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季无忧这些日子不算好过。

        虽然他的小命如今是保住了，连妹妹也救了回来，可他最近添上个毛病——失眠。

        再又一次把观音的眼睛雕成某人模样后，季无忧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捏着与那人三分相像的观音像，默默唾弃自己。

        第一次发现，他居然是一只忠实的颜狗！

        这几天，他不管是看书还是打坐时，脑子里总会闪过那双浅灰色带着笑意的眸子。甚至总能在梦里出现某人的身影，但不论那人在梦中成为他的同学或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无一例外的，他会在接触到自己之后，惨死当场。

        再一次满头大汗地惊醒，季无忧惨白着脸，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平复之后，他推开门，就着月光走进院子。

        季无忧仰起头，愣愣地看着面前高大静谧的菩提树，发了一晚的呆。

        次日，他把木雕藏在御赐的锦斓袈裟下头，开始抄写心经，逐渐压下那不该有的绮念。

        就在季无忧避世不出的日子里，两个月时光转瞬即逝。

        要问宫里这段时间谁最受宠，连宣武门上看门的都知道，是淑妃宫里的清小仪。

        两个月来，除了上朝，皇帝就没出过韶华殿！那清小仪也在短短时间内联升三级，无妊无功便从七品美人直接成了四品小仪，还特赐封号为“清”，宠爱可见一般。

        而满后宫只有淑妃，因是旧主对清小仪有大恩，时常能在清小仪劝诫下见到皇帝，其余后宫诸人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

        后宫妃嫔们自然是恨清小仪入骨，连引荐她的淑妃也一并恨上了，虽然淑妃位高家世好还有六皇子，众人不敢明面上做些什么，但私底下已经勾结串联准备一举将韶华殿端了！

        众怒难犯这句话在后宫一样适用，淑妃即便是再大的能耐，也终是没防住群众的联手。

        韶华宫。

        “唉，也不知这清小仪是做了什么，竟沾惹上这等恶疾？”杨昭仪拿帕子故作姿态地拿帕子按按眼角，她是太后的亲侄女，虽没有孩子宠爱也浅，脑子还不甚清醒，可宫里也没几个人敢针对她，这便是有后台的好处了。

        谨嫔和安嫔对视一眼，默默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其余后妃虽幸灾乐祸却也没那么傻，没看陛下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吗？

        每到这时候，当然只有李妃会搭这个腔，不会看眼色开口必闯祸，一向是她的绝活，这时也不例外。

        “如今这源头还不明不白的，咱们姐妹倒无妨，可万一哪日带累了陛下，那便是罪大恶极了！”李妃想装出点担忧来，但演技有限众人都看出她此时只差没笑出声了。她这话说的很是难听，真是怕这清小仪不死。

        “大胆！”淑妃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李妃妹妹这是在咒陛下吗？！陛下洪福齐天，有龙气庇佑，自然不会被这些魑魅魍魉近身！”

        李妃被她这么一吓心里也惴惴的，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看向正隆帝，就见他满脸铁青，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

        李妃一慌，连忙跪下，“臣妾没有！臣妾不过是关心陛下啊！”

        “哼，陛下天命之人，有陛下在宫里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巫蛊作乱？依臣妾看不过是有心人为陷害清妹妹，故意做出来的局罢了。”淑妃也跪了下来，对正隆帝说道，“臣妾恳请陛下明察，还韶华宫清白。”

        听了淑妃的话，正隆帝脸色稍微好转，他亲自扶起淑妃，道：“朕自然会彻查到底，爱妃不必如此。”

        淑妃心中一喜，她斜眼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妃和略有些慌张的杨昭仪，这两个蠢货要不是都有大靠山，早八百年前就被玩死了！

        正隆帝看着李妃还想辩解的慌乱模样，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这李妃不是李国公唯一的女儿，而李国公又握着南方一带的兵权，是他对平南王最有力的威慑，他早多少年前就把这蠢货打入冷宫了！

        正隆帝挥挥手，让李妃回宫禁足，再罚奉一年，意思意思就算了。

        “陛下！”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皇后晕倒了！”

        “什么？！”正隆帝猛地站起来，“太医呢？叫太医了吗？”

        “顾太医已经过去了，”这宫女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碧蓝，自然把皇后的安危看作第一位，“奴婢是想请往日给娘娘看病的刘院判也过去瞧瞧，毕竟顾太医此前并未给娘娘诊治过，也不熟悉娘娘的脉象……”

        “小金子，去太医院把院正请去坤宁宫，”正隆帝再宠妾妃也没昏头，皇后自然比所有妃妾都重要，“这里留下两个御医，刘院判和其他人速去坤宁宫给皇后看诊！”

        说完正隆帝大步往外走，一眼都没再看还在昏迷中的清小仪。

        各妃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杨昭仪第一个提出告辞。不是她们不想跟去坤宁宫看看情况，但坤宁宫可不比韶华宫，不是她们随意就能进出的，这会儿只能回宫等消息了。

