终还是给她放了行。

        不仅因为皇帝对这宫女有几分意思，更因为他在这宫女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样东西。

        滔天的野心！

        夏守忠自认眼力还不错，他相信一旦有一点点机会，这个宫女就会不择手段往上爬。今天他就是不放这个行，早晚她也能成功，到那时，自己就被动多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宫女迟迟没有出来。

        里头依稀在对话，夏守忠虽没听清，但那个娇娇软软的声线让他这个太监都没忍住浑身一颤。

        未几，浴室中响起了一阵水声，那宫女受惊轻|喘与正隆帝的大笑紧接着便传了出来。

        夏守忠吩咐下人都走远些独自守在殿外，心想，这后宫，又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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