        没一会，人都走光了，淑妃进了内殿，看着床上苍白可人的清小仪神色怅然。

        她拿着帕子给清小仪擦了擦鬓角的虚汗，暗道，男人啊，果然都是不可信的东西。

        昨日还将你百般捧在手心，今日便能弃之不顾，只有抓在手里的权势才是真的，妹妹，你别怪姐姐……

        “顾太医，皇后怎么了？”正隆帝一踏进坤宁宫正殿，就拉住准备行礼的顾太医询问。

        “陛下恕罪，”顾太医满脸慌张，“臣才疏学浅，还请……请院判……”

        顾太医说到后头满脸尴尬为难，他今年还不到而立便当上太医可以说前程大好，如今当着皇上的面亲口承认自己学技不精，不说前程，小命也得悬了！

        “要你何用？！”正隆帝把顾太医推开，让院判院正赶紧去为皇后诊治。

        正隆帝坐在坤宁宫的正厅里，焦急地等待御医们的结果。

        张皇后或许不算美人，也不算聪明很少能明白自己的心事，更谈不上善良，毕竟很多事他心里都有数。正隆帝也从来没有爱过这个女人，但无论如何她是自己的妻子，自成亲起，他们相互扶持着走过了近三十载春秋。

        这个女人或许蠢笨善妒，但从来没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甚至在他最困难的那几年里，她也不离不弃极力劝说自己的家族帮助他，为此就算皇后多次犯错，他也没有斥责过她，更没想过废除她的地位。

        正隆帝心里一阵烦躁，顺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噗！咳咳！”

        “啪！”正隆帝一把将杯子狠狠掷了出去！

        “这谁上的茶？！”正隆帝显然是被烫到了，心头火越发旺盛，“夏守忠呢？！连杯茶都不会上，还当的什么太监总管！”

        众宫人立马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出声。

        “陛，陛下，”还是小金子颤着声音回话，“夏公公被您派去告知大人们，取消早朝了，还未回来……”

        正隆帝也是一时昏了头把这茬忘了，但他显然不会承认自己犯了错，一脚便把小金子踢翻在地，“狗奴才！朕——”

        “陛下！”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正隆帝抬头一看竟是自己老娘，赶紧迎了上去，“母后怎么来了？”

        “不来看得到你耍威风吗？”太后斜了正隆帝一眼，“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喜怒形于色的。”

        正隆帝脸色不太好看，挥挥手让小金子先退下，扶着太后坐好，“朕也是着急。”

        “哀家知道，皇后出事哀家也着急，”太后拍拍他的手，“但你不同，皇儿，你是天子！何况气大伤身，秋实，泡杯菊花茶来给陛下去去火。”

        “是！”

        秋实姑姑没多久就端上两杯温度正好的花茶，正隆帝端起喝了一口，慢慢也冷静了下来。

        这时，几个御医也很是苦恼。

        你说皇后有病吧？可脉象上来看也不像得病，甚至毫无中毒迹象。

        可你要说她没病吧，她又确实昏迷不醒，脉象也很虚弱。

        这几个御医可不是顾太医那样的小年轻，他们都是久经后宫的老狐狸，这前脚清小仪后脚张皇后的，一看就是有大阴谋，几人对视一眼，如今想全身而退就只能团结一致集体装傻。

        院正是医术最好官职最高的，自然由他去向皇帝禀告。

        他先给皇帝掉了一通书袋，解释了各种脉象病症，最后才说皇后的脉象极其特殊，他也没辙，其余御医帮着解释又互相开脱。反正意思就是皇后的情况他们从未见过，与清小仪的还不一样，清小仪有五脏受损的迹象，皇后就单纯是脉象虚弱昏迷不醒连哪里出了问题他们都搞不清楚。

        正隆帝自然是生气的，但这么多位御医总不能都砍了，何况他觉得此事蹊跷得很！

        “母后，您看这事……”正隆帝与太后商量，他总觉得最近宫里的事不太正常。

        “这些日子接连出事，哀家也觉得不对。”太后转着手腕上的佛珠，“前几日韶华宫的两个宫女接连无故死去，紧接着清小仪也忽然病倒，几个御医都查不出病因，如今连皇后都晕倒了……”

        “难道真像宫人们传的那样，是巫蛊之术吗？”太后皱着眉，这事她都没查出猫腻，难不成真的有人在后宫中行那厌胜之术？

        正隆帝臭着一张脸，后宫之中最忌讳这些鬼魅伎俩，何况妃嫔甚至皇后无故病重，一旦传出去很可能引起百姓猜忌他这个皇帝是否受上天惩罚。

        一想到后续会带来的麻烦正隆帝就愤懑不已，等他抓到是谁在背后搞鬼，他活剐了她！

        “陛下，依哀家看，这鬼神之术自然要请神佛解决，”太后灵光一闪，想起了佛法高深的圣僧，是不是厌胜活佛必然一眼就知道，“若圣僧愿出手，宫中的魑魅魍魉自然会一扫而空！”

        正隆帝目光一亮，如果真把活佛请进宫，就算外头传闻再怎么不堪，也无人能攻讦到他身上。

        那活佛一旦进来，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